澎湃Logo
下载客户端

登录

  • +1

现代人停不下来的“上瘾”行为,可能源自这种时代病

2023-12-21 15:04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字号

原创 月食APP

策划、撰文 / 淼淼、大霸

编辑 / KY主创们

今年,短剧爆火。我身边就有人沉迷其中。

阿阳喜欢独来独往。替代了他社交的,是手机。打开手机,他可以快速进入一个缤纷多彩的世界。信息流不断划过,这回抓住他眼球的是一部叫做「完蛋!我被美女包围了」的游戏短剧。

这让下班回家、孤身一人的他来了兴致。他津津有味地看完了剧情。和几个美女的互动更是让他意犹未尽,不知不觉已经是凌晨三点,他这才回神,明天还要上班!

类似的情况持续上演,他发现自己好像着了魔一般:

每次都发誓不再看了,但一到晚上却又鬼使神差地点开app。一集十分钟,没事的,他安慰自己。结果每次都是一集接着一集、一部接着一部.... ...根本停不下来,主打一个欲罢不能。

但每天早上萎靡不振的状态还是出卖了他,工作状态也直线下滑,本就稀少的社交直接被取缔。

不知不觉,短剧成了阿阳唯一的寄托。他疯狂地点开一部又一部,没有短剧看,他就变得无比焦躁,坐立不安——这就是典型的「上瘾」,也将开启今天我们想和大家一起探讨的话题:

「上瘾」究竟是怎样的体验?「上瘾」的背后是什么在作祟?如何才能摆脱「上瘾」?

「上瘾」其实是一种,

痛苦的「信念紊乱」

上瘾,分为「物质上瘾」和「行为上瘾」。前者指对于烟酒、毒品等物质上瘾。而后者则指一切能够刺激大脑奖励系统的活动,包括进食、购物、刷视频、玩游戏等等。

但不论哪种,当人们上瘾时,通常都会出现这些迹象(Cleveland Clinic, 2023)——

无法停止:即使想要停止也做不到。我们可能已经多次尝试减少上瘾物质或行为,但都失败了。我们试图隐藏这件事,甚至不惜对所爱的人撒谎。

增加耐受性:随着时间的推移,需要更多的物质或活动来感受到和以前一样的欣快效果。

对物质或活动的强烈关注:我们会病态地全神贯注于某种物质或活动。上瘾占据了我们的生活,我们花越来越多的时间渴望和思考上瘾的主题。

缺乏控制:我们可能会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失去了对上瘾物质或活动的控制,经常感到无助。我们会感到内疚、沮丧,被上瘾带来的影响所击垮。

个人问题和健康问题:生活的方方面面受到影响,包括身心健康、人际关系和工作。我们可能难以履行责任,原因是上瘾活动。

戒断:停止使用时可能会经历情绪和身体上的戒断症状。身体症状包括颤抖、出汗或呕吐。我们会变得焦虑或易怒。

上瘾就是这样一种「失控」的体验,我们对于上瘾事物有种「迫切的渴望」和「无声的激情」,所有感官都为之开启,片刻都无法转移注意力。

「瘾」一旦形成,这些行为带来的感觉便从「正强化」转变为「负强化」:一开始我们从中得到了奖励和快感。但渐渐地,当快感的阈值越来越高,我们越来越难以被满足,就会陷入一种剧烈而漫长的、得不到的痛苦循环之中。就像「小王子」中,酒鬼说自己喝酒是为了忘掉喝酒带来的羞耻。

哲学家 Neil Levy (2014) 将这种上瘾的痛苦定义为一种信念的紊乱(disorder of belief):所有上瘾者都经历了两种信念的拉扯——一方面,ta们想要拒绝上瘾对象,但另一方面,ta们又选择接受上瘾对象。

尽管生活中,很多「上瘾」行为看起来是被迫的,上瘾者并不能够控制自己,甚至可以说是不得不屈从于这些行为。然而Neil Levy认为,「上瘾」行为在任何简单的意义上都没有「违背自由意志」。相反,做出「上瘾」行为其实是上瘾者自己的选择。

真正的问题出在,随着时间的推移,上瘾者的选择模式受到了损害。即便ta们下定决心要放弃这上瘾行为,但往往无法真正执行。这样的情况反复发生,最终还会使得 ta 们对自己感到失望。

亲密关系中的「痴迷」同样如此。痴迷者并不希望自己的头脑时刻被对方所占据,但一想到对方会带给ta们强烈的甜蜜感——ta们最终选择了苦涩地屈服。就像「少年维特的烦恼」中,维特无法让自己不去想绿蒂,以至于这种想念促使他对着脑门扣下扳机。

人之所以会上瘾,

背后是隐秘的孤独在作祟

电影「女性瘾者」中的Joe是个性瘾患者,从第一次窥得性的愉悦起,她便不断与成百上千的人交合。然而,促使她这么做的却是孤独。

她说,“我唯一的罪过就是从日落中索求更多。我从未融入社会,我跟这个社会不合,这个社会也跟我不合。”性行为,像是一个出口,将她从孤独的牢笼中解放出来。

——消解孤独的苦,这便是上瘾背后的始作俑者。

研究发现,“在涉及上瘾和社会依恋的大脑区域和神经化学物质之间,存在着深刻而系统的一致性”(Burkett & Young, 2012)。换句话说,上瘾其实是为了找到一个与外界建立起联结的出口,是摆脱孤独和获得安全感的被迫选择,也是满足情感和心理需求的一种方式(Earp et al., 2017)。

为什么孤独作为一种人生常态,会造成如此可怖的后果?原因或许是,不论身处怎样的年代,孤独都是一种很难被消解、甚至被不断加剧的体验。

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中描绘了一个家族七代人的孤独,ta们以各自的方式与孤独抗衡,无论是不断制作金鱼,还是不停缝制裹尸布,但无人最终战胜孤独。

