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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金价“狂飙”，我们为何依然痴迷黄金？| 湃客Talk

2025-12-04 07:01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站在2025年的终点回望，国际金价的每一次波动，都牵动着全球市场的神经，也让黄金这项古老资产站到了聚光灯的中央。

对中国人而言，黄金的意义尤甚：从“大黄鱼”金条到黄金ETF，从老铺黄金到年轻人追捧的“金豆豆”，它既是投资品，更承载着情感与文化。

黄金在历史长河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中国人对黄金的情结从何而来？当下金价高企，是入场时机还是风险信号？本期《湃客Talk》邀请了收藏有百余条老金条的古钱币收藏家徐宝明与长期观察黄金市场的媒体人陶魏斌，从历史、文化、投资三个维度，解读黄金的过去、现在与未来。

*点击下方收听本期节目

2025年金价“狂飙”，我们为何依然痴迷黄金？| 湃客Talk

【本期主播】

陈玉坤 澎湃新闻湃客编辑

【节目嘉宾】

徐宝明 资深中国古钱币收藏家、《中国黄金货币——近代老金条的前世今生》作者

陶魏斌 财经专栏作家、新媒体“财经无忌”创始人

【内容节选】

*以下内容为基于节目录音的口述稿，仅对语法与用词稍作修改。

黄金信仰：从“小黄鱼”到“金豆豆”的千年脉络

陶魏斌：相比新发现的巨无霸金矿，中国地质队的“黑科技”更有意思

最近在辽宁发现的大东沟金矿是个“巨无霸”，相当于我国官方黄金储备的一大半。放在全世界，它能稳坐第五大单体金矿的位置，比南非、加拿大那些老牌大矿都厉害，储量抵得上全球一年黄金产量的三分之一。

这1444.49吨黄金，直接改写了中国的资源地图。以前一提黄金，大家只知道山东胶东，其储量和产量均为全国之冠。现在，辽宁直接从第19名冲到了第二名，跟山东成了“黄金双巨头”，彻底打破了过去“南金北铁”的刻板印象。

不过最有意思的是，这矿一开始并不被看好。因为它属于低品位矿，平均一吨矿石才含0.56克金，等于两吨石头才能淘出一克金。按以前的标准，这就是没人要的废矿，谁挖谁亏本。但现在地质队用上了“黑科技”，把提取工艺提上去了。这技术可能比金矿本身还值钱，因为中国还有差不多2万吨类似的低品位金矿，要是以后都能盘活，那它撬动的将是一个价值数十万亿的市场。

徐宝明：黄金自古是王侯的赏玩，不是百姓的零钱

其实早在3000多年前的商代，中国已熟练掌握黄金冶炼技术。不过从经济角度看，黄金真正具备货币属性其实比较晚，大概是在春秋晚期。

当时楚国诞生我国最早的黄金货币，叫“郢爯”。“郢”是楚国城名，“爯”则是货币单位。

到了西汉，黄金货币的形式就多了，像金饼、麟趾金、马蹄金。这些主要用于储藏和赏赐。

大家熟知的江西海昏侯墓，共出土黄金器物478件，总重量达120千克，是中国汉墓考古中发现黄金数量最多的一次。

再往后看南宋，黄金的功能更丰富了。除了皇室赏赐、政府开支和财富储藏外，它还开始在大额交易中充当价值尺度。但在日常的小额买卖里，黄金一般是不参与流通的，老百姓得把它换成铜钱才能买东西。

所以，在中国历史上，黄金作为货币在商品交易中其实很少见，一般只用在国家间的支付、军费开支或者赏赐上。

旧时上海知名银楼所制的“小黄鱼”金条图片来源：《中国黄金货币——近代老金条的前世今生》

徐宝明：信用崩塌时，满街的金圆券不如一条“小黄鱼”

