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桌 | 如何挑选适龄儿童的优质绘本？

茁壮君说

绘本，即图画书（Illustration Book），该词语取自日语中图画书的叫法 "えほん"的汉字写法“絵本”，顾名思义就是“画出来的书”，指一类以绘画为主，并附有少量文字的书籍。

图画书中要读的绝不仅仅是文字，而是要从图画中读出故事，进而欣赏绘画。绘本是发达国家家庭首选的儿童读物，国际公认“绘本是最适合幼儿阅读的图书”。

绘本中高质量的图与文，对培养孩子的认知能力、观察能力、沟通能力、想象力、创造力，还有情感发育等都有着难以估量的潜移默化的影响。

儿童心理学的研究认为，孩子认知图形的能力从很小就开始慢慢养成。虽然那时的孩子不识字，但已经具备了一定的读图能力。

著名心理专家郝滨老师认为：“如果家长能有意识地选择一些优秀的图画书和孩子们一起阅读，既有助于帮助孩子建构精神世界，促进心智化发展，又有助于培养孩子良好的道德品质和行为习惯。善加使用，可以在人的一生中起着奠基的作用。”

2016年底，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印发了我国首个国家级全民阅读规划——《全民阅读"十三五"时期发展规划》，提出推动全民阅读工作常态化、规范化，共同建设书香社会。

在全民阅读时代，如何鼓励优秀中国绘本创作？如何来挑选适合不同年龄段阅读的优质绘本？国内原创绘本受众“低龄化”是否一种偏见？个人的文字审美能力会被图像阅读习惯削减吗？

日前，儿童阅读研究者、慢学堂创办人李一慢与爱阅公益项目发展执行主席胡君、年轻的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得主孙玉虎、浙江师范大学儿童文化研究院副研究员胡丽娜、“小乔亲子阅读”创始人乔磊以及资深出版人毕冬就上述话题进行了一场云上圆桌对话。

乔磊表示，多年前，人们能读到的原创绘本比较少，最经典的就是《团圆》《妈妈，买绿豆》《荷花镇的早晨》等必读绘本。如今，我们可以阅读到大量的优秀国产绘本，如《桃花鱼婆婆》、《溜达鸡》、《两个小妖精抓住一个老和尚》、《外婆家的马》等，数不胜数，丰富了孩子们的阅读。

而目前，优质绘本仍是稀缺资源，尤其优质的历史文化和科普绘本更不多见。

李一慢则认为，当前，绘本内容丰富多元，但是，现实主义、关注当下的绘本相对较少，较少触及儿童生活的方方面面，难以抵达儿童精神世界的细微之处。

Q&A

Q：在国外，绘本阅读的受众一般定位于0—99岁。然而，国内原创绘本的受众基本是学龄前儿童，这种阅读绘本的“低龄化”是否为一种偏见？

乔磊：目前国内原创绘本大多是以儿童为阅读对象所创作，这也是由国内市场的现实（应试教育）所决定的，但作品都是站在儿童的角度来看世界、描述故事的，对孩子们友好，是一个进步。

如今创作环境、出版环境都更有利于国内的绘本创作，我想应该要有耐心，并更宽容地让其发展。我认为，并不存在所谓“偏见”，毕竟绘本最大的作用是面向儿童。

胡君：在国外，绘本已有100多年的发展历史，图画书的包容性也特别强，国外有培育的土壤及环境，对绘本的认识也经历了漫长的发展，因此受众群体不论年龄，对绘本的接受度都很高。但国内目前对于原创绘本来说，还处于学习阶段，需要时间来消化。在进行阅读推广的过程中，仍有许多的受众对绘本不太了解，认为只是给低幼儿童的读物。但从接触的原创作者分享的观点却可以看出，许多作者在创作绘本时并没有预设作品受众体的年龄。

