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伊斯法罕吃茶5-伊朗：被折叠的历史

“力量之屋 Zurkhaneh”伊朗的每座城市都有，传说阿拉伯人征服萨珊波斯后，禁止民众在户外训练，于是人们形成了在这种古典健身房抡沉重木棒子的习惯。当然到今天没人禁止，去力量之屋做俯卧撑就是单纯的习惯，很少见到伊朗人在室外运动，齐刷刷伏拜的祈祷是他们的社交聚集，另外野餐的一大家子人很常见，伊斯法罕三十三孔桥下可以一疏胸怀高声歌唱的内向男子也有许多，但没人奔跑，也许是天太热，又可能是利落打扮体现出的身体线条对男女而言都是禁忌。另外你看不见国内那种热情高涨的老年人锻炼群体，德黑兰大街上算得上熙熙攘攘，男女比例相当，唯独做生意的几乎全是男性，民间观察向来有洞察，这让我想起有次和家人去俄罗斯，问及他们的观感，“婴儿好多，孕妇好多。”

Chakchak 这个村子，波斯语Pir-e-Sabz，在亚兹德城外，亚兹德这个地方，颇似喀什古城，全是土房子，Chakchak看着，是个没多少方型土坯的黄土坡，曾是皇族逃难藏身的地方，更出名的是祆教圣地，俗称拜火教的祆教，今天的伊朗也只剩下区区两万五千信徒，祖坛在个山上，一长串阶梯，看门人很友善，直接把钥匙给我们，让我们自己去开门。

里头是个山洞的样子，需要赤足进入，很洁净，甚至地面和原生态的墙有点玉石质地的感觉，里头除了燃烧了几千年的圣火，地面上清洗得光可鉴人，显然也有水在供养着，我也没仔细看，后来查资料意识到这水是源自背后的山涧。拜火教这事情金庸在《倚天屠龙记》里写了不少，这风俗很容易被理解，我在印度隐修院住的那周，也天天晚上跟着学众举起双手接收火焰的好处——服饰亦是明确的，橙色、黄色，可见这传统在许多民族的原始记忆里。火是我们最早能控制的光明。

暑期来访的外国人泰半会走出一模一样路线，甚至相似到酒店都住那么几户，餐馆就去那么几家，路上的人，偶遇了，就会一直偶遇下去。这条著名的路线费时八至十二天不等，途经喀善—伊斯法罕－设拉子－亚兹德，最后返回德黑兰。这些唤出儿时阅读记忆的赫赫大城，外加人手一本的Lonely planet Iran，在即便零零散散的几个游客间，也制造出默契，让人时不时就他乡遇故知一下。

作为一个西班牙语教师，法国人文森业余自学波斯语已经有十年了，在喀善我们和他都选了同一家民宿，到了伊斯法罕又在席间重遇，觉得甚是亲切，我们早晨从波斯波利斯回来，灌着此地的咸酸奶，跟他讲波斯的古迹不如土耳其的，更不如埃及的，他摇摇头说那两地他并没去过，只是觉得此地已经很有看头。

顺着他的视线，你可以看到这个古老的大宅里，四处出现的木雕，雕刻并不精美，几何图案为主，全无人物，更无伊斯兰世界常见的植物枝蔓和古兰经文字变体，那些是要在更高等级的地方才会出现，即便如此，一个懂得阅读这些建筑的人，所见的符号之内涵丰富，也并不是常人能想象的。告别的时候，他说他要去巴扎买一些糕点，准备晚上去当地人家赴宴，那并不是旧相识，而是早上在市场偶遇的。

“你知道当他们发现一个外国人居然可以说波斯语，这让他们简直太高兴了。”他这么说，连着好几年把假期倾用在此地，这就是文森的故事。

而世界上没有耐心的观光客总是多数，加泰卢尼亚人佩佩听到我们在和老板谈次日包车行程时，冲出房门要求参加我们的小组，他在此地待了十天，按照机票，还有十天的行程。“我把能看的都看了一遍，”他皱着眉头，“我决定要去改机票，花钱也需要改。”

那是在设拉子，我们整日被烈日炙烤，简直丧失了游览景点的兴趣，包车旅行其实也没有多少乐趣，到了景区，先在水桶边灌个痛快，接着直接躲到管理员的小屋，和当地人聊天。

方圆几里唯一带空调的小屋供给司机和导游们一个白日休息的场所，窗外，佩佩和其他的游客行走在荒漠里，留下很小一点影子。

除了我们外的其他人都是熟客了，进来就彼此握手打招呼，我和朋友也伸出手去，那看上去很洋气的小伙子倒明显的迟疑了，花三秒下了个决心握着异国美女的纤手摇一摇，大家都笑了，“他不习惯和女人握手，”管理员笑着解释道，哪怕我们没有买票进去参观，他也大方地送了一套明信片给我们。

过一会佩佩回来了，“太热，”他说，“我要改机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