民国后期，特别是1945年以后，大家为什么对黄金那么痴迷？这还得从货币体制说起。1935年南京国民政府废掉银本位改用“法币”，也就是纸币。但这东西没有贵金属做后盾，发行一没了约束，那通货膨胀简直是一泻千里。

贬值到什么程度？有个作家写得很形象：上午发的工资还能买头牛，晚上去买就只剩头猪了，第二天只能买只鸡，过个星期，顶多换盒火柴。

到了1948年，政府想挽救，搞了个“金圆券”，号称含金量有保证。但老百姓早就不信纸币了，只认金条。政府刚放一点金条出来回收纸币，大家就去疯抢，为了抢那几根金条，挤兑现场甚至都挤死了人。

所以，到1949年上海解放前，市面上纸币基本就是废纸，像买房子这种大额交易，只认金条。那时候大家觉得直接叫“金条”太生硬，上海人就起了个形象的代号：十两重的叫“大黄鱼”，一两重的叫“小黄鱼”。

陶魏斌：年轻人买金豆豆，其实就是一种变相的“定投”

以前我们写稿子，总爱提“中国大妈战胜华尔街”，觉得大妈才是买金主力，年轻人嫌土。但这几年风向变了，年轻人攒“金豆豆”反而火了起来。

我觉得原因主要有三点：一是门槛低，一颗也就一两克，几百块钱，负担不重；二是仪式感，我看很多人弄个小存钱罐，工资一到账先买一颗塞进去；三是社交需求，发发小红书，既跟风也是种情感表达。

说到底，年轻人认可黄金的价值，买金豆豆其实就是一种变相的“定投”。这既给了他们安全感，又提供了情绪价值。所以我现在特别理解年轻人，甚至想学着他们也买点——毕竟买黄金，怎么都不算亏。

杭州，小金豆、小金珠等黄金制品。

黄金生意：当“硬通货”开始贩卖“软情感”

陶魏斌：黄金生意的逻辑变了，卖材料的亏钱，卖故事的数钱

金价一涨，市场其实是两极分化的。先说传统金店，它们的逻辑很简单，就是“大盘价+工费”，靠走量赚钱，毛利其实不高，大概15%到30%。

现在的行情对它们打击很大：一是现金流扛不住。进货成本飙升，特别是三四线城市的加盟店，库存稍微波动个5%，可能一年的利润就亏进去了。

二是量价双杀。除了结婚这种刚需，普通人一看金价这么高，都不敢买了。成本高了，销量却跌了。最头疼的是补货难。现在高价把货卖出去了，根本没法用原价补回来，店里的货越卖越少，导致很多老板不敢接单，最后只能关门。

但老铺黄金这类金店，路子就不一样。人家卖的不是金子，是文化，是奢侈品。它不按克重算，直接一口价，价格完全跟金价脱钩，甚至还定期涨价。靠着花丝镶嵌这些非遗工艺，还有故宫联名，它把黄金做成了艺术品。

从数据上看，老铺黄金的毛利能做到40%左右，是行业平均水平的1.5倍。这说明什么？未来谁能讲好故事、做好工艺，谁才能分到大蛋糕。

而且，它的商业模式跟爱马仕很像。财报显示，其客户跟买奢侈品的是同一拨高净值人群。只进SKP这种顶级商场，店少、稀缺，单店坪效是传统金店的10倍。更有意思的是，像二手奢侈品一样，老铺黄金在二手市场甚至都形成了固定的流通圈层。这才是真正把有钱人的生意给研究透了。

老铺黄金上海港汇恒隆广场店，顾客挑选金饰。

陶魏斌：未来的黄金产品，必须是颜值与价值的双料在线

现在的年轻人对经济环境特别敏感。股市基金波动大，买房门槛又太高，大家越来越看重资产的稳健性。所以黄金成了首选，哪怕是小克重的首饰，也被他们当成了“可穿戴的储蓄罐”。

