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宠物服务平台Wag!：从辉煌到破产重组

Wag! Group Co.（简称“Wag!”）是一家美国宠物服务平台公司，2015年推出遛狗、训犬等业务的App。2018年1月，公司获得软银领投的D轮投资，其后，软银又购买了4000万美元的股票，带动Wag!的估值达到6.5亿美元以上。2022年通过与CHW SPAC合并上市，估值约3.5亿美元，其后频繁并购宠物保险、食品评价、媒体、电商等业务。在公司高速发展的同时，危机也如影随形：疫情后用户增长放缓、市场竞争激烈，营收未能增长，同时持续投入导致亏损高企。2024年，Wag!营收从2023年的8,391万美元降至7051万美元，亏损从1331万美元扩大至1756万美元，2022-2024年累计净亏损达到6950万美元。2024年末公司现金仅560万美元，而长期债务约2,020万美元，流动性枯竭引发持续经营疑，Wag!最终在2025年7月启动重组。

Wag!走向破产重组的核心原因可以总结为：财务结构失衡、运营策略失效以及融资退出压力。这些教训对宠物行业企业具有重要的警示意义：

第一、资本驱动的高速扩张必须注重盈利与现金流；

第二、业务布局需聚焦核心竞争力，在资金能力充足时聚焦护城河的打造；

第三、上市和融资方式应谨慎匹配长期发展。

1. 公司概况和主要业务

Wag!创立于2014年，最初以推出按需遛狗应用Wag!切入市场，奠定了宠物服务领域的早期基础。创立初期公司迅速扩张，2018年获得软银投资后，Wag!宣布了较为激进的海外扩张和多元化投资计划，但经济情况未及预期；2019年底，软银以低于投资价格的价格将持股全数卖回公司。

2022年，公司通过与特殊目的收购公司（SPAC）CHW Acquisition Corporation合并完成上市，更名为Wag! Group Co.，标志着业务发展进入新阶段。此后，公司通过一系列战略收购持续扩展业务边界：2022年10月收购Furmacy，2023年1月以900万美元收购Dog Food Advisor资产进入宠物食品与零食市场，同年4月以50万美元现金及20万美元普通股收购MaxBone扩展宠物用品市场，12月以130万美元收购Rowlo Woof Limited（WoofWoofTV）布局宠物数字媒体内容领域。

2024年，公司形成了由服务平台、健康管理、宠物食品和内容社区组成的业务板块。具体而言：

（1）服务平台

通过 Wag! 平台，宠物家长可联系宠物护理员预约所需服务，包括定时/即时遛狗、上门看护、护理员家庭寄养、家中宠物看护、家中一对一训犬及远程训犬等。通过该平台，宠物家长可设定具体需求（如遛狗时长、特殊照护要求），并实时接收服务动态、照片/视频及护理员提交的完整服务报告。服务结束后，家长可为护理员撰写评价。

Wag!平台推出了“尊享会员”服务，用户可以年费或月费订阅服务，享受所有服务订单 9折优惠以及以下服务权益：免预约费、持证宠物专家免费咨询、优先匹配五星护理员、宠物家长专属VIP支持。

该服务依托全国超50万名经过筛选的宠物护理员，覆盖了美国50个州的5200余个城市。

（2）健康管理

Wag!的健康服务体系涵盖以下内容：在线兽医咨询、健康保障计划、保险比价服务、处方药管理。

该板块包含两大核心子品牌：Petted（美国最大宠物保险比价平台之一）与Furmacy（宠物处方管理软件）。其中，Petted作为受监管的保险代理平台，通过比价引擎引导用户至第三方保险提供商，不直接参与保费收取或理赔；Furmacy则聚焦简化宠物医疗处方的开具与流转流程。

（3）宠物食品

2023年第一季度，Wag!收购Dog Food Advisor，并于第三季度推出了Cat Food Advisor。通过这两个平台，宠物家长可以访问全美高流量、高信赖度的宠物食品平台。

（4）内容社区

通过WoofWoofTV运营宠物内容多媒体业务，覆盖1800万社交媒体粉丝，旨在构建宠物爱好者社区并增强用户粘性。

2. 收入结构和财务表现

从2024年的财报数据来看，Wag!的收入主要由服务收入（宠物服务佣金及订阅费）、健康收入（保险导流佣金、处方软件服务费）、宠物食品收入（产品销售及广告分成）构成。其中，健康业务已成为核心收入来源。

