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图像的走神与漫游

人物

斑驳的面容、清冷的梦境、情感的波动……这些视觉上的感知充盈于张萌萌的画作之中。在她的笔下，创作者细腻地关注着内在情绪在外部环境中的差异，将留存于记忆中的碎片与感受结合生活之中的思考，落笔无悔式地描绘出介于真实与幻想的中间地带。其中，无论是拥吻的爱人，还是深思的自画像，这些充满自身情感的意象此起彼伏，宛如一首婉转的梦幻曲。

走神，也用心

为了此次个展，伯年艺术空间专程造访伦敦，与张萌萌确定了此次个展的作品。4月6日至5月6日，张萌萌个展“走神”开幕，策展人王垚力以同名作品做引，一语双关体现出情绪上的微妙变化。

张萌萌个展“走神”

2024.04.06-05.06 伯年艺术空间

张萌萌《走神》

亚麻布面油画 97×162cm 2023

摄影：王文轩

张萌萌《走神》局部

摄影：王文轩

近几年来，张萌萌一直将研究方向聚焦在记忆图像和地理环境对人类心理与行为的塑造，即心理地理学中。据此，她的作品一直是以自身记忆为出发，很多作品都由个人生活中的所见所感为出发点形成。

在充满张力的画面中，记录下的都是张萌萌平时的记忆碎片，这点类似于回溯梦境的“冥想绘画”。1997年出生，2020年离开上海来到伦敦，获得伦敦艺术大学绘画硕士学位后，现在在伦敦大学攻读艺术创作硕士学位。她经常在日常生活中感受到一些类似解离的现象，也可以被描述为一种感受上的不协调、不舒适或是错位。

张萌萌在个展“走神”展览现场

2024.04.06-05.06 伯年艺术空间

张萌萌《自画像》

亚麻布面油画 70×100cm 2023

摄影：林博彦

有意思的是，张萌萌在伦敦和其他华裔艺术家讨论这一感受，都很难给这种“走神”或是瞬间的解离状态找出合适的英文翻译，这种微妙的体验就在不断的转译中丢失了。在外语环境的密集交流中，不间断的对话让张萌萌开始思考语言与意识之间的微妙关系，找不到合适翻译的“词不达意”时常萦绕于她的脑海里。

种种心理上的考量，让艺术家在创作的过程中，花费大量时间来重新打量生活之中的记忆片段。在这种类比反刍的回想中，张萌萌惊讶地发现，自己在感知到某种情感时，也会意识到一个另外的自我（以一个第三方的视角）来观察最初的感受，在画面中类似一种心理博弈。“这时我拥有了重叠的，甚至矛盾的情感，它让我在当下有种撕裂的不协调。”

张萌萌个展“走神”

2024.04.06-05.06 伯年艺术空间

张萌萌《接近》

亚麻布面油画 90×120cm 2024

摄影：王文轩

张萌萌《接近》局部

摄影：王文轩

“走神”引发的思考让艺术家颇为上心。自己就像画作中的角色一样，带着各种不同的视角出席。单个个体所拥有的多重体验被她通过“人与人的互动”这一形象来表现出来。这种“异质感”使得艺术家对日常生活里，关于个体感受到的不协调、不适或是错位尤为关注，也进而成为她创作体裁的重要方向。

自我的重叠与缠绕

置身于展厅中，细读张萌萌对作品的命名，不难发现复杂而微妙的亲密关系给予艺术家丰富而充沛的情感源泉。如《影院》（2023）、《爱人》（2024）、《梦中人》（2024）中，非常直观地流露出关于“人”本身的情感共振。

张萌萌《梦中人》

印花棉布油画、指甲油 25×30cm 2024

摄影：王文轩

张萌萌《梦中人》局部

摄影：王文轩

张萌萌《影院》

木板丙烯 25.5×30.5cm 2023

摄影：王文轩

《爱人》（2024）在深色如洞窟的画面中，夜晚的棕榈树下，深情拥吻的形象让人联想到一种深沉之爱的延绵。这种漂浮感如同情绪上的烈焰一般徐徐燃烧，他们的灵魂仿佛也在皎洁的月光下，难舍难分地重叠与缠绕，彼此倾诉爱意。

