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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部和《阿凡达3》一起上映的小众电影，故事和它一样充满勇气

2025-12-25 12:31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编者按：12月16日，电影《遥远的普若岗日》登陆全国各大院线，这部影片改编自真实故事，描述了一个大学生进藏基层干部的成长故事。微妙的是，三天后，好莱坞特效大片《阿凡达：火与烬》上映，成了同期上映电影里为数不多的国产电影。

这像是一场无声的对照：一边是全球视野的视觉奇观，一边是扎根于中国雪域高原的个体叙事。

不久前，我们在头条文章《当<阿凡达3>不再成为爆款》中，着重解读了阿凡达系列如何催化中国电影市场进入“黄金十年”。这十六年来，通过技术升级和院线下沉，包括西藏、新疆等中西部地区也实现了“大片自由”——2019年，全国银幕突破7万块，西藏、青海等地市实现影院全覆盖。

这是故事的A面，关于市场扩容与基础设施的胜利。而故事的B面，是一场更为深刻的“价值回归”。

2014年成为一个分水岭，国产电影迎来了属于自己的“DeepSeek时刻”，国产电影票房占比开始超越进口大片，观众开始对单纯的视觉奇观“祛魅”，转而拥抱更具本土共鸣与文化亲近感的故事。于是，《我不是药神》等现实主义力作直击社会痛点；《哪吒》《流浪地球》系列则以顶级工业水准，重塑了观众对国产大片的期待，缔造了电影消费的“新国货”浪潮。

由此，产业政策也随之照向更广阔的创作原野，2021年《“十四五”中国电影发展规划》中，明确鼓励开展分线发行、多轮次发行、区域发行、分众发行等创新业务，促进人民院线、艺术院线等特色院线发展，明确人民院线“由全国各地城市影院(每家确定一个厅)组建而成，覆盖所有县级以上城市，为国产主旋律影片拓展放映空间，重点对具有较强思想性和较高艺术水准的主旋律影片给予排片支持”。

其目标，是让每一部有价值的作品，无论大小，都能找到它的观众。

换言之，中国电影的黄金十年，既是国产大片崛起的十年，也是国产“小片”迎接春天的十年，《遥远的普若岗日》正是其中的一个生动注脚。它证明，即使在大片定义话题的年代，那些关于“遥远地方”和“具体的人”的故事，依然拥有抵达人心的力量。从电影《冈仁波齐》到剧集《我的阿勒泰》，观众对于一种质朴、深沉、连接土地与