胡丽娜：美国的研究者巴巴拉·巴德曾经写过《美国的图画书——诺亚方舟上的野兽们》，这是一本研究整个美国图画书发展史的经典著作。其中这样界定图画书——是由经过整体设计的文字和插画组成的一种图书，是手工艺品和工业制品的融合，是社会文化和历史的文本记录，是儿童的一种经历和体验。

我个人不认为这是一种限定，就和儿童文学概念一样，儿童文学是为儿童受众创作的作品，但并不意味着儿童文学只适合儿童阅读。

Q：如何挑选适合不同年龄段阅读的优质绘本？

胡君：国内原创绘本大体分为三种：一种是创作者自己的原创文学作品，如《团圆》《水獭先生的新邻居》《跑跑镇》；一种是老故事改编，如《九色鹿》《三个和尚》；还有一种是汇编中国人文历史传统，如《这就是二十四节气》《儿童历史百科绘本》《幼学启蒙》等。

如何挑选对许多教育工作者及家长们来说，都是个棘手的问题。一是因为目前童书市场鱼龙混珠，甚至一本书出现多个版本，让受众难以考证最好的版本；二是出版市场同质性严重，同主题的品种繁多，出版行业生态未形成整体良性循环，面对的市场热度会争相出品，是一种资源浪费。这也对受众产生了极大的困扰。

绘本既简单又不简单。它简单到任何人都可以阅读，即使很小的孩子也可以翻阅；而不简单在于，创作者需要花很多心思，从文字的构思到图画的结构再到出版的形态，一帧一帧如同出品电影一般，得一丝不苟完成。挑选者需要了解不同年龄段孩子身心发展的特点，了解绘本所体现的儿童观、图画的艺术表现等多方面，这对家长来说较为困难。

胡丽娜：家长应该尊重儿童年龄特点，在其认知和接受能力的基础上，照顾孩子的阅读兴趣，把主动权给孩子，发挥孩子阅读的主体性。不过，需要家长为孩子把好关。

当下的传统文化类图画书面临两个大问题，即文本改编和创意表现。有些图画书把原始文本全盘移植，不做任何删改，甚至不考虑其中的内容是否适合儿童。比如《干将莫邪》的故事将神奇的铸剑技艺与坚韧的复仇故事互相交织：干将莫邪的牺牲，楚王的残暴，赤鼻的复仇，壮士的侠义的情节悲怆惨烈。同样的暴力内容在《六月六晒龙袍》中也有出现，书中对皇帝施暴行，将覃垕的皮剥掉，以及“快杀了他，剥了他的皮，去掉皮上的龙”等语言都未进行妥善的处理。

这种带有明显暴力血腥的内容不适宜于儿童图画书的改编，如果改编，应考虑其艺术成效和价值观的传递。

还有些童书中对传统资源进行了现代改编，不过，仅在文本层面将文言文转化为白话文还不够，关键要用现代儿童观统摄、重述这些素材。

比如，蔡皋创作的《三个和尚》文本改编中，对结尾的处理赋予了这个家喻户晓的故事以新的阐释。

蔡皋认为，原来的故事体现的是人们对人性弱点的洞悉。她觉得人与人不应该成为彼此的障碍，应该怀着朴素的心，发现生活中的美。于是，她将传统故事中三个和尚没水喝的结尾进行了改编，变成三个和尚“就地取材，劈开竹子，架起水槽，终于把水引到庙里来了。”一起努力找到了解决用水的好办法，有水喝的三个和尚眉开眼笑。

这样的结尾反转更好地贴合儿童文学书写美与善的美学理念。作为在民间流传、生生不息的资源，民间文学为了适应受众地域文化不同的需要，会产生许多不同版本，有不同的结尾处理。但是，版本的选择、结尾的安排充分体现了作家的儿童观和艺术理念。

