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奇妙风物

在海南环岛一个月，目光所及无非海浪、沙滩、椰林。这些开阔巨大的事物，自然是轻易地映入眼帘，但对于海南岛上那些细微之处，并不能一览无遗。但我也没想到，我们是这样产生交集的。

比如，过了木兰湾不远，在大风车旁的草丛里，我一脚踩爆了一个蚂蚁窝。

而我，光脚穿着拖鞋，一阵刺痛，低头一看，整只脚已经被密密麻麻的蚂蚁穿上了“黑丝袜”。小飞远远地见我忽然撕心裂肺地尖叫，一边踢腿一边抽搐扭动，还以为我踩到了高压线。

这就是蚂蚁的事。小飞还安慰我说，不就是蚂蚁嘛，蚂蚁哪里没有。

没想到的是，那天后，房车上也开始频繁出现蚂蚁，虽然是一旦发现立即毫不客气直接摁死，仍就感到脊背发凉。难道车上有蚂蚁窝？还是之前那窝被踩爆的蚂蚁，穷追不舍来复仇？

我们在文昌一个叫渔人码头的地方停了两天，这里有个巨大的停车场。我们把车停好以后，后来的车辆总是在绕一圈后，紧紧地挨着我们停下，好像其他的空旷部分空得令人害怕一样。

我们提来水，痛痛快快地洗了一大堆衣物，内部收拾清爽后，小飞又爬上车顶——这才发现，车顶的太阳能板下累积了一层厚厚的松针，而蚂蚁的大本营就在里面，人家还在忙忙碌碌地搬家。我们一路飞驰呀，都是从哪里带来的蚂蚁呢，它们搬着搬着，会不会很疑惑：咦，我家呢？

那两天恰逢博鳌亚洲论坛开始，博鳌小镇不让房车进了，我们本想在渔人码头等几天，但这里太偏僻了，晚上嗒嗒又有点发烧，小飞去药店买药，一口气跑了六公里，回来就窜进驾驶舱，说什么也要带全家走。

于是，我们在半夜不管不顾，摸黑到了高隆湾。

新的驻车点面前是一排椰子树，接着是一片草坪，再接着又是椰子树，外面就是大海了。

清晨，有人过来钩椰子，之前我们在路边见过专门摘椰子的，双脚穿着一对弯弯的大铁耙，插着树干爬到树顶，再利用滑轮把割下的一串椰子缓缓放下来。这人倒好，挥着一根绑着镰刀的竹竿，一颗一颗地钩，这么掉下来的椰子，一会儿摔裂一个，一会儿又摔裂一个。

他也不在乎，摔裂的就全部往我们这里送，反正我们就坐在车前欣赏他，最后，一上午不知道喝了多少椰子水。

我听过一个说法，说是“海南的椰子长眼睛”，只要树下有人，椰子就不会落下来，所以我们对这种悬在头顶的巨果相当放心。然后有一天，在停车场里，小飞就眼瞅着一个椰子嘭地落下来，把一辆小车砸出个凹坑。

眼看环卫工人过来，就要把“犯罪分子”——那个椰子扫走，小飞连忙过去联系了车主，帮忙拍照取证，很快车主就过来了，太好了，还有保险可以理赔。不过从此以后我们绝不敢把车停在椰子树下了。

之前在木兰湾，我们把车停在路边拍照，嗒嗒蹲在草丛里，津津有味地盯着草堆里看。我喊他过来坐着，看今天的天空多蓝呀，好像天上是海，地上也是海。但他却纹丝不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研究。

你知道吧，很多人说小孩子出门旅行，什么都记不住，看了也白看。事实不是这样的，嗒嗒第一次见到含羞草是在我们走汉江的路上，在一个老城的文庙里，他碰到花盆里的含羞草，看着一支支叶子一一扭腰把自个儿收拢，他目不转睛，心有触动。

从此以后，他总会细细地寻找那种长着羽毛状叶片的植物，当然这种形状的植物很多，往往他用指尖点过以后，就会遗憾地加一句：“不是。”

没想到，到海南岛摸了个够。

真是，遍地都是。

也许千千万万的人来到海南，他们都知道海南岛到处是椰子，但很少有人会发现这个秘密：矮矮的含羞草匍匐在地面，弱小得难以察觉，爬满了整个海南——公路边，树林下，停车场里，甚至是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都能寻到它们的身影，所以嗒嗒常常玩着玩着就跑回来激动地邀约：“妈妈，我们去把开心的含羞草摸害羞！”

