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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后”,而立前③ | 平凡之路:从温室少年变一家之主

澎湃新闻特约撰稿 沈烈
2019-02-06 11:11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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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2019年,最大的一批90后已接近而立,最小的一批90后也早已成年。自私、任性、非主流的标签,逐渐让位给“社畜”、佛系、养生的自嘲。在富足和贫乏、保守和洒脱、乐观和焦虑之间,这个年轻群体所呈现出的多元和矛盾,也是复杂中国社会与飞速发展时代的一个缩影。

当90后开始在社会上担起责任,他们的精神面貌和生活状态是怎样的?他们所处的时代,在他们的成长中打下了怎样的印记?澎湃新闻发起征稿,邀请90后书写同代人的故事。

农历狗年的最后一晚,史正(化名)早早退出游戏关掉电脑,从自家小楼的四层来到三层,爷爷奶奶已经准备好了丰盛的年夜饭。他手揣在兜里,心情还算不错,一边打量着饭菜和年货,一边询问着满头白发的奶奶哪里还需要帮忙。

这是他的父亲离开后,全家人过的第一个春节。家人们做了简单的祭奠和祈福之后,爷爷招呼大家赶紧开动。在一张红木四方桌边,虽然少了一个人,气氛不如往年来的那么热烈,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平静的。

史正在过去一年里经历了很多,那些可预计的、不可预计的变故都在迫使他成长。从富家子弟到一家之主,从ACG少年(动画、漫画、游戏的总称)到小学老师,这个90后少年正学着如何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无忧无虑的童年

1992年,在江苏省常州市一个叫史家村的地方,史正出生了。不要觉得叫xx村就真的是农村——史家村位于常州市中心,虽然没有高楼大厦,但都是独栋小楼。

史家村,左右两栋楼均为史宅。文中图片均为澎湃新闻特约撰稿 沈烈 提供

史家村和香火最旺、风水最好的天宁禅寺仅一条运河之隔。也许是出于这个原因,史正从小就是“欧洲人血统”(注:网络用语,欧洲人指运气非常好的人)。

我和史正从小就认识,用他父亲的话来说,“你俩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他的爷爷告诉我,早在史正上学之前,有一天他突发奇想,让孙子随便写了100个数字组合,准备去买彩票。但奶奶劝他不要浪费,所以爷爷只买了20组,最后中了2万多。更令人惊讶的是,当时奖金数额最大的一个号码,就在史正写的剩下的80组里。为了这事,爷爷奶奶还吵了一阵。

后来我问史正这事是不是真的,他说是真的,我毫不犹豫让他也给我写了100个。

史正的家,准确地说是楼,两栋共七层,而且地处一个二线城市的市中心,光靠收租一家五口人也可以过得很好。

所以史正从小就无忧无虑。在他二年级的时候,也是一个春节,在外做生意的父亲回到家带他去买礼物,去了一个叫“亚洲模型”的ACG商店,直接让老板拿一个最好的游戏机出来——时年价值600多元的Game Boy黑白游戏机。

我依稀记得,买了游戏机的史正连家都没回,直接冲到了我家小区,对着6楼的窗户大喊我的名字,看到我探出头后,举着游戏机高兴得蹦起来。

那天我被母亲“关”在家里,史正一口气爬上6楼,隔着防盗门给我展示游戏机是怎么玩的。我当时抠着门上的纱窗,心里只有羡慕的份。

小时候的史正长得极为可爱,椭圆鹅蛋型的脑袋,脸上总是带着快乐的笑容,和同学们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笑话,连上课都爱插嘴。当然,他那好像用不完的零花钱也让我印象深刻。

从那台GB之后,史正换游戏机的速度比当代人换手机的频率还高。三年级,他又买了台Game Boy Color(彩色GB)、五年级换成了Game Boy Advance,初中又买了PlayStation Portable(简称PSP),还有那些我连型号也说不上的Nintendo Dual Screen(任天堂第三代掌上游戏机,共推出过3款改良机)。

直到今天,其中一台DS还躺在史正的床头,旁边是一台Nintendo Switch(任天堂第九代掌上游戏机)。

长大后每次我去他家,看到床上摆满了游戏机,我都会问他,你还玩掌机吗?他说会。但我琢磨,又要玩电脑游戏又要玩手机游戏还要玩掌机游戏,他哪来那么多手?

