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微｜同学相聚

【编者按】

见微知著。

中国人坚韧不拔的信念、克服困难时的坚韧，都深耕于中国人的生活细部。龙年春节到来之际，澎湃新闻记者沉下身、静下心，深入到中国社会的真实生活之中，发掘沉潜于民间虽百折而不挠的信念与意志。

这些来自生活细部的故事结集成“见微”专题。今天讲述的是一场暌违九年的高中同学聚会。

2024年2月12日，春节期间，福建泉州钟楼人山人海。  视觉中国 图

今年春节，在上海工作生活的张丽携丈夫、女儿一同回泉州老家过年。

在张丽的印象里，受疫情影响流动不便，自己已经三四年没回家过年了。经高中同学提醒，才发现上次聚会早已是2015年的事，这一别竟是九年。

今年是张丽高中毕业三十周年，她在“六姐妹花”群聊内发布自己将回家过年的消息后，群内瞬间炸开了锅，纷纷撺掇着要在过年期间好好聚一聚。恰逢阿波年前“入厝”，为庆祝她乔迁新居，这场同学聚会便定在阿波的新家里。

张丽从小在泉州长大，和一众好友在高中相识交好，高考后大家各奔东西。其他姐妹大学毕业后都回到了泉州，张丽则在上海完成学业后定居，工作、结婚、生子，逢年过节才得空闲回来与亲友相聚。于是，从前每天放学一起回家的伙伴们，相见也成了奢侈。

高中毕业后，她们相约在每年正月初三相聚，分享过去一年的见闻，重叙高中时代的趣事。来赴约的姐妹们，渐渐从稚气未脱的大学生蜕变成成熟女性，这场聚会的人数也从6人逐渐增多至18人，从六姐妹的小聚转变为六个家庭的团聚。

初时，张丽与其他姐妹保持着“话友”关系，她从电话里听到阿静结婚时的种种细节，感受婚礼现场的喜庆氛围。逢年过节时，大家在电话里互道祝福，聊些家长里短。年少时炽热的友谊，凭着一根电话线得以维系。

后来，得益于科技的发展，张丽与姐妹们转变成“网友”，从手机屏幕里可以看到姐妹们三两小聚的直播画面，掌握大家的近况。每逢佳节，“六姐妹花”群聊内好不热闹。难以见面的时候，身处天南海北的姐妹们用视频电话互祝安康，“年味”延续着，心也系在一起。

这些年来，随着自己在上海的生活趋于稳定，张丽时常动心思想要把父母接到上海，奈何老人家眷恋老家的亲朋好友不愿搬离。张丽想着，自己长于泉州，“父母在老家，我也还算是有‘根’，可以时常回去吃吃小时候的熟悉的小吃，也挺好的”，搬去上海的事情准备等父母年纪大一点再做打算。

张丽是上个世纪70年代的独生女，她的父母是普通工人，年轻时工作拼命，为撑起这个小家付出很多。父亲敢吃苦不怕累，工地一去两个月，很少着家，母亲精打细算、勤俭节约，这些年轻时的习惯就这样延续到了晚年。张丽父母常去光顾的茶叶店老板说，老两口每次来付钱时，付的都是现金，而且每张钞票的正反、号码次序都会准确地理好，“现在已经很少见到这么严谨的人了”。

张丽想趁着父母还能走动时多带他们出去看世界，但他们总是推脱“不喜欢玩”，实则是害怕乱花钱。张丽做了很多思想工作才说服老两口出去旅游，这些没回泉州的春节，张丽带着老两口在上海过过年，也去到过欧洲、东南亚、中国香港等地。聊到这些出游经历，张丽父母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感慨“没有遗憾了”。

泉州，素有“海滨邹鲁”、“文献之都”的美誉，2021年凭借“宋元中国的世界海洋商贸中心”申遗成功，“世遗之城”的桂冠让泉州旅游火热“出圈”。张丽的家在泉州著名景点开元寺附近，这次回来，西街街头熙熙攘攘的游客、随处可见的“簪花女”令张丽啧啧称奇，亦让她感怀时过境迁，这座城有了许多变化。“现在路和小巷都变得不认识了，以前和同学骑车回家的放学路现在完全不一样了。”张丽说。

九年，对不少人来说，一座城的变化恐怕远不及人生的境况变迁来得剧烈。

阿波的新房是一栋位于泉港区的别墅，她用市区的房子置换了这套有三层楼，带一个露台和小院子的郊区别墅。说来也巧，九年前的那场同学聚会，也是相聚在阿波的市区新房，同贺乔迁之喜。转眼，阿波又换了新房，她说这是为养老准备的。席间立刻有人叹道，“唉，已经为养老做打算啦。”又有人翻出六姐妹花高中毕业时留下的老照片，感慨容颜易老，青春难留。

九年前的那场聚会，姐妹们在为孩子们的“小升初”犯愁，研究探讨升学政策，细细打算。如今，孩子们都上了大学，有的年级尚低，对未来有些迷茫，有的刚考完研，在为考公做准备，有的则在思考毕业后的发展方向。

灯影下，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姐妹们又开始为孩子们的升学、就业焦虑，丈夫们聊着工作上的近况，孩子们互加微信，相约以后一起玩，多联系。

聚会从下午一直持续到深夜，小楼里热闹非凡，人声鼎沸。末了，姐妹们留下合影数张，不舍道别，约着再聚。年后，张丽和家人将回到上海，姐妹们也将继续原来的生活轨迹，为追求更好的生活继续奋斗。人生的车轮滚滚向前，下次再聚不知何时，但应该不会太远。

因为，她会想念这座小城和这里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