起初，艺术家想通过这张画表达逃避的欲望。相拥与漂浮的爱侣是安全感的象征，他们抵消了独自一人离开的恐惧和不安，同时些许地浪漫化了这种逃避。仔细观察画面中可以发现，爱人面庞的边界其实并没有被描画，他们分享着同一个面孔。漂浮的棕榈树和这对情侣下方向左的残影，都是画家在试图描绘一个非现实的、世外桃源般的空间，以方便这对爱人轻盈地逃离。

张萌萌《爱人》

亚麻布面油画 121.9×91.4cm 2024

摄影：林博彦

张萌萌《爱人》局部

摄影：林博彦

张萌萌喜欢通过胶片摄影来记录和朋友、爱人之间的生活。她对《艺术栗子》说：“我画中的人物都不指代某个具体的人，虽然他们有时灵感来源于我，或我与某些特定之人的互动，但都会在创作的过程中变成一个架空的人物形象。”

“大脑是一个脆弱的容器，我们存放自己的所见所想在一片混沌之中，然后从中抽取线索来编造所谓的发生过的现实。可是这个容器并不可靠，它被我们的情感、欲望和恐惧操控，记住的图景在经过发酵后变成介于幻想与真实之间的图像。”

张萌萌个展“走神”

2024.04.06-05.06 伯年艺术空间

张萌萌《触摸》

布面油画 60×76.3cm 2024

摄影：王文轩

可以从大部分作品中看出，艺术家一般不会描绘两个完全分离的人物个体，他们通常都带有重叠与相互缠绕的共生关系。在张萌萌看来，画面表达的不是人与人情感的共振，而是人与自我的关系。展开来讲，就是在描绘人类如何将自我意识投射到他者以及周遭环境，看向世界的宏观维度，最终都是反射到自我意识的个体之中。所有交流都是人与自我的交流，令人遐想联翩。

落笔的决定性瞬间

在张萌萌的画面中能够看到非常多落笔直觉的痕迹。在绘画风格上，她受到美国抽象表现主义艺术家海伦·弗兰肯瑟勒的影响，画家不断尝试改变油画颜料的特性，创造出如墨水般轻薄透明的画面质地，并通过不断叠加的色块达成颜色上的复杂性，一层层将颜色给罩染上去。

张萌萌个展“走神”

2024.04.06-05.06 伯年艺术空间

张萌萌《I paint you blue II》

印花棉布油画 30×40cm 2024

摄影：王文轩

在色调明快清爽的《I Paint You Blue II》（2024）画面中不难发现，张萌萌将油画颜料使用大量的松节油稀释，创造出几乎像水彩或墨水一般的透明性。而画布是未经漂染的印度印花棉布，这种含水量高的颜料和吸水性强的布基，使得绘画过程非常难以修改，画家要全神贯注并对内心图像笃定才能完成。

“它能承载住绘画的即时性，能非常快速地吸收住每一个笔触，记录当下的情绪所对应的身体动作。而且它很难承受油画的叠加与修改，让绘画过程有像中国画一般的落子无悔。”张萌萌告诉《艺术栗子》。

张萌萌《蛾》

印花棉布油画 30×80cm 2024

摄影：王文轩

这种类似落笔的决定性瞬间还体现在同系列的其他作品中。关于画面本身，它承载了艺术家对于主体性的探索——作为微不足道的个体，到底要通过什么途径和方法，才能获得力量？或者说重获力量？一次成型的绘画方式带有某种以小见大的特质，好比“牵一发而动全身”，在创作上需要足够胆大心细。

那么，艺术家如何通过绘画寻觅自我？反观张萌萌在落笔无悔的绘画实践中，自信随之充盈，她期许能够被更多人看到，建立愈发自由、自信的表达。通过绘画与技法一笔一划面对着难以悔笔的画面，而不仅仅是在炫技。在艺术家看来，创作的表达应该是需要听到观者想法的。

张萌萌个展“走神”

2024.04.06-05.06 伯年艺术空间

每个人内心自身的博弈似乎永无止歇。张萌萌通过自己的表达以某些过去的瞬间为支点，不试图去重现，而以最私人的记忆图像为解码去探索公共的、共感的情感。探索在画面中的极限时刻，一种张力不断涌出。当纳西索斯爱上自己的影子，赴水求欢溺水而亡，水仙花暗香扑鼻。这瞬间，亦是一种走神与漫游。

文字｜王智一 ONE

图片｜伯年艺术空间、张萌萌

原标题：《记忆图像的走神与漫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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