而一年级的时候史正家里就买了电脑,还通了网,名副其实的“全村第一家通网的”。但那会还得用电话拨号上网,网上信息也不丰富,对史正来说,电脑充其量就是一台给父母用来玩纸牌的大游戏机。他更乐意和小伙伴们在小霸王和红白机上消磨时间。

我和史正从一年级开始就同班,直到高中才分开。那时候班里的男生大多住在史家村附近一个叫“桃园”的地方,几乎每个男生都去过史正家,他家就好像一个综合游艺中心。

好朋友许盖盖(化名)回忆起第一次去史正家的场景,只有两个印象,“房子超大、家里什么都有。”

小时候的史正是快乐的,不仅仅是因为家庭经济条件优越,更因为他享受和朋友们玩在一起。那些一同游戏、分享快乐的旧时光,是他童年里最珍贵的记忆。

尽情奔跑的青春期

如果有人要写一部关于90后的游戏史,那么史正无疑是最好的样本。

除了掌机,在收集各式卡片的热潮中,史正经常背着书包走进班里,随后跑到我身边掏出一堆卡片,“看,这个被我买到了”;在四驱车流行的时候,他买的零件都是最炫酷的;朋友们开始玩“游戏王”桌游了,他分几次把所有卡牌买齐;高达火爆的时候,大大小小的模型摆满了他的电脑桌;动漫光碟就更不用提,他拉高了整个班级男生的动漫普及率。

等到网络游戏兴起之后,他成了名副其实的“玩家”。“地下城与勇士”是他投入最大的一款游戏,我曾看到过一次他在这款游戏里的装备栏,保守估计他一年能投入上万元。

近年来绝地求生开始流行,他又变得“硬核”,从电脑主机到曲面屏再到键盘耳机,没有一样不是顶配;手游兴起了,他的阴阳师SSR排满了仓库。

他家附近有一家叫亚洲模型的小店,里面都是卖动漫周边和游戏影像。小时候我记得老板是个中年人,最近发现他已退休,小店也已不在。我们开玩笑说,这么多年来,都是史正养活了他的店。

正如当年小学老师所说,因为玩物丧志,史正的成绩一直不算好,我甚至都因为去他家打游戏的次数过多,在班会上被老师点名批评。

史正说,直到小学五年级之前主要是爷爷奶奶照料他,父亲常年在外做生意,到了中学就更少在家,一年见不到几次。而在他五年级的时候,家里开了浴室,母亲从厂里回家负责经营,他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人在四楼,陪伴他的是各种游戏和动漫,以及我们这群小伙伴。

“我爸基本上属于那种给我钱买东西,但不怎么见得到的家长。他总说要去忙自己的事。”史正说。

所以我去他家时,遇到他父母的机会很少。但他的母亲对他十分严厉,尽管学习上并没有施加太大压力,但在做人这方面,一旦史正在学校闯了什么祸,身型魁梧、眼神凌厉的母亲总是会对他一顿收拾。

2010年我们参加高考,那个时候史正已经通过单招被一所体育院校提前录取,不用参加笔试。但他的母亲说,你必须去参加考试,否则你的人生就不完整。

史正照做了,尽管事后他查不到自己的成绩。

高考前一天,我的母亲经过他家时,看到史正在楼下踢球,回家告诉了我。我母亲不知道的是,足球才是这个游戏宅男最爱的东西。

从二三年级开始,我和小伙伴们就在桃园的一块空地上踢球,后来空地上增添了健身器材,我们便把两根柱子当成球门,没日没夜的在上面奔跑、射门。

史正是来的最晚的孩子,五年级之后他才加入进来。那天他在一旁看着我们踢了没几分钟,便也忍不住加入进来。伴随着一连串笨拙、不知所措的动作,他渐渐爱上了这项运动。

那个时候没有人教,一群孩子就自己跟着电视里的职业球员做动作。无论酷暑还是严寒,一踢就是一整个下午,甚至有人会穿着雨披在大雨中练球。尽管史正不会痴迷到如此程度,但每次踢到身上伤痕累累、脏兮兮地回到家,他也会感到十分满足。

在没有手机和微信的年代,我只要在他家“豪宅”下吼一声,他就会抱着球冲下楼,伴随着的是他母亲的叫骂,“又去踢球啦?给我早点回来!”

