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赠与的房产，一方去世后家人能否撤销？

恋爱期间，男方承诺将名下房产赠与女方，并多次立下书面协议，但始终未办理过户。不料男方突然离世，其家人手持男方生前录制的撤销赠与视频，通知女方“礼物”收回。这份迟来的“撤销”是否有效？房产最终归属何方？本文将结合昌平法院最近审结的一起真实案例，为您深度解析。

案件回顾

李女士与张先生自2005年起相恋同居，感情甚笃。在此期间，张先生曾三次书面承诺，愿将自己名下的一处房产赠与李女士。然而，由于李女士的购房资格等问题，房产的过户手续迟迟未能办理。

天有不测风云。2023年5月，张先生在两位朋友的见证下，通过口述并由家人录像的方式，明确表示撤销此前对李女士的所有房产赠与承诺，并亲自在书面材料上签字按印。次月，张先生不幸去世。其母刘老太作为其法定继承人，于同年9月正式向李女士送达了这份撤销赠与的通知。

李女士无法接受这一结果。她认为，张先生多次的书面赠与协议是双方真实意愿的体现，合法有效，过户延迟并非她的本意。因此，她将刘老太诉至法院，要求其作为继承人继续履行赠与合同，配合将房屋过户至自己名下。

法庭上，刘老太辩称，赠与行为已被张先生本人在生前明确撤销，且已通知到李女士，因此赠与合同不再成立，李女士对该房产不享有任何权利。

法庭判决与律师解析

法院经过审理，最终判决驳回了李女士的全部诉讼请求。李女士不服上诉，二审法院维持原判。该判决现已生效。

本案的核心在于两大法律争议焦点，这也是理解本案判决的关键所在：

焦点一：赠与人已死，继承人代为送达的“撤销通知”是否有效？

有效。根据我国《民法典》，意思表示分为“对话”与“非对话”两种形式。张先生生前录像并签署书面文件，属于“非对话”形式作出的有相对人（李女士）的意思表示。根据法律规定，这种意思表示自到达对方时生效。

虽然张先生在通知送达前已经去世，但这并不影响其生前所作决策的效力。其母刘老太作为其唯一第一顺位继承人，在张先生没有明确禁止的情况下，自然拥有代为传达其生前遗愿的权限。因此，当刘老太将这份撤销通知送达给李女士时，撤销行为的法律要件已经满足，产生了撤销赠与的法律后果。

焦点二：继承人是否有权“继承”并主动行使赠与人的任意撤销权？

有权。这是本案更深层次的法律逻辑。

任意撤销权是财产权而非人身专属权：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第六百五十八条，除经过公证或具有公益、道德性质的赠与外，赠与人在财产权利转移之前，可以随时撤销赠与。这种权利被称为“任意撤销权”。法律并未将此权利定性为仅限赠与人本人行使的“人身专属权”。

继承是财产权利的概括继受：刘老太继承的是张先生的“整体财产”，这不仅包括房产、存款等积极财产，也包括附着在这些财产上的各项权利和义务，其中就包括了对未完成的赠与合同所享有的任意撤销权。

履行赠与构成对继承人利益的负担：如果要求刘老太继续履行赠与合同，意味着她需要将自己已经合法继承的遗产无偿过户给李女士。这实质上是对其继承财产的一种处分和负担。在此情况下，法律应当允许继承人作出最有利于自己的选择——即决定是否继续履行赠与，或行使从被继承人那里继承来的任意撤销权。

因此，法院认定，刘老太不仅可以传达张先生生前的撤销意愿，她本人作为新的财产所有人，同样有权主动行使任意撤销权，拒绝履行赠与。

上海市光明（南京）律师事务所 资深律师 李翰轶律师提示

这个案例给所有处于类似关系中的人们敲响了警钟：

对受赠人而言：承诺不如“到手”

恋爱中的赠与承诺，尤其是房产等重大财产，在法律上只有“过户”才是金标准。一纸协议、几句誓言，在法律的“任意撤销权”面前可能不堪一击。若对方真心赠与，最稳妥的方式是尽快办理产权转移登记。任何理由的拖延都可能给未来留下巨大隐患。

对赠与人而言：赠与需谨慎，公证有奇效

如果您赠与的决心是坚定不移的，不希望自己或家人将来有撤销的余地，可以考虑办理赠与合同公证。根据《民法典》，经过公证的赠与合同，赠与人将丧失任意撤销权，能更好地保障受赠人的权益。

明确权利边界，避免情感纠纷

无论是赠与还是接受赠与，都应明确法律上的权利与义务。签订详尽的书面协议，明确双方信息、财产细节、履行方式、违约责任等，是避免日后纠纷的基础。同时，受赠人也应履行约定的义务（如附义务赠与），不得有严重侵害赠与人或其近亲属权益的行为，否则即便财产已经过户，也可能面临被依法撤销的风险。

本刊特约评论员：上海市光明（南京）律师事务所 资深律师 李翰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