进入后现代时期,伴随人与人之间的联结减弱,这种孤独愈演愈烈。卡夫卡的「变形记」中,虽然同处一个屋檐下,家庭成员之间却只在乎彼此的工具属性,缺乏感情交流。而「城堡」中主人公K怎么也走不进城堡,复杂的社会体系把作为个体的人拒之门外。

到今天,热闹的互联网上每时每刻都有亿万人在狂欢,但「狂欢更像是一群人的孤独。」

与此同时,孤独也有「等级」。心理学家欧文·亚隆将孤独划分为三种(Yalom, 2020):

情感孤独:缺乏人际关系和依恋。比如与他人分离或是难以相处。

社交孤独:缺乏对群体的归属感,像是因为文化因素感到人与人之间的隔阂。

存在主义孤独:在生活中缺乏意义感。

前两者尚且有解,但第三种却不是,因此杀伤力最强。存在主义孤独指的是个体和任何其他生命之间存在着的无法跨越的鸿沟,是一种更基本的隔绝。这种孤独会让我们不明白自己为何存在,找不到人生的意义;不知道如何生活,也不知道自己的生活方式是否正确或值得。

当孤独无法被消解、同时给人带去痛苦的时候,上瘾就变成了孤独的代偿。至少在沉浸于上瘾事物时,无论是酒精、食物或者是短视频,多巴胺的疾速分泌可以让我们短暂地忘掉孤独这件事。

然而代偿迟早是要还的。通过上瘾来缓解孤独最潜在的危害就在于会让人产生「路径依赖」。当酗酒、刷短剧是如此地容易获取,且不用求助他人或付出高昂代价就轻松麻痹自己,久而久之,我们就会变得更加懒惰、有依赖性。

「当依赖形成,离开就像戒毒」。我们变得不愿意出去社交,而是在房间里暴饮暴食、抽烟酗酒或者不停地、郁郁寡欢地刷手机。最后,上瘾会反过来加剧孤独,造成无止尽的恶性循环。

摆脱「上瘾」的关键在于:

创造真正的联结

当说到「上瘾」人们下意识的反应就是「戒除」,但既然源头在于「孤独」,那么就从来无法被「戒除」。因此,摆脱「上瘾」其实要做的是加法——创造出「联结」。

而创造联结这件事,是无法要求上瘾者自主来完成的,更需要身边的人提供帮助。

以下是我们总结出的建议采取和尽量要避免采取的几个重要方面,供大家参考:

Dos

帮助ta们建立与自己的联结

上瘾者与自己的情绪常常是「失联」的。ta们的情绪被压制和隐藏,甚至不明白自己的感受。

我们可以引导ta们学习如何表达自己的感受。比如鼓励ta们写日记,和他人交谈,诚实地表达自己的感受。这可以帮助ta们深入了解自己。同样地,鼓励ta们冥想,写日记,也是很好的方式。

帮助ta们找到与他人的联结

上瘾者把家人和朋友推开是很常见的,因此重建信任,修复以前的联系,格外地必要。

我们可以帮助ta们建立一个社会支持网络,比如,倾听和陪伴ta们,让ta们感受到你对ta们的爱与重视。重要的是,给ta们一些时间,让ta们慢慢来。

Don'ts

避免指责或者是骂醒ta们

这种行为会增加ta们的羞耻感,降低ta们的自我效能感。于是ta们会更加不相信自己能够走出「上瘾」的困境,为了缓解这种糟糕的自卑情绪,于是更加深陷在成瘾行为中。

同时,也会传递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激起对方的愤怒,也会让你们之间的信任瓦解。

避免强行剥夺ta们的成瘾事物

把ta们看住,不让ta们和成瘾事物接触,会让ta们的戒断反应格外强烈。也会让你与ta们处于对立面。

避免威胁ta们戒掉上瘾

「如果你还在乎我这个xx,你就不要再做这种事。」这句话是最不能对上瘾者说的。因为这不仅不能让对方感到支持,反而会把ta们置于道德困境中,因此更加地痛苦与纠结。

最后,就像约翰·多恩的诗里所写,“没有人是一座孤岛,可以自全。”成为孤岛只会加速个体的坍缩。但当岛屿开始互通有无,孤独便开始驱散,我们也不再困在自己的世界里。

如果说「瘾」是一种孤独的疾病,那么「联结」就是它的一剂良药。

References:

Burkett, J. P., & Young, L. J. (2012). The behavioral, anatomical and pharmacological parallels between social attachment, love and addiction. Psychopharmacology, 224, 1-26.

Cleveland Clinic. (2023). Addiction.

Earp, B. D., Wudarczyk, O. A., Foddy, B., & Savulescu, J. (2017). Addicted to love: What is love addiction and when should it be treated?.Philosophy, psychiatry, & psychology: PPP, 24(1), 77.

Levy, N. (2014). Addiction as a disorder of belief.Biology & Philosophy, 29, 337-355.

Yalom, I. D. (2020). Existential psychotherapy. Hachette UK.

图片源自网络,侵权请联系。

阅读原文

    本文为澎湃号作者或机构在澎湃新闻上传并发布,仅代表该作者或机构观点,不代表澎湃新闻的观点或立场,澎湃新闻仅提供信息发布平台。申请澎湃号请用电脑访问http://renzheng.thepaper.cn。

    +1
    收藏
    我要举报

            扫码下载澎湃新闻客户端

            沪ICP备14003370号

            沪公网安备31010602000299号

            互联网新闻信息服务许可证:31120170006

            增值电信业务经营许可证:沪B2-2017116

            © 2014-2024 上海东方报业有限公司

            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