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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湮没不闻的晚清民国时期画家武曾保

金心明

2024-01-04 19:27

来源：澎湃新闻

“花如铸铁墨如飞——武曾保作品展”1月3日在杭州寓山美术馆对外展出，这一展览呈现了久被湮没不闻的晚清民国时期书画家武曾保作品近百件。

武曾保是谁？他留下了哪些作品，风格如何？

武曾保（1867－1945），字劼斋，号苦禅，杭州人，久居淮上，晚归杭州，善粗笔设色花卉，似吴昌硕，而别饶奇趣。“武曾保是我从高存道的朋友圈里发现的，通过其‘朋友圈’，大抵可判断其人之时代背景、家庭关系、学术思想、艺术主张等等。”展览策展人金心明说，观武曾保花卉，可见苦髯形象：磊落光明、气宇轩昂、不修边幅、自在痛快。

武曾保 1867-1945

“花如铸铁墨如飞——武曾保作品展”现场

武曾保，字劼斋，号苦禅、苦髯，别署老焦山人，浙江杭州人，久居淮上，晚归湖上。清光绪年间浙江乡闱副榜，善粗笔设色花卉，似吴昌硕，且别饶奇趣，八分书功力亦深，子钟临，善书工篆刻，父子同为西泠印社早期社员。

武曾保是我从高存道的朋友圈里发现的。现如今这个“朋友圈”颇为流行，什么“苏东坡的朋友圈”“鲁迅的朋友圈”“胡适的朋友圈”等等。其实，这“朋友圈”是很重要的，通过其“朋友圈”，大抵可判断其人之时代背景、家庭关系、学术思想、艺术主张等等。类似于以前我们做研究的时候常用的“顺藤摸瓜”法。武曾保就是这样被我从高存道兄弟以及东皋雅集、顺着这个脉络接触到的一位晚清民国时期的书画家。晚清民国时期的书画重镇南方是上海，北方是北京，也就是我们现在常说的“海派”和“京津画派”。当时的京津地区名家汇集，依据旧都的影响势头，全国各路人等齐聚都门，什么金城的“湖社”，皇家宗室的“松风画会”，还有余绍宋、陈师曾他们的“宣南画社”，当然还有更为重要的“中国画学研究会”。至于海派，依托的当然是商业，码头文化，所以相较于北京画坛，似乎更为轻松自由，没有过多的所谓“保存国粹”这种理想化的东西。吴昌硕是精神领袖，从“海上题襟馆金石书画会”到“豫园书画善会”，还有“徐园书画会”“中国书画保存会”“蜜蜂画会”“中国好书画会”，还包括经亨颐的“寒之友社”，苏州的“南社”等等，构成了一个庞大的海派体系。彼时的中国画正面对西洋画的全面引入中国之后的绘画意识形态的重新定位之际，解除了知识分子的精英地位之后的文人画将以何种面目存立于世的思考，造就了那一个时期中国画的百花齐放、百家争鸣。

题目 / 杂花册之八款识 / 劼斋材质 / 设色纸本尺寸 / 22cm×23cm 年代 / 不详

杭州毗邻上海，自戴进浙派颉颃院体，引领别样画风之外，其绘画地位无足轻重，多以文词金石之学相参互济，几无建树。直至近代诸闻韵创“白社”于海上，也海派之余脉而已。至于大家望族，笔墨怡情，词章之余事，流风不断。高存道他们的双陈巷高家，丁辅之他们的丁丙、丁申兄弟，陈蓝洲的两个儿子陈汉弟以及陈叔通，这些家族的文脉构成了杭州的笔墨审美的基本底色，是所谓读书人的画。迨至西湖国立艺术院建于孤山，“介绍西洋艺术，整理中国艺术，调和中西艺术，创造时代艺术”，是为艺术新学之始。学院派的艺术是纯粹的艺术思考者和创造者，是理想主义的一个特殊社会群体，是“五四”新文化运动的美学推广的延续。然而，艺术独立于社会，以及脱离于历史文脉背景下所产生的艺术作品是仅仅可供情感发泄的口号式呐喊——这是划时代的特征。这个时候，你去看他们各自的“朋友圈”，你会发现一个有趣的事实——“嘤其鸣矣，求其友声”的艺术圈子，是赖以从事艺术创作的根本前提。中国的读书人在入世和出世之间徘徊，自由地表达自己的情感诉求。龙游余绍宋从北洋政府退归杭州，与同样寓居湖上的孙智敏商议组织“东皋雅集”。一来赓继文人雅集的诗书画唱和传统，二来以求友声，三来与同好分享艺术创作和鉴赏。当然，圈子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生活在一个解体了的集权制国家里的读书人，已经没有一条明晰的通途可以依附，只能组建自己的小社会以慰藉自己对于艺术，对于朋友的一种价值体现。那么，杭州的这帮人里便聚集了包括前清官员，望族闲人，鉴藏家，金石学人，诗人等等没有艺术革新理想的所谓“旧文人”群体。

题目 / 蔬果花卉册材质 / 设色纸本尺寸 / 30cm×43cm×4 年代 / 不详

武曾保是东皋雅集的一员，同时也是西泠印社的成员，连其儿子武钟临也是西泠印社的社员。武曾保的具体史料存世很少。只知道是杭州人，早年在淮上生活和从艺，晚年又回到杭州。生于1867年，属兔子，比吴昌硕小23岁。清光绪间浙江乡闱副榜。所作花卉粗枝大叶，不拘形态，且多以写生出之，画格近似吴昌硕，但比吴昌硕更有意趣，特别是谈色一路，参以没骨法，从南田法度中来，自有化机。其书以汉隶八分为宗，朴茂苍古，只是留迹不多。1927年夏，吴昌硕有题武曾保画册二首：武侯下笔铁铮铮，金石渊源古性情。非有非无凭佛说，晓钟如听一声铿。花如铁铸墨如花，何处重寻画里诗。茂茂毫毛谁领略，宗风仍在武梁祠。对这位画界同人予以高度的评价，认为其笔性格调源于两汉之石刻，以金石之气融于虚空之墨彩，是故其作书泼毫纵横间自有一股飒爽之气在。

展出现场

观武曾保花卉，可见苦髯形象：磊落光明、气宇轩昂、不修边幅、自在痛快。几乎每件作品都会自题诗句其上，一述诗情，以发感慨，清新而直白。近二三十年来，我通过对杭州东皋雅集的挖掘，陆陆续续蒐集武曾保作品有百余件之多。条幅、册页、横批、对联、四条屏等等，形式各异，种类繁多。见之愈多，爱之愈深。我深爱他的天真烂漫和无拘无束。书中画中几无艺术法则之羁绊，灿若夏花。

题目 / 武曾保花卉图册材质 / 设色纸本尺寸 / 26cm×34cm×4 年代 / 1929年

武曾保以及他的儿子武钟临，在旧有画学被解构，新的艺术思潮还未确立起来的新旧交替之际生活于杭州，游走于那个时代的艺术圈子里，以他们的写字、画画、刻印、读书，与同时代的那些同人们抒发着艺术的人生信仰，竟像流星般地划过夜空，留给我们的只是一些蛛丝马迹而已，让我们在这些片楮只字间遥望过去。为此，我和凌中翔几个人还专门去寻找他们的后人，在武钟临儿子武瀚的家中还见到了吴昌硕题诗的原迹。冥冥之中我们在不可能交汇的隔空探寻中，在留存于世的那些笔墨诗句中，心领神会。似乎他的一生都在做着一件百无一用的笔墨游戏，用自己独特的方式记录着自己的喜怒哀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