Q：目前市场上，文学类和习惯养成类绘本偏多，而优质的历史文化和科普绘本并不多见，在主题方面，能否为国内绘本创作者提供一些建议？

孙玉虎：现在基本上把绘本归在儿童文学名下，这就意味着大家还是更看重其文学性和艺术性。但作为一种图书形式来说，绘本可以承载更多文化历史、科普百科的内容。

现在确实对儿童读物的科学性提倡得少了一点。在前年深圳读书月“年度十大童书”评选中，获奖的三本知识性读物全部是引进版。这在某种程度上说明我们在知识性绘本这个版块还重视不够。一方面，创作者自己要做一个热爱科学、热爱历史的人，从而让这些内容更多地出现在绘本中。另一方面，当我们的积淀还不足以去驾驭知识性绘本的时候，可以借助专业人士的力量。

乔磊：传统文化和科普类原创绘本逐渐成为近两年的创作热点，原创绘本种类越来越丰富。比如关于科学家的《“共和国脊梁”科学家绘本》、关于黄河的《一条大河》、传统节气的《这就是二十四节气》等。还有《中国国家博物馆儿童历史百科绘本》、《中国文化艺术启蒙系列绘本》、《初识国粹》等关于传统文化的原创绘本也深受家长和孩子的喜爱。

而且，国外的很多科普书，对于同一主题，比如太空、恐龙、人体等，不同作者、不同出版社都会从自己的角度去解读，帮助孩子们学会更客观、全面地看待问题。当前，我们讲述同一类话题的原创绘本数量较少，还有很多创作空间。

Q：当前的绘本推广渠道有哪些？有扩容的必要吗？

李一慢：有主渠道和二渠道，线上和线下。主渠道中，幼儿园和中小学校园是领先的。在早期阅读推广方面，绘本馆是立了大功的，而这两年公立图书馆也开始发力。

个人认为，对于绘本来说，家庭推广最为适合，能直接影响到家长群体。这是一个自然增强的过程，“人为加持”都比较官方，进展有些慢。落实全民阅读法规就是最好的增强。

毕冬：推广渠道非常多，有两点我最关注：一是结合当下人们在获取信息途径习惯上的转变，短视频、直播、社群等形式近两年尤其需要重视；二是跨界或公益性质的合作，也是我不遗余力一直在坚持的。

乔磊：如今，大家都知道阅读重要，参与阅读的人数也在增加。但是从数量上看，关注并重视绘本阅读的人数比例相对较少（至少在我接触的城市和群体中），所以有必要去增强推广力度。

推广阅读并不是把阅读的目的功利化，只为学到“知识”，提高分数，而是希望用亲子阅读来平和家长们的焦虑情绪。

现实中，家长往往看中的是可以量化的“知识”，就像他们喜欢听孩子细数我国有多少朝代，太阳系有多少行星，能背多少个英语单词，却忽略了孩子心理和人格的建设，忘记了要给孩子建立一个宏大的世界观，让他们看得更高、更远。

我们的目的是让孩子不做一个“空心人”。只要内心丰富、心理强大，我想无论成绩如何，孩子将来的人生会更加幸福。毕竟，把眼光放到一生来看，学习生涯也不过短短20年，而走入社会，他们的人生有无限的可能，我们要做的是把阅读的种子种进孩子的心里，培养他们的学习力、适应力、受挫力，可以更好地面对将来生活中的种种美好或不美好。

Q：“图像时代”，个人对文字的审美能力在被削弱吗？

胡丽娜：图画书原本就是读图时代的产物，个人不认为会削弱。事实上，图画书中的文字创作是更难了，优秀图画书的阅读是图文的合奏，是更丰富的阅读审美。通过对优秀的图画书作品的阅读，读者能够增进对图画书图文关系的理解，解读图画所表达的观念、主题和问题，识别和理解隐喻以及象征的意义，发现插画家的作用，以及插图的构造和绘制手法，研究绘画媒材和绘画技巧，从而丰富阅读体验。

胡君：虽说是“图像时代”，对儿童来说也会慢慢过渡到文字阅读的阶段，每个阶段儿童的阅读需求不同，从图画的艺术欣赏到文字的审美需要慢慢沉淀，从画面空间的想像到文字语言的创造，这是孩子成长的必经之路，我也认为不会削弱孩子们对于文字的审美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