表1：2022-2024年Wag!营收结构（单位：万美元） *2022年尚没有该项收入

2024年，公司三类收入出现全面下降，总收入同比下降15.98%，与全美宠物服务行业整体增长8%的情况格格不入；2025年第一季度，收入仅为1516.5万美元，同比下降34.69%。收入下滑的主要原因在于公司主动削减营销支出以优化财务状况，这种削减导致了客户的流失。

与不乐观的收入情况相比，公司盈利表现更差：

表2：2022-2024年Wag!亏损情况（单位：万美元）

2023年，公司净亏损率为15.9%，当年调整后EBITDA首次实现年度盈利；2024年，净亏损率扩大为24.9%，调整后EBITDA再度转亏。亏损扩大的原因之一是公司债务成本较高，其2024年度利息支出达到584.1万美元。2025年第一季度，营收下降的同时，盈利能力进一步弱化，净亏损达到490万美元，净亏损率高达32.3%。

在债务成本之外，公司商业模式也存在较大问题，体现在利润结构上。2024年第二、三季度，公司的毛利率分别高达79.58%和77%，但净利润却持续为负。核心问题在于高运营费用对毛利的严重吞噬。其中，2023年销售和市场费用高达5052.3万美元，营收占比为60%；2024年该项费用为4593.9万美元，占比65%。平台运营和支持费用分别为1247.5万和1070.9万，营收占比保持在15%左右。这两项费用已占去营收的绝大部分比例。进一步分析，公司销售和市场费用高企的核心原因在于长期依赖第三方平台获客，自有渠道建设不足。

在现金流方面，2023年末，公司现金及现金等价物为1830万美元，至2024年第二季度降至920万美元，2024年末进一步减少至560万美元，现金储备近乎腰斩。经营活动现金流方面，2023年净流出646.5万美元，2024年净流出扩大至700.3万美元，同比增加8.3%，尽管2024年第一季度曾短暂实现20万美元正向现金流，但未能扭转全年净流出趋势。自由现金流亦持续为负，2024年自由现金流为-884万美元。

在偿债能力方面，公司面临短期债务集中到期的压力。2024年末，公司未偿债务总额为2020万美元，其中1990万美元来自与Blue Torch签订的融资协议，30万美元为PPP贷款，两类债务均将于2025年8月到期。该融资协议利率高达14.59%（2024年实际利率），且以公司及子公司几乎所有资产（包括知识产权和股权）作为抵押。在公司现金消耗速度未能得到根本性遏制而投资者信心不足的情况下，债务违约将不可避免。

3、业务模式及战略演进评估

Wag!定位为宠物服务“一站式平台”，早期以撮合独立遛狗师和宠物主人为主。随着并购和新业务拓展，形成了综合平台格局：上游是宠物看护服务（包括遛狗、寄养、训犬等），下游拓展至宠物健康产品（医药、营养补充品）、宠物保险比价、电商交易及社交媒体内容。这种垂直整合策略的初衷是扩大用户黏性和平台流量，但在实践中存在以下问题：

第一，增长驱动与投入：公司为了快速扩张，市场营销投入极高，当这种投入未能同步创造出可持续的收益时，公司的风险敞口将扩大。同时，对企业客户的高度依赖形成了较大的客户集聚风险，一旦流失就将给公司营收带来较大影响。

第二，市场竞争与口碑：美国宠物服务市场竞争激烈。Wag!的主要竞争对手Rover和传统宠物公司占据大量市场份额。据媒体报道，Wag!自2018年融资后市场份额开始下滑、多次裁员并出现用户安全投诉，扩张过程中口碑受损；更有媒体引述前员工称，新任管理层对增长和安全问题掌控不足。公司运营和管理能力未能跟随业务扩张而快速上升，对公司声誉和老用户留存带来了较大的损害。

第三，业务多元化挑战：Wag!兼并多项业务，包括宠物保险市场、宠物电商和媒体内容，这种以多元化业务来降低单一市场风险的做法无可厚非，但实际并购后整合成本高昂，新业务并未对利润的拉升不明显，可以说，公司未能有效抑制支出增长与新业务的效益释放不同步问题。

