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两党博弈新焦点：坍塌的巴尔的摩大桥

4月5日，在距离马里兰州巴尔的摩市的弗朗西斯·斯科特·基大桥（Francis Scott Key Bridge）被撞坍塌10多天后，拜登终于前往了事故现场并发表讲话，发誓要“竭尽全力”帮助巴尔的摩从堵塞该市港口的致命桥梁坍塌事故中恢复过来。尽管清理废墟和重新开放港口的工作正在稳步推进，但关于坍塌事件的问责以及由谁来支付重建大桥的费用的争论俨然已成为下一个混乱党派斗争的新战场。

图为拜登在坍塌的巴尔的摩大桥前发表讲话

美国两党围绕塌桥事件的交锋

祸从何来？

巴尔的摩大桥为什么会坍塌？从大多数媒体报道的视角来看，货轮撞上了桥墩进而导致桥面铺设的钢筋被巨大的冲击力撕裂是坍塌的客观原因。但共和党成员们很快便将“祸因”从客观的外力撞击转移到了拜登上任之初签署的《基础设施投资和就业法》（Infrastructure Investment and Jobs Act，IIJA）上。IIJA指出，美国境内的公路与桥梁有五分之一正处于不佳的状况，故而将桥梁与公路翻新与维修置于首要位置，其中被用于桥梁维护的费用高达400亿美元。然而事故发生后，共和党众议员南希·梅斯（Nancy Mace）随即指出，IIJA的通过是一个错误，因为巴尔的摩大桥的坍塌显示了拜登政府并未能通过联邦政府的投资实现振兴基础设施的预期目标。

民主党阵营则将大桥坍塌的“祸因”归咎于此前联邦政府对公共设施投资的匮乏。拜登政府的交通运输部长皮特·布蒂吉格（Pete Buttigieg）认为，过去联邦政府对基础设施维护投入不足应当在此次大桥坍塌事件中吸取教训并从此刻开始改正。巴尔的摩市民主党策略顾问莱恩·福克斯韦尔（Len Foxwell）同样认为，大桥坍塌事件证明拜登对公共基础设施投资的正确性并可以此为依据在接下来的选举中继续向选民“售卖”自己的基建投资议程。美国道路运输建筑商协会（American Road Transportation Builders Association）的判断意见支持了民主党的看法，该协会指出，美国境内每三座桥就有一座亟待维修。维修意味着花钱，而联邦政府作为进行全国桥梁检测与维修的最直接参与方，花钱则进一步代表着编列更大的政府预算。民主党成员的意见显然暗示长期执着于“小政府”的共和党人对扩大联邦预算的阻挠导致了公共设施的年久失修，而大桥的坍塌则证明了拜登的对基础设施的大规模投资以及扩大联邦预算的重要性。

图为美国一座锈迹斑驳的公路桥，这样维护欠佳的桥梁在美国并不少见

钱由谁出？

在大桥坍塌事件发生后的当天，拜登就表示将用联邦预算为整座大桥的重建买单。尽管拜登面对媒体时表示，希望国会能够支持他的想法，但拜登的想法不出意料遭到了共和党人的激烈反对。共和党此前就已对拜登政府高额的联邦预算表达过不满。因此是否要动用联邦资金维修巴尔的摩大桥已经成为两党围绕塌桥事件展开交锋的主阵地。

共和党众议员丹·默瑟（Dan Meuser）批评拜登一旦遇到突发事件唯一想到的解决方法就是“花钱以及花钱”。另一位共和党众议员拉尔夫·诺曼（Ralph Norman）则强调联邦政府不应总是为地方政府的事务买单。不过共和党内也有不同的声音，众议员蒂姆·伯切特（Tim Burchett）和安迪·哈里斯（Andy Harris）认为不论是修复大桥还是清理事故后的沉积物，受益者都不仅是巴尔的摩市或马里兰州，因此联邦政府应当介入。

当大多数共和党成员在质疑联邦政府不应动用联邦预算为事故买单时，民主党人“搬出”了过往案例：2007年小布什执政时期明尼阿波利斯I-35大桥的坍塌得到了参众两院配合的紧急拨款进行维修，这代表动用联邦预算处理某一个州内的公路设施有先例可循。因此，马里兰州的两位民主党参议员本·卡丁（Ben Cardin）和克里斯·范·霍伦（Chris Van Hollen）已经开始向国会拨款委员会主席，同样来自民主党阵营的帕蒂·默里（Patty Murray）施压，希望其能够努力说服参议院共和党人采取拜登政府的意见。

不过，普遍倾向于由联邦政府买单的民主党内同样不是铁板一块。副总统哈里斯的竞选分析师贾马尔·西蒙斯（Jamal Simmons）认为，大桥的坍塌不是由不可抗力造成的，而是由可以追溯责任的货轮冲撞导致，因此该货轮所属的企业应当成为主要出资人。

