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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通绥江：铁瓮关口与邱氏父女！

2018-11-12 14:39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政务

如果说抗日战争改变了中华民族的命运，那么一南一北的两座桥就不能不提：北边的卢沟桥是日本全面侵华的开端，而南边的惠通桥则是我们民族走向胜利的起点。正如作家萧乾所说：“中国有千百条公路、数不清的桥梁，然而没有哪一条像滇缅公路，也没有一座像惠通桥那样足以载入史册。”1938年后的四年中，它是中国惟一的国际通道滇缅公路的咽喉，大量援华物资源源不断地由此输入。1942年5月在这里发生的由炸桥拉开序幕的阻击战，挡住了日军进攻昆明，保住了重庆安全，改变了二战态势，被誉为“一分钟改变了历史”。两军对峙两年，日寇始终未能过江。1944年，滇西率先大反攻，西出此桥，尽诛倭寇。惠通桥之改建，绥江邱天培（字石麟）功不可没。

沿绥江县城东南行二十八公里，一个山峦俊逸、溪水清澈的袖珍集镇跃然眼前，这便是邱天培先生的家乡关口村。“万山罗列则有关口镇之称”，小镇被大山环抱，畔溪而筑，与对岸凸出的山岩互为犄角，清人刘伯墉诗云：“要险还夸关口强”，关口人在道光三十年（公元1850年）建一城门，毫不谦逊地在其上大书“铁瓮”二字。清末，关口造纸业盛极一时，市场繁荣，民风强悍，却又人才济济，文武之才层出不穷。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邱天培生于关口境内的木槐坪，自幼天资聪慧，学习勤奋，在县城两等小学堂读书六年，期期名列前茅。他父母早逝，家道中落，幸得邹若衡、邹世俊兄弟和准岳父白玉廷资助，14岁的邱天培得以走出绥江，在昭通、昆明、南昌相继完成初中、高中、高师学业。读大学期间，立志报国，曾参加新滇社。民国十四年（1925年），先生毕业回滇，践行教育救国理念，先后在云南省立第二中学（现昭通一中）、云南省立一中任教（现昆明一中）任教。1929年任省立一中校长，在任期间，严谨治学，校风井然有序，雨泽深远，深受师生爱戴。

1931年，邱天培被调省教育厅任秘书，由此步入宦途，旋即就任龙陵县长，兴政之余，他热心办学，主持开办了龙陵乡村师范学校，亲自教授英文课，颇得朱子遗风。先生在龙陵的最大政绩便是主持抗日名桥惠通桥的修建。我从《重修惠通桥碑记》读到了龙陵士民对邱县长的感激之情：“绥江石麟邱县长调宰斯邑，下车伊始，首以建筑斯桥为急务……殚精竭虑，不遗余力，旋以底款有限，除呈请省府建厅再行拨款补助外，并函驻缅华侨会长保山梁君金山鼎力赞助……邱公假会边案之便，诣英缅邦海与梁君晤谈，详述斯桥经过，竭诚商情赞助……邱公则本大无畏精神，沐雨栉风，恭亲督工……石麟邱县长之苦心一致，统筹督造……”正是因为邱天培、梁金山、赖月笙等中外诸君子勠力同心，惠通桥才得以在1935年1月14日改建成功，如驾长虹，蛟腾龙舞，雄卧于江滩险恶的怒江天堑上。八十余年前，人背马驮，风餐露宿，修建这样一座“从来未有之大建筑”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八十年余后，奔腾如故的怒江是否还在向这座早已荒废的桥梁致敬，是否还记得当年那位文弱的“邱县长”？

惠通桥是座功勋桥，史书记载，1938年8月30日，途经惠通桥的中国抗战输血管——滇缅公路通车，到1942年5月5日中断，共为中国从缅甸腊戌抢运了120余万吨的战略物资。我不敢想象，若是没有惠通桥，没有滇缅公路，中国历史、世界历史将会被怎样改写？

当中国军队炸毁惠通桥、沿怒江布防时，长达250多公里的怒江以东区域，便形成了一堵铜墙铁壁墙，这堵墙挡住了日军进攻的铁蹄，捍卫了尚未被战火摧残的半壁江山。此时此刻，已再次调任腾冲县长的邱天培是否想到了故乡的铁瓮城门？我们不得而知，只知道四天后，他在怒江以西的守军撤退殆尽后携印避走乡间。年过花甲的张问德先生挺身而出，以《答田岛书》怒斥敌酋，带领腾冲人民筑成坚固铁瓮，使敌军至战败也未能全部占领腾冲，使腾冲成为我们收复的第一座县城，使滇西成为最早光复的国土！

十八年后，一位当年几乎是在最后时刻逃过惠通桥的七岁女孩，在世界女子乒坛上建起了另一座铁瓮。她便是邱天培的爱女邱钟惠，惠通桥通车那年的12月22日出生在腾冲，邱天培把这座伟大的桥梁镌刻进女儿的名字中，足以见证惠通桥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此时，北京工人体育馆比赛大厅水泄不通，灯火通明，正在进行着第26届世界乒乓球比赛女子单打决赛，由高度近视、娇小柔弱的邱钟惠对阵来自匈牙利的乒坛名宿高基安。高基安是多届欧洲冠军，以近台逼削驰名于世，当天上午刚打败了上届冠军松崎君代，士气如虹，以大比分2：1领先。面对强敌，邱钟惠毫不气馁，灵活运用各种战术，连扳两局，终于把中国人的名字第一次刻上了吉·盖斯特杯，成为中国体育史上第一位女子世界冠军，这也是对八年前去世的父亲最好的慰藉。我不知道，在颁奖台上，她是否还记得自己跑过的惠通桥？是否记得在腾冲县府，父亲手把手教她写下的第一个“惠”字？这位绥江姑娘，力压群雄，冲破了重重障碍，亲手打开了通向女子乒乓球世界冠军之门，从此，中国姑娘们一个接一个、一次又一次地捧起了这个银光闪闪的奖杯，她们筑起的铁瓮至今固若金汤。蓦然忆起，1990年，北京亚运会，邱钟惠作为功勋运动员出现在护旗的队伍里，绥江人奔走相告：那老太太是咱绥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