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Logo
下载客户端

登录

  • +1

看字 | 苏

2024-01-07 17:14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字号

原创 云也退 云也退

云也退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题为《春晓》的诗,元稹也写过,陆龟蒙也写过,但是能传诵至今,每个讲大白话的人都能张口念诵的,只有孟浩然的版本。自从有了“春眠不觉晓”,“春晓”才成为一个固定的提法。然而孟浩然也没想到,在他自己离世五百多年以后,宋人把“春晓”借来,给杭州西湖打了个广告。

1088年,苏东坡在第二次任杭州知州时,组织人力疏浚西湖,填淤泥造起一条大堤。人称此堤为“苏堤”。到了南宋,暖风熏得游人醉,围绕苏堤要出一款新的旅游产品,定名为“苏堤春晓”。

这也算天作之合,因为“苏”通春的感觉,一说“苏堤”,就是开春的气味,《小尔雅》里的解释更使人振奋:“死而复生谓之苏”。倘若王安石修堤,就不能配“春晓”了,王荆公写过“爆竹声中一岁除”,来个“王堤放炮”比较合适。

那么“苏”是怎么有了醒来的意义呢?

《说文解字》对“苏”的解释是“桂荏”,“荏”是小种子,大意是把它等同于一种花种。种子是弱的,“色厉内荏”取的就是“荏”的弱小之义,可是种子又能产生生命,这么来看,“苏”大致是描述貌似无生命的种子萌发的字,它还有个异体字,意义更明确:“甦”。

可是在能识别出的小篆里,“蘇”的字形与种子无关。它由“鱼+木”构成,“木”并非一根,而是多根。对此的一个猜想是,人们看到鱼被捕上来后一度像是死了,可是碰碰它,或是撒点水上去,它又明明还活着。

故此造出了最初的“蘇”字。或许,鱼在林中,在先人看来就是既死又生的状态——这是一条薛定谔的鱼。

东坡要是来到今天,这么通透豪放的人肯定也不高兴,因为他看到“蘇”成了“苏”。“鱼+木”结构演变成我们熟悉的“蘇”后,它的田野气质未变,像是东坡流放海南时,与农民一同下地生产并桌吃饭,还传为美谈。“蘇”里有鱼有庄稼,东坡开办的农家乐,菜品很丰富。

东坡和佛印和尚有段妙事,就是绕着“蘇”来做文章:佛印爱吃鱼,东坡刚做好了一条鱼,眼见佛印登门,就藏到了身后上方的柜子里,不想被佛印看在眼里。

佛印问:“你这个‘蘇’字,‘鱼’究竟在左,还是在右?”

东坡答,在左在右,两种写法都有。

佛印又问:“那么‘鱼’在上呢?”

东坡说这可不行,这是写白字了。佛印闻言笑道:“既如此,把鱼拿下来呗。”

鱼可生可死,可左可右,弱小的花种可以长成树木,“蘇”的潜义就在于此。那么简“蘇”为“苏”是基于什么动机?“姑蘇”变为“姑苏”,损失了多少意义?“办”是一个很硬冷的字,由“辦”简化而来,“辦”者,可理解为“把事情逐个分清处理”,戴个草头,岂可充“蘇”?

只能从字形上找解释了。

“苏”呈现了一副流动感,配合“苏堤春晓”的感觉,让一介白丁都能从中看到给人以希望的拂柳春风。《孔雀东南飞》里有“踯躅青骢马,流蘇金缕鞍”句,“流蘇”这个词,好像更适合“苏”而非“蘇”,在“苏”中能看到有垂感的穗子,“蘇”则怎么看怎么不协调。

“流蘇”只是一个小坑,最终导致了“蘇”的退位。因为另有一个故事,说是吴越国的君主,忌讳茄子一名,是因其有个跛儿子,听到“茄子”(瘸子)便浑身不自在。某日,国君看到帽子上落下的流蘇,觉得那物像茄子,就下令说,把茄子一律改叫“落蘇”。

于是吴越之地的茄子就此得了个新名。这个故事,陆游在《老学庵笔记》里提到过一点,同样真假难辨。我认为它只是为“落蘇”一词制造的一个便于口耳流传的解释。可是结果却是严重的:一位语言专家在考虑对复杂的“蘇”字动手时,脑子里想到了“落蘇”,他一拍脑门,把“穌”替换为一只大茄子形状的“办”。

原标题:《看字 | 苏》

阅读原文

    本文为澎湃号作者或机构在澎湃新闻上传并发布,仅代表该作者或机构观点,不代表澎湃新闻的观点或立场,澎湃新闻仅提供信息发布平台。申请澎湃号请用电脑访问http://renzheng.thepaper.cn。

    +1
    收藏
    我要举报

            扫码下载澎湃新闻客户端

            沪ICP备14003370号

            沪公网安备31010602000299号

            互联网新闻信息服务许可证:31120170006

            增值电信业务经营许可证:沪B2-2017116

            © 2014-2024 上海东方报业有限公司

            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