这个时候的史正也是快乐的,他不光有玩不尽的游戏,还有一群小伙伴陪着他一同挥洒着汗水,在青春期的年华里尽情奔跑。

在桃园踢球的史正,摄于2011年。

彷徨着踏入社会

从高中开始,史正去了一所偏远的学校。随着学业的加重,我去他家的次数慢慢减少。等到我大学毕业后去了上海工作,能见到他的机会寥寥无几。

他在大学里学的是体育专业,刚毕业那会他没什么想法,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只是由于他的爷爷奶奶都是知识分子,尤其奶奶还是退休教师,他们都希望史正能够有一个稳定的工作,比如成为一名体育老师。

所以没多久史正就进入到一所小学开始实习,从小时候研究如何把游戏打通关,到如今钻研如何写教案、备课,转变之间他并没有遇到多少困难。只是他要收起嘻嘻哈哈的性格,开始学习如何以老师的形象面对学生。

他还自考了足球裁判证和D级教练证,期望着未来能够从事自己热爱的足球事业。

一年后,他参加转正考试。上课面试的成绩名列全区前茅,但他的理论考试却拖了后腿。正如从小到大所有老师评价他的那样,他是一个无比机灵的孩子,但就是考不出好成绩。

他在和我说起这件事时,我心中一是为他惋惜,二来我也好奇,一个严肃认真的“史老师”是什么样子。

转正失败后,不甘心做临时工的史正带着失落回到家中,重新开始考虑自己能做什么。

这时候的他每次打开游戏,虽然可以从中收获慰藉,短暂忘却现实生活里的那些烦恼和焦虑。但退出游戏后,更大的空虚向他袭来。

几天后,他的父亲给他介绍了一个工作,去自己朋友开的一家早教中心做老师。由于早教中心的孩子都是学龄前儿童,3到5岁,史正不愿意从事一份带孩子的工作。

在他眼里,工作不是为了赚钱,因为他根本不缺钱。他还是想和小时候那样,每天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晚上打打游戏,一天就这么开开心心地过去了。

史正在家玩QQ飞车,摄于2011年。

但在家里呆了半个月后,他有些按耐不住了。虽然有钱,但他不是一个坐吃山空的人。这点从他的母亲就能看出来——明明可以靠收租过日子,当一个“包租婆”,非要出去找份工作,在超市当收银员。对他们来说,实现自己的社会价值更为重要。

“后来我就去了,一边先干着一边在想我以后要干嘛。”史正说,早教的工作并不轻松,每周末从早上八点忙到傍晚六点半,每节课之间只有15分钟休息,还被要求提前进班和家长互动,导致他连上厕所都要跑着去,唯一的休息就是午饭时间。

有几次放假我回家,想约他出来踢球都成了一件难事。别人上班他要备课,别人休息他要上班。他也和我抱怨,教小孩子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但他抱怨时从不愁眉苦脸,总是自己笑着说上一连串,普通话里夹杂着几句常州话,最后一笑了之。

这个时候的史正没那么开心了,他不能再整天抱着游戏,也没有小伙伴陪他踢球、玩耍,他开始考虑,自己要做什么,要成为怎样的人,如何找回曾经那个快乐的自己。

人生转折

史正在早教中心呆了大约一年,表面上风平浪静,他朝八晚六地去上班,回家后打打游戏,日子过得平淡无奇。但由于他是早教中心唯一的男老师,他不懂如何与女同事相处,向来有话直说、爱开玩笑的他无法融入职场环境,开始慢慢心生去意。

与此同时,他人生中的第一个冲击即将到来。

2016年12月,史正的父亲骑车摔了一跤,回家后腹部持续疼痛,多次去医院检查后都没发现问题。直到做了一次切片检查后,他被确诊为淋巴癌第三期。

那天母亲陪着父亲从医院回到家后,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面色有些凝重。晚上一家人在三楼吃饭时,家人们知道了这个消息。史正当时就懵了,“我不敢相信啊,他才五十几岁啊。”