后来有一天，小飞帮嗒嗒移栽了一株野生含羞草，种在他的恐龙蛋壳里，蛋壳小小的，含羞草也只有半截豆芽那么丁点。我们走了很远的路，嗒嗒时不时还会请我们摸一下他的含羞草，我们一起看着这个会动的小家伙，嗒嗒很高兴地介绍：“它还活着。”

离开高隆湾后，我们开车来到潭门。

高隆湾是不错的，那里有一座海上图书馆，不过到了海上亭子，大多人是来吹风解暑的，太舒服了，要是我带着书，坐在大海中间，书刚翻开也睡着了。

但是小飞仍然说，高隆湾“啥也没有”。是的，对比潭门而言，我们前面经过的海湾都跟花瓶似的，只好看，不实用。

潭门是一座千年渔港，这里海面平静，渔船密集，各类鱼螺虾蟹多且好抓，往来食客也是摩肩接踵。而布谷鸟正在远方陶醉地呼喊：“布谷布谷——布布布谷。”

我们惊喜：“海南也有布谷鸟。”

海南一年四季都很热嘛，这太为难海南的布谷鸟了，它们得费多大的劲儿才能分出春夏。长居于此的布谷鸟，这时最应该喊的是：“打渔打渔，出海打渔。”小飞惟妙惟肖地模仿了两声，对面的布谷鸟：啊？

傍晚，靠岸的渔船正在一箱一箱地称重，各种叫不出名的大鱼分门别类地摆开，岸上的饭店烟火十足，全是吃海鲜的，路尽头还有灯火通明的海鲜水产市场，不过一问价格……压根没沾到鱼村的光，样样都很贵。

小飞在市场里选了三条小小的玳瑁斑，花了七十块。回车上蒸熟，浇上热油，盘中顿时散发出浓厚的鱼香。可惜这七十块太不经吃了，嗒嗒一个人吃都不够。

第二天一早，我们又去水产市场转了一圈，想着赶个早市指不定便宜很多，然而，还是都很贵，同样品种的螺，同样规格的虾，比广西要贵出一大截。不过，每个老板对“贵”这件事都充满自信，他们说“这是本地的！”

想想也是，这里是海南岛呀，比大陆更深入海洋，这里的海鲜样样个头壮硕，光看身形就知道里面的肉一定十分厚实。还有大量从未见过的海产，最可爱的当属面包蟹，身体圆鼓鼓的，红光满面，活着也跟熟透了一般。

海南岛也有相当便宜的，十元一袋的小菠萝，削好的，有四五个，能把牙齿都吃倒掉；一块多一斤的香蕉，成串提回家，当馒头吃；还有莲雾果在东兴口岸三块钱只能买一个，在这里能买一斤。

我们在博鳌的时候，有个小伙子拉来一车百香果，十元三斤在路边叫卖，卖着卖着他嫌天热，大手一挥：十元，随便装。

他提供的口袋大到能塞进一个小孩儿，当小飞提回满满一袋百香果以后，我就给他出了个主意：不如我们换个地方卖，照样十元三斤，还能赚几番。

没办法，实在太多了，我们大把地舀着吃，泡水喝，甚至腌肉炒菜也慷慨地挖几颗，为了不浪费，我们真是吃得辛苦极了。如今谁想惹我伤心，大可以请我吃百香果。

小飞一定要我记录一下海南的风物，我思来想去，也就这些了，毕竟就算还有更多美好的事物，我们没有迎头相遇，或只是擦肩而过，他们就只是存在于世界的序列编码。而风物之事，总还是牵动了感情，得以岁月笑谈。

到万宁梅兰湾驻车的晚上，嗒嗒在车里发现了一只萤火虫。

小飞连忙关上灯，把萤火虫托在手指上给我们看，那萤火虫站了两秒钟，尾巴上亮起荧光绿，只有那么小的点点，却美得惊人。

再放进瓶子里，它就不亮了，再拿出来，它又亮两下。我说把虫子放出去，嗒嗒又不干，小飞就把萤火虫放在窗帘上，宣布睡觉。

这样我们车上就多了一只萤火虫，尽管至今我都不知道它飞哪儿去了，但是嗒嗒还是坚信，我们睡着的时候，萤火虫就会钻出来，点着灯，亮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