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不出去的案款

编者按

起诉、送达、开庭、宣判

游刃在严丝合缝的法律程序中

他们持守裁判者的公正

做定分止争者

但人间百态 千丝万缕

岂是几本法律书文能够囊括

利益冲突 情感纠葛

历史问题 政策限制

他们要做破解难题的那把“金钥匙”

倾听、走访、安抚、调解

一点一点揭开事实真相

一步一步走进群众心里

一遍一遍叩问理想初心

个中辛苦与惆怅、欢欣与鼓舞

又岂是一纸文书能够写尽

即日起，京法网事推出

系列法官故事、民生故事

揭秘判决背后的故事

说出法官真实的心声

今天一起来看

大兴法院执行局组长

孙佳欣的办案故事

《发不出去的案款》

孙佳欣与当事人交谈

“你是骗子吧？告诉你，公安局都让我装了反诈软件了，你们别再想骗我了！”

“我真不是骗子，我是北京市大兴区人民法院……”

嘟嘟嘟……

好不容易执行回款了，钱却发不出去，孙佳欣还是头一回碰见这种事，他无奈地笑了笑，再次拨起了电话……

01

不幸晚年接连遭遇骗局

在某著名百货大楼工作了一辈子的陈玉红原以为退休后能有一个幸福安详的晚年。但天不遂人愿，唯一的儿子不幸患上白血病，70多岁的陈玉红每天往返医院和家里，几年下来腿和腰落下了不少毛病。为了给儿子治病，她还卖掉了城里的一套房子。2014年，儿子医治无效去世，陈玉红的精神支柱一下就倒了，加之与老伴多年不和，她终日沉浸在悲痛之中，无处倾诉，亦无人安抚，强烈的孤独感笼罩着她。

2015年，陈玉红发现小区附近多了一群小姑娘小伙子，每天拿着传单，向来往居民介绍各种投资项目，形单影只的陈玉红自然而然成了他们的目标之一。这些年轻人热情地拉着她，一口一个“奶奶”叫着，又是端茶倒水，又是嘘寒问暖，这让陈玉红感受到了久违的亲切和温暖。想着手里还剩一些卖房的钱，陈玉红在一个养老院项目上投资了20万，约定一年后还本分红。这笔钱投进去，似乎生活又重新有了些许声色。

也是这一年，陈玉红在家附近的超市购物时被拉进了一旁的某养生会馆。“新店开业，足疗特惠30元体验一次，您试试？”经理小玲敏锐地看出陈玉红腿脚不好，熟稔地“对症下药”。碍于面子陈玉红买了10次足疗卡。殊不知，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当天足疗做一半，工作人员针对陈玉红的腿疾再次游说：“有个通经脉的项目特别适合您，对恢复腿力有帮助，配合足疗效果最好！” 陈玉红觉着做了对身体也没坏处，就又支付了8600元。随后她隔几天就去一趟会馆，但一个项目做2-3次时，工作人员就会以她身体里有湿气、毒气、经脉不通等各种问题为由，推荐她做其他项目，肺经、肝经、膀胱经、净血等神乎其神的名称让陈玉红眼花缭乱，每个项目2万-3万不等。陈玉红问为什么这么贵，得到的回复是，给她用的都是“宫廷药”，效果显著。

陈玉红还接过几次会馆的“紧急电话”：“今天专家来店里培训，您赶紧过来，我们跟老板特别申请让专家给您诊断一下。”她每次都会过去，每次去都得花个3、5万，“我怕这次不买，我买的其他项目他们就不会认真给我做了。”

就这样，半年多的时间，陈玉红购买的项目多达二十多项，总额达32万元。起初她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直到有一天，她发现店撤了。

02

尝试维权偏逢证据不足

在外甥女的帮助下，陈玉红第一次走进了法院，起诉要求养生会馆退回剩余服务的钱总计20万余元。

意料之中，公司并未出庭。2017年底，北京市大兴区人民法院依法公告开庭，缺席判决会馆退还陈玉红部分服务费共计10.4万元。

法官刘京京表示，由于陈玉红提供的部分收据显示收款人为个人，不能证明与诉称事实有关，所以无法认定。她对此表示遗憾，提醒陈玉红日后要注意防范和增强证据意识，指导陈玉红申请了执行。

案件分到了孙佳欣手里，对他来说，这只是一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合同纠纷执行案件。按照标准执行流程，孙佳欣先后查询了被执行人银行账户和工商登记信息，没有发现有价值的财产和线索，经营地和注册地也都是人去楼空。他约陈玉红到庭谈话，准备按程序“终结本次执行”。