当两党正在国会针对600亿援乌法案陷入焦灼辩驳之际，关于巴尔的摩大桥的维修预算会成为一个新的扯皮标的。

图为两年前拜登曾在巴尔的摩港宣传其基建法案

塌桥事件对拜登选情的潜在影响

特定经济领域的“黑天鹅”

随着时间的发酵，坍塌的巴尔的摩大桥可能会对美国一些经济领域产生打击，这是距离大选时间越来越近的拜登不希望看到的。距离坍塌的大桥不远处正是美国东海岸最繁忙的港口之一，巴尔的摩港。同时，该港口也是美国东部与中西部地区水路运输的最大货物集散点。目前由于坍塌的桥身部分沉入水下，从帕塔帕斯科河进入巴尔的摩港的水道被堵死，因此巴尔的摩港已经停止了运行。有媒体认为，巴尔的摩港的价值已经远超其所在的马里兰州，其涉及的运输领域包括煤炭、汽车、农业和建筑机械行业均是产业链较为复杂的行业。如果走公路运输的卡车司机可以选择从其他大桥运送货物，那么巴尔的摩港的相对唯一性则是难以替代的。

图为巴尔的摩大桥坍塌后的航拍图，可以看到桥身已经沉入河道，这对巴尔的摩港造成严重的连带影响

当港口停止工作后，货物的进出面临停顿。这种情况持续的时间越久对相关经济领域的打击会越明显。短时间内，负面影响尚不会显现，因为所有行业的商家都会保有一定的存货。但如果将港口停滞的时间以季度进行估计，那么将是不可估量的经济打击。根据布鲁金斯学会（Brookings）的统计，巴尔的摩港每季度有约200亿美元的货物进出。因此相较于修复大桥所带来的经济效益，当下清理河道恢复巴尔的摩港对拜登的实际价值更高。

突增的失业人口

巴尔的摩港停止运行后，在港内工作的工人们面临失业的风险。根据马里兰州政府统计局显示，巴尔的摩港提供了约1.4万份直接就业岗位，而围绕港口则衍生出14万个工作机会。工人群体是拜登极力争取的对象。尽管特朗普深得美国卡车司机的喜爱，但是工会对民主党的影响力甚大。因此大选中争取工会的选票仍然是拜登努力的方向。

当前如果运营港口的企业或政府愿意提供资金，这批工人是否立刻能够返岗并不会显得十分重要，但如果他们瞬间失去收入来源，那么则是一个不小的就业难题。突增的1.4万乃至更多的失业人口对一个州而言是一个不小的挑战。拜登在近期一场记者会上表示，在刚刚过去的3月期间美国实现了超过30万人就业的政府任务，并试图以此为自己在大选中提供政绩支持。故而因大桥坍塌而突增的失业人口，特别是在民主党票仓出现的失业人口，无疑会成为拜登急需解决的一个“附加题”。

图为巴尔的摩港近照，已经失去了往日忙碌的景象

冲击“美国精神”

巴尔的摩大桥的名字“弗朗西斯·斯科特·基”在美国国家精神中具有特殊价值。该名字为美国国歌《星条旗永不落幕》歌词的作者。这首歌的歌词将美国精神融入其中，充满了对美国联邦制诞生过程的自豪。生于19世纪的美国历史学家爱德华·德拉普莱恩（Edward Delaplaine）在1944年曾撰文将“弗朗西斯·斯科特·基”的名字与“独立战争”、“基督教”、“自由”等美国元素视为一体。

两个多月前，得克萨斯州因移民危机在多个“红州”的支持下开展了代号“孤星行动”的一系列部署，致使得州与联邦政府陷入武装对峙。

一座以象征美国精神的知名人士名字命名的大桥在经受外力冲击而产生桥身钢筋撕裂造成的坍塌事故是否具有某种神秘主义的暗示呢？因此，拜登极力维修这座大桥的寓意将不仅是为了恢复局部的经济运转或安置就业，更是有意通过维修大桥来传达凝聚美国社会共识的用意，毕竟在其上任之初就曾直言自己要弥合特朗普造成的伤害。然而，正如他和其他民主党成员所推进的大多数计划在国会被共和党成员们拿放大镜审核，关于其提出的善后巴尔的摩大桥的方案，也正在被共和党人排斥。因此，巴尔的摩大桥的坍塌似乎不仅无法成为拜登振臂一呼凝聚国家士气的“秀场”，反而可能再次沦为证明美国两党无效内耗的佐证。

本文作者：张盛，上海市美国问题研究所研究助理，宁波诺丁汉大学国际关系博士在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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