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对话：5个命题，看懂中国经济打破内卷的关键逻辑

“十五五”规划开局之年，中共中央明确要求“坚决破除阻碍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卡点堵点，综合整治内卷式竞争”。近日，在甘肃敦煌莫贺延碛戈壁，第20届玄奘之路戈壁挑战赛现场，CCTV《对话》栏目邀请长江商学院金融学教授、副院长周春生，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院长黄益平、法国里昂商学院副校长王华等嘉宾，围绕“如何破除内卷、找到未来增量”展开深度思辨。这场戈壁课堂，直指中国经济转型升级的核心命题。

CKGSB 

01

政策协同：货币与财政的破局之道

靳强（中央电视台财经频道主持人）：

2025年政府工作报告提出，货币政策从稳健转向适度宽松。是不是意味着未来我们可能会对中国经济用更猛的药？

周春生 长江商学院金融学教授、副院长

长江商学院

    利息低到一定程度后，其边际作用已有限——能解决问题，但或许解决不了结构性问题。消费需求增长缓慢，靠补贴、以旧换新等手段拉升效果不及预期强劲。关键在于提升消费者信心，包括收入分配与社会保障制度改革。此时，财政政策可能更能立竿见影，尤其是帮助地方政府缓解财政困难，这本质上也是为民营企业减压。

我们讲新旧动能转换，但新经济创造的GDP尚不足以弥补传统企业盈利下滑。因此，新动能必须侧重创造增量需求。货币政策更多的是解决短期问题，很难解决长期、结构性矛盾。

黄益平 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院长

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院长黄益平

    今天中国经济面临两大挑战：产业升级紧迫性提高，国际融合复杂性增加。宏观经济政策的核心功能是逆周期调节，解决短期经济周期问题。但中国当前的挑战更复杂：如何实现可持续增长？答案在于打通内外双循环。

关键在于三点：产业升级、提振消费、应对国际环境变化。解决这些问题需政策组合拳：推动改革、激发企业活力、扩大内需，甚至是推动新的国际经济融合模式。

02

内卷根源：供大于求与盲目投资

靳强（中央电视台财经频道主持人）：

对于社会极为关注的内卷式竞争，“十五五”规划建议提出要坚决破除。企业的经营当中也会遇到很多未知数，可能进入某一个行业的时候，万万没想到这个行业会内卷。对此嘉宾们有怎样的看法？

周春生 长江商学院金融学教授、副院长

    内卷的实质其实就是同质化竞争。但从微观角度看，真正做得好的企业其实是很少抱怨内卷的，比如英伟达、泡泡玛特。很多行业有蜂拥而上、产能过剩的现象，说明企业家对未来市场形势、供求关系变化的预测非常模糊。我们也时常思考，有没有好的办法帮助企业减少投资布局的盲目性，让市场预测更加准确，也可以一定程度上减轻内卷。

长江商学院

黄益平 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院长

    凡是内卷比较严重的领域，基本上都存在很严重的供大于求问题。一种是市场原因，一种是政策原因，地方政府招商引资、产业补贴推动产能扩大，最后在短期内造成非常大的压力。但问题在什么地方？不是产业政策有问题，而是补贴没有实实在在提升行业或产品质量，把已有的产能做了简单复制。

03

破局关键：从成本竞争到价值创造

靳强（中央电视台财经频道主持人）：

面对当前宏观经济形势和国际挑战，企业领导者和经营者最该具备什么能力？

王华 法国里昂商学院副院长、亚洲校区校长

法国里昂商学院副校长、亚洲校区校长王华

    我们是否应该反思‘台上称友商，台下相互踢脚’的现象？我认为，中国商业文明需重构竞争与合作的配比问题。当中国企业出海时，如果只是简单复制本土文化，可能会遭遇罚款、交‘学费’。必须系统提炼中国千年文化，形成商业文明的系统性表达。

李登彪 北京赛科世纪董事长、长江商学院校友

    对企业来说，内卷是一种现状。就好比戈壁赛道，你知道自己队伍的实力，但并不知道对手的实力。做企业也是这样，我们应该在自己的赛道上，通过打造自身的核心竞争力，争取做剩下来的那个。我所在的行业过去六七年面临了更多压力，因此我对企业的预期就是‘剩者为王’，不是胜利，而是剩下来。加强自己的内力危机，在危险中寻求新机遇。