他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我,语气和平时没什么不同,还是那么乐观开朗,但我能感觉出来,他在尽力安慰自己,“我爸这个病有靶向药,医生说用最好的药能够治好的。”

和我们一起长大的伙伴强小均(化名)说,史正带给我们的永远是快乐,他从不提及自己的痛苦或难处,一丝一毫的肉麻话都会让我们感到尴尬、不自在。

可那之后的史正似乎有了心事,虽然他游戏还在打,球还在踢,但他每次出门前都要犹豫一下,话也少了很多,我也不方便多去他家玩耍。

在他父亲住院治疗的时候,他经常要在傍晚给父亲送饭,把母亲换回来休息。尤其在化疗期间,父亲痛苦难忍,没有食欲也没有力气,他就坐在病床旁,跟父亲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最初他甚至对父亲有些陌生,不知道该如何跟他沟通,但父亲终究是父亲,他最关心的就是儿子有没有找女友,工作如何,家里有没有什么困难。史正又拿出了他乐天派的一面,“老子(常州话,父亲)你安心养病,家里不用操心。”

2017年春节,我去了一趟他家,在三楼遇到了回家过年的史正父亲。和小时候见到的那个神采奕奕的男人不同,此时的史正父亲骨瘦如柴,脸色蜡黄,但精神还算不错。

看到我来了,他亲切询问着关于我的近况,随后意味深长地自言自语,“嗯,你跟我们正正是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两个人以后要互相帮助啊,都是自家兄弟哦。”

没多久后史正辞去早教中心的工作,往返在家和医院之间。

有一次我回家休假,他晚上兴致冲冲地把我叫出来,去了一家烧烤店,难得地开了一瓶啤酒,跟我聊起了他未来的打算,“我还是想做足球。”

他说,父亲帮他打听过,准备在市里给他找一块闲置厂房廉价租下,随后把厂房改造成室内足球场,既可以用作社会收费球场,又可以提供场地让他做足球培训。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如此激情的史正。他看起来有些疲惫,但眼神中流露出的是对未来的希望。他问我几时能回家工作,他需要熟悉的伙伴陪他一起创业。我知道他想回到小时候,和小伙伴们朝夕相处,这样他就不会那么孤单,渡过人生的第一道坎。

“以后你就是一家之主了”

2018年5月的一天,田均十分少见地接到了史正的电话,“我爸走了,跟你说一声。”随后我也在微信上收到了这个消息,第二天一早我就赶回了常州。

还是熟悉的水泥楼梯,每走一步我都能感受到悲伤。在过去十多年里,每次去史正家都是带着欢喜,唯独这次不是。

灵堂设置在三楼,史正的母亲守在丈夫的遗体旁,看到我来了,转头对史正的父亲说道,“迪迪(我小名)从上海赶回来了,特意来看你的。”说完泣不成声。

史正的父亲离开时瘦得不成人形,我听旁人说,在医院做完14个疗程的化疗后,他对家人说,我很满意了,带我回家吧,我不想死在医院。

离世前一晚,父亲单独把史正喊到房里,关照他爷爷奶奶年纪大了,要照顾好他们。妈妈以后就是一个人了,要多陪陪她。今后他不在了,“没法帮你出主意了,你要自己做决定了。以后这个家,你就是主人了”。

半年之后史正说起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和神情都很平静,就和父亲去世那天的他一样,他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

父亲的承诺终究还是没有兑现,由于种种原因,史正没能找到一块合适的场地进行创业。但田均在那年找到了一条出路——社会力量和小学合作,共同开展校园足球培训。

有天田均去到史正家里,还是坐在那张四方红木桌边,对面是史正的爷爷,母亲站在一旁,认真地听着田均的设想——他们打算出资给一所小学建造人造草皮,并给学校打造一支足球校队,作为回报,他们可以利用这块场地用于社会培训。