但这中间有个很有意思的变化：年轻人既不想交奢侈品的高溢价，又觉得单纯囤金条太单调。他们想要的是颜值与价值双在线——既要是好看的装饰品，又得是能变现的轻投资。这也是为什么现在古法金这么火，甚至金条都开始出现在婚礼嫁妆里的原因。

以前投资金和首饰金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现在这个界限模糊了。这对商家来说，既是机会也是挑战：你既要拼设计、讲情感，还得把价格构成做透明，保证它的金融属性。这逻辑其实跟泡泡玛特、老铺黄金一样，它们之所以火，二手市场的流通性功不可没。只要让年轻人觉得这东西“既好看、又不亏、还能涨”，他们才敢放心买。

所以，未来的黄金产品，一定是谁能把标准化的投资属性和个性化的装饰属性结合得好，谁就能赢。

徐宝明：样式千变万化，黄金天然货币的属性亘古不变

我是专门收藏民国金条的，特别认准当时上海的“九大银楼”，像老凤祥、裘天宝、方九霞这些，我基本都收齐了。唯独有一家叫“景福银楼”的，市面上特别少。有回我好不容易碰到一根五两的，一激动，花高价拿下了。结果拿回来细看，形制不对，查了资料才发现，这不是民国上海的，是五六十年代香港景福银楼出的，搞了个乌龙。

不过虽然买错了，也没亏。当时市价200元一克，我花了300元左右买的，但你看现在金价涨得多猛，算账还是赚的。当然，后来我也终于淘到了正宗的上海景福金条，把我书里这“九大银楼”的拼图给凑完整了。这根稀缺的真品，现在估值起码翻了五到十倍。

其实，老金条和现在的金条区别很大。以前的金条特简单，就刻三个东西：店名、成色、重量。现在的金条讲究多了，艺术性强，马年就刻个马，再配上如意蝙蝠，花样百出。但核心没变——黄金天然是货币。它就是那个压箱底的东西，以前人嫁女儿，箱底压的就是这口气。一代传一代，这份贵金属的价值，永远在那儿。

香港，婚礼上新娘佩戴的金饰。

黄金配置：在“避险之王”与“波动风险”间寻找平衡

陶魏斌：避险买黄金，不仅是老百姓的共识，也是全球央行的默契

投资市场中，黄金有四种价格：伦敦金、纽约金(也叫COMEX黄金)、上海金、AU9999。虽然都是金子，但这四种玩法的定位完全不同：伦敦金是全球老大哥，24小时不间断交易，门槛低、流动性强，是个人做投资交易的最爱；纽约金本质是期货，主要在交易所玩，是机构大佬们用来做对冲或者大额投资的战场；上海金是我们自家的，用人民币定价，代表的是中国在国际金价上的话语权；而AU9999就是金店里最常见的“万足金”，纯度99.99%，也是上海金交所的现货标准，哪怕只买10克也能玩。

至于这轮金价为什么疯涨，核心有三个原因：第一是美联储降息。美元一走弱，持有黄金的成本就低了，这是最直接的动力。第二是避险情绪拉满。现在地缘冲突不断，资金全往黄金这个避风港跑；加上全球央行都在疯狂买金，央行带头买，老百姓跟着买肯定觉得心里有底，这就形成了长期支撑。第三是去美元化加速。大家都在找美元的替代品，黄金作为硬通货，地位自然水涨船高。

徐宝明：老金条买的是“绝版文物”，新金条买的是“金融波动”

老金条、民国金币和现在的金条完全不是一回事，它们除了黄金本身的价值，更重在文化和文物属性。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像景福银楼的“小黄鱼”，市面上往往有钱都买不到，所以收藏潜力和升值空间特别大。

而现在的现代金条，纯粹就是金融产品，既然是金融属性，就必然面临价格波动。虽然从长远来看，金价还有上涨趋势，但短期毕竟已经处于高位了，这时候如果贸然进场，一定要做好短期回调、甚至亏损的心理准备，心态千万要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