得知钱没有执行回来，陈玉红憋了一肚子的委屈和对未来生活的不安一下子汹涌而出。40多分钟的时间里，她把自己的遭遇从头到尾倾诉了一番，一个劲懊悔自己的疏忽大意，“平常在家都没人可说话，他们那么热情，跟我说了好多好听的话，我就把他们当好人，跟他们掏心窝子，说了我家里的情况，他们就抓住我儿子去世没人管我，我又好面子，一个劲地从我身上薅钱。以后真不能随随便便把自己的家庭信息透漏给陌生人......”离开法院的时候，这位77岁的老人还一再表示自己给政府添了麻烦。

03

山穷水尽却又峰回路转

虽然程序上“终了本”，但孙佳欣心理上“过不去”，“不能让老百姓受了骗再伤了心”，他决定再往前走一步。

调来了原始卷宗，50多张不同尺寸、不同笔迹、皱皱巴巴的记录着不同金额、签署着不同名字的收据、刷卡单、服务卡片，一点一点剥走了陈玉红的养老钱。

“太离谱了，半年时间，卖给老太太这么多五花八门的产品和服务，20年都做不完啊。”孙佳欣打心眼里同情这位年近80、接连遭遇丧子、被骗的老人。他将被执行人名称记在了心里，对法定代表人采取了限制高消费措施，每隔一段时间就登录系统看一看。期间，他多次拨打陈玉红的电话想看看有无线索可以提供，却一次都没有打通过。他不知道的是，这期间，陈玉红所有的投资都打了水漂，因为多次被骗，她已被公安机关列为反诈“重点保护对象”，社区民警专门在她手机上安装了“反诈App”，并反复提醒她陌生的电话不要接。

今年6月，孙佳欣发现会馆的法定代表人和股东变更为了陈某，他立即对陈某也采取了限制高消费措施。就是这一操作，为案件的成功执行埋下了伏笔。

8月的一天，孙佳欣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来电人特别着急：“陈玉红的案子我要交款，怎么交？”

来电的正是陈某。一年前，他接手了养生会馆，最近准备买房发现贷不了款，才知道被限制了高消费。他找过陈玉红想“私了”，谁知陈玉红已经被骗怕了，根本不接他电话，他只好找到法院，连本带利将13万余元款项一次性打到了法院账户，只求尽快解除限制措施。孙佳欣激动地赶紧给陈玉红打电话告诉她这一好消息，就有了文章开头的一幕。

“您儿子是不是得白血病去世了？您跟老伴关系也不好？我的办公电话是...”

孙佳欣在电话里说得口干舌燥，陈玉红还是半信半疑，她给民警打电话核实，得到警察“这次不是骗子”的“认证”后，她才终于相信自己的钱真的要回来了。

来领款时，陈玉红特意给孙佳欣做了一面锦旗，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感谢。孙佳欣却谦虚地表示自己并没有做什么。刚刚被任命为执行实施组组长的他觉得，相比自己办理的那些大案要案、疑难案，这个案子的成功“运气”的成分更大，实在不值得老人一个“谢”字。

04

为民司法没有完成时

其实，孙佳欣的这份“幸运”离不开他对当事人始终保有的同理心和排除万难也要兑现群众合法权益的坚定信念，更根源于执行信息化的快速发展、不断完善的执行联合惩戒机制和植入每一位法官骨子里的为民司法理念。

不仅仅是执行领域，随着司法改革的深入推进，越来越多适应时代新发展、贴合群众新需求的司法举措陆续出台，对违法行为的打击力度持续加码，对弱势群体的保护力度不断加大，法官们执法办案的依据多了，效率高了，底气也更足了。他们准确适用新规定，熟练运用新技术，不断推出新举措，用越来越强的“好运气”，实现法律武器真正为民所用，让老百姓享受更多改革红利，拥有更多的司法获得感。

今年，全国开展打击整治养老诈骗专项行动，对针对老年人行骗的犯罪分子形成高压打击态势。北京法院成立打击整治养老诈骗专项行动领导小组，建立线索核查、案件报送、新闻宣传等工作机制，坚持高质量审判，加大对罚金、没收财产的处罚力度，畅通“养老诈骗”线索举报通道，加大线索处置力度，加强普法宣传，为广大老年人的晚年生活筑牢安全屏障。北京高院党组成员、副院长孙玲玲表示，“北京法院将进一步提高政治站位和自觉意识，强化责任担当，凝心聚力攻坚，全面推动打击整治养老诈骗专项行动走深走实。”相信不久的将来，像陈玉红这样容易上当受骗的老人会越来越少。

“我们会通过实实在在的努力，让法官们的‘幸运’多一点，老百姓的权益实现早一点，人民生活的安全指数、幸福指数更高一点。”孙佳欣如是说。

文中当事人均为化名

摄影：杨蕾

原标题：《发不出去的案款》

阅读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