陆芬 极兔速递中国区副总裁

    快递业是非常卷的行业，今年上半年整个行业利润集体下滑。8月起，我们开始‘反内卷自律’：往深做、往高做，拼服务精细化和技术降本。比如在戈壁用无人车运物资，成本更低，这就是差异化竞争。

靳强（中央电视台财经频道主持人）：

管理大师彼得·德鲁克说过，做正确的事情比正确地做事更重要。在当下内卷的环境当中，做增量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黄益平 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院长

    线上消费品牌指数显示，品牌销售好的产品，就两样东西：一是产品质量真的好，品牌效应大；二是真正能满足市场的独特需求，甚至情绪价值。比如儿童防晒、宠物鱼油、冲浪鱼缸……这些新行业，现在肉眼可见地成长起来。

周春生 长江商学院金融学教授、副院长

长江商学院金融学教授、高层管理教育项目副院长周春生

    存量需求增长到一定程度会放缓。恩格尔曲线说明再有钱，每天吃的东西也有限。新需求诞生于科技突破，例如，100年前没有医美概念，现在却已是巨大市场。未来开拓增量需关注两点：企业家洞察能力加上创新技术实力。否则知道什么会火，却也做不出产品。

04

AI：效率革命与伦理挑战

靳强（中央电视台财经频道主持人）：

刚才周教授提到了科技的进步。很多企业说我们也想拥抱人工智能，但并非每个企业都用得上人工智能，它真是万能工具吗？

周春生 长江商学院金融学教授、副院长

    AI是通用工具。就像跑步比赛，各商学院A队都在训练，你不训练想夺冠难度很大，因为冠军比的是相对实力，当大家都在用AI提效时，你如果不用则将面临被淘汰的风险。

王华 法国里昂商学院副院长、亚洲校区校长

    AI技术到来，我们不需要去做螳臂当车的事情。除了蓝领工人和白领之外，我们或许很快就要引入‘数字领’。头部企业的生产效率提升，会逐步通过价值链、供应链下移，最终到达中小企业。但我们不能把AI只当成简单的技术，它的背后是技术哲学和商业伦理的较量。OpenAI联合创始人的首席科学家离职、Sam Altman被解雇又复职，就是有效加速主义和有效利他主义的流派之争。中国AI全球化时，也会面临价值观选择。

05

出海：从“内卷”到“增量”的新空间

靳强（中央电视台财经频道主持人）：

面对内卷有些人说我们应该更多的走出去，尤其是中小企业……大家觉得什么样的企业更适合走出去？更应该坚定地走出去？

黄益平 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院长

    国内新能源行业内卷压力大，但全球南方国家有需求：缺资金、缺技术、缺能力。若政府联合金融机构来推动南方国家的绿色能源转型，我们的产品就有新市场，内卷压力自然缓解。

王华 法国里昂商学院副院长、亚洲校区校长

    中国是制造业强国，可以对外输出制造能力。我们在华东师大亚欧商学院推行‘反向国际化’，86%新生是国际学生，在中国培养国际学生，来帮助中国企业走得更远、更强、更高。

陆芬 极兔速递中国区副总裁

    极兔是从海外起家再回到中国，海外是我们的基因，也是我们的蓝海，但国内是极兔的根基，我们期待为海外输出人才和经验，发挥我们的优势，也为国内企业出海提供更好的服务。

06

结语：戈壁上的中国经济新启示

真正的突破，不在抱怨“卷”，而在开拓“新”。

周春生教授的观点——“新动能要带来增量需求”，是这场戈壁思辨的核心启示。正如玄奘法师西行取经穿越风沙，今日的中国经济亦需以“理想、行动、坚持、超越”的精神，跨越内卷红海，驶向增量蓝海。

当“十五五”规划的号角吹响，我们看到的不仅是政策的指引，更是企业家的行动路径：以技术破局同质化竞争，以创新重构价值链条，以全球视野开辟新市场。

长江商学院始终以“思想引领变革”为使命，通过戈壁课堂这一独特场景，赋能企业家在不确定的时代中，找到确定性的增长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