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生釉之“玳瑁”：海金之美

玳瑁仿生釉的智慧，在瓷土、釉料、高温窑变的幻化里，保全了属于珍惜物种的奇异之美

玳瑁的珍贵如同琥珀、珍珠、珊瑚，被视为一种天然有机宝石。但玳瑁之美不在亮度与鲜妍，恰在于颜色的阴翳幽暗，在幽暗之中幻化出若明若暗的黄色斑纹……它的色调犹如阳光照射进海洋深处，在摇曳生姿的海藻群落间闪动出黑色、棕褐色、深黄色的团块光斑；又如一丛灌木，在漆黑的夜里火热地燃烧着金色与红色的焰火。造化天然，让每一只玳瑁甲的花斑不尽相同，低沉的色调犹如深海与黑夜的回声，大提琴低音般的厚重、浓郁……

玳瑁瑰丽的甲壳过去被世界沿海地区的国家加工制成珠宝和饰品。国际《濒危野生动植物物种国际贸易公约》将玳瑁以及整个海龟科物种都列入附件名单，禁止玳瑁及其制品的商业性国际贸易。私自携带玳瑁及其制品出入境属于走私。

玳瑁作为龟鳖目海龟科玳瑁属下唯一的物种，头部窄小，喙下弯，得名鹰嘴海龟，自由地徜徉在广阔无边的印度-太平洋海域中。创造天地的手在它的背上放了十三块盾片，因此又称十三鳞、十三鲮龟，这十三块美丽的角质板表面光滑，呈现黑色、褐色与黄色相间的斑斓花纹，有“海金”之美名。为了保护这一物种的生存，2021年玳瑁从国家二级升级为国家一级野生保护动物，严禁捕捞和杀害。无论是玳瑁的活体、标本还是制品，都不允许买卖和运输。

但在古代，稀有的玳瑁被朝廷视为海中祥瑞，以玳瑁为材制作的名贵装饰品，在《史记·春申君列传》中记载有玳瑁簪；汉乐府诗《孔雀东南飞》中刘兰芝 “足下蹑丝履，头上玳瑁光”；《宋史》载北宋初年吴越钱氏曾多次朝贡玳瑁器，玳瑁制作的装饰工艺品，象征着拥有者的阶级身份与优渥的财富资源。

镶金玳瑁镯 故宫博物院藏

作为一种名贵材料，汉代漆工曾直接将较大的玳瑁切片装饰在器物的最显眼处，如腹部，以其独特的纹理代替彩绘；明代小楷笔用玳瑁为杆显出此笔独有而珍稀；英格兰制造的玩具小风扇，扇页取材玳瑁，进奉礼赠清朝皇庭；玳瑁甲片也可入药，宋代药典《开宝本草》中提到玳瑁的背甲有清热解毒，平肝定惊的功效，凡能入药者又被高看一眼。

玳瑁管紫毫笔 故宫博物院藏

小风扇 故宫博物院藏

制瓷业在表现玳瑁的奇异之美上显出了极大的智慧，以经济实惠的陶土与釉料发明出“仿生釉”，宋之玳瑁、鹧鸪斑、兔毫、油滴，不同颜色釉与窑变，起于写实而终于写意，抽象而玄妙，无半点俗气。仿生釉不仅扩宽了陶瓷的审美思路，也在窑火中保全了转瞬即逝的生命存在……

吉州窑玳瑁釉盏 观复博物馆藏

吉州窑玳瑁瓷碗 中国国家博物馆藏

“玳瑁”仿生釉出奇而不突兀，是宋代吉州窑中最具魅力的产品之一，深沉犹如漆器。黑釉为地施以黄色斑彩，火候的高低，烧制氛围的变化，使釉面呈现出不规则的黄色斑彩，烧成后斑彩在黑釉上形成窑变，釉面与釉斑自然相间，黄黑交映，如同玳瑁甲片，光滑璀璨却没有一个是一样的，在抽象中玳瑁釉达到了无边的神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