爷爷听完后说道,他尊重孙子的想法,想做就去做,但希望朋友之间不要发生利益纠纷。史正趴在桌上,低着头一言不发,从头到尾听着田均和家人的谈话。

爷爷还补充道,他希望社会经验丰富的田均能够多带带史正,他还是个稚嫩的孩子。

田均说,父亲的离去对史正影响很大。在办完丧事后,史正连续几天都不愿意呆在家里,去到他家玩游戏、撸猫,哪怕只是躺在床上睡觉他也愿意。

史正的猫。

“我不想一个人呆在家。”田均对史正的这句话记忆深刻。

此时的史正正经历着人生的一次重大转折。他没法像小时候那样花钱大手大脚,做事只考虑自己欢喜,他总是想起父亲的那句话,“你是一家之主了。”

长大

史正爷爷奶奶的担心不是多余的,从小生长在温室的史正没遇到过什么困难,也无社会经验。

2018年,他与田均和常州市东方小学达成一致,由他俩出资建造球场。史正说,小时候他经常被喊到老师办公室训话,但去校长室“谈生意”倒是第一次。

等到建造球场的那天,他们和自己找来的施工队仅在口头上达成协议,约定铺设一块有减震垫的球场。

但具体在施工的时候,在场的史正发现对方没有铺设减震垫,直接在水泥地上铺设人工草。随后他打电话给田均,电话里他对田均说,要不算了吧,我们也没什么凭证。但田均一听对方偷工减料,立马冲到学校,与对方进行理论。他还发现,原本约定的30毫米草变成了20毫米。

事后田均报警,经过协调对方愿意重新加上减震垫。田均说,从这件事上就能看出史正的确是没什么社会经验,宁愿吃亏也不爱跟别人理论。如果事情都像他这么做,家底迟早要赔光。

2018年那个暑假,史正无偿为东方小学组建了一支20人的球队,从零开始带着孩子们学习踢球。等到冬天,他已经可以带队和别的学校进行友谊赛。

“我特别羡慕这些孩子,我们小时候哪里来这么好的草坪,还有人教?”史正指着比赛视频对我说,那天孩子们输了比赛,当场有几个孩子难过得想哭,但忍住了。等回到家有家长打来电话,告诉史老师自家孩子哭了。

第二天一早,史正就把孩子们叫到一起,一起看着录像,告诉他们哪里出了问题。

史正在学校组织学生训练。

听到这,我能深切地感受到面前这个从小嘻嘻哈哈、没个正经的富家子弟,忽然一下子成长为一个老师。田均说,不知道为什么,孩子们都很喜欢他。“上课时的史正极为严肃,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宅男。”

史正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那么受欢迎,“也许是孩子喜欢足球吧。”但我看了他的视频就知道了,他把自己曾经对足球的热爱传递给了孩子,我们当年如何从踢球上获得快乐,如今这些孩子同样如此。

如今,史正不光达成了最初的协议,他还正式成为东方小学的体育老师,准备把足球加入到校本课程,让更多孩子接触到这项运动。在他的努力下,东方小学已经成为2019年常州市校园足球试点学校,这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

在场边指挥孩子比赛的史正。

换做从前,史正是不会接受全职工作的建议的,他只想教足球。但父亲的离去让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任性,“首先要有一个稳定的经济来源,然后再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虽然家境殷实,但父亲从治病到后事前后花了一百万,加上他自己又全款买了房,多少还是有些冲击。史正在上班之余,还会开直播打游戏,一个月能有千余元的额外收入。

他并没有改变太多,依然有着游戏少年的那一面,但田均和许盖盖都觉得,史正不一样了,“沉稳了许多。”

他的母亲如今在医院做护工,并不是因为要急着赚钱,一是当初照顾丈夫时和周围的人熟络了,二是和史正一样,找点事做做,不要呆在家里徒悲伤。

也许在常人看来,史正的故事平淡无奇。但对于大多数90后而言,都在经历着从掌上之宝到社会独立人的转变,慢慢学会什么是责任。

此时此刻的史正,在经历了从男孩到男人的转变后,已经不能用简单的快乐与否来形容。对于他来说,还有更长远的路要走,所幸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方向。

    责任编辑:彭玮
    校对:徐亦嘉
    澎湃新闻报料:021-9628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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