4. 导致破产重组的原因总结

总结来看，Wag!走向破产归结为以下几点关键因素，涉及财务、运营、资本市场等多方面：

第一，持续亏损与现金枯竭：财报显示Wag!自成立以来年年亏损，2022–2024年净亏损累计近7000万美元。与此同时，营收下滑导致运营性现金流为负，2024年年末仅持有560万美元现金，而到期债务高达2020万美元。融资来源枯竭时，公司无法偿付到期贷款或履行现金契约，被动申请破产保护。

第二，债务负担与财务契约触发：Wag!上市时背负约3亿美元融资协议，年息超10%。随着收入不及预期，2024年公司多次触发最低现金流约定。正如CFO所言，“公司未能满足融资协议的最低现金和收入指标”，最终流动性危机迫使其选择重组。债务重组计划中，主要债权人（Secured Lender Retriever）接管公司并消减大部分债务，是重整的核心内容。

第三，运营战略失效：Wag!过度依赖资本推动营销和并购，对基本面改善作用有限。用户规模在疫情封锁期间增长，开放后未能维持增长动能。加之客户集中度高[16]，一旦大客户流失或减少支出，收入将骤降。同时，管理层频繁变动也带来较大灰暗影响。在这种情况下，公司未能有效控制成本增长，运营杠杆效应未显现，导致亏损难以收窄。

第四，投资者信心与市场环境：SPAC上市后，市场对其估值预期过高。2022年以来SPAC整体表现低迷，加上宠物共享经济模式受监管不确定性（如加州AB5法案对独立承包商的限制）影响，Wag!难以继续通过公开市场融资。软银等早期投资者退出也反映了市场的谨慎情绪。有媒体和分析人士指出，Wag!的“全速扩张+多轮裁员”模式，连同安全事故和竞争压力，让投资者认为其商业模式缺乏可持续性。

综上，Wag!在高额融资的情况下，其基本面未能匹配增长预期，导致负债高筑、现金流出现危机。而疫情环境改变消费者行为、行业竞争加剧以及资本市场态度转变加速了其失败进程。

当然，Wag!积累的用户、产业合作伙伴仍然具有一定价值，若能重组成功，它仍然有可能是宠物服务行业的重要企业。

5. 对宠物行业企业的警示

Wag!案例为宠物行业企业提供了多项警示：

第一，盈利和现金流优先：依赖大额融资和市场补贴的增长模式易埋隐患。创业公司应从早期规划现金流和盈利路径，避免过度烧钱扩张。Wag!尽管早期吸金能力强，但长期亏损导致资本快速枯竭。

第二，业务聚焦与风控：平台业务要聚焦核心竞争力。Wag!过度多元化而未能产生整合后的杠杆效应、客户集中度高，分散了管理精力且风险集中。行业企业需注意业务广度以及自有渠道的获客能力，在资金能力充足的时候更应聚焦建立护城河。

第三，合规与信誉管理：对于平台型公司而言，尤其需关注安全和法律风险。多起宠物安全事故和美国劳工法规对独立承包商的监管，都可能对业务造成冲击。企业必须投入资源保障服务质量和合规性，否则即便资金充裕，也可能因品牌危机导致客户流失。

第四，融资方式谨慎选择：SPAC或巨额风投资金可以带来快速上市和扩张，但背后压力亦大。Wag!在上市后不久即面临偿债和盈利压力，市场波动也使得二级市场融资渠道收窄。行业企业应综合评估上市/募资时点的市场环境和公司治理准备。The Hustle评论指出，大规模资本支持并非成功保证，“疯狂扩张+多轮裁员”模式可能让投资者质疑“是颠覆还是毁灭”。

最后，行业经验显示，无论是哪个行业，企业的成功关键在于产品市场契合度和可持续的商业模式。目前，中国宠物经济虽然仍在稳步、快速增长，但企业只有打造用户粘性、品牌信任度和运营效率等护城河，才能抵御市场波动。增长速度与稳健运营之间仍需平衡的智慧。

资料来源：本文数据和分析基于Wag!Group官网、公开财报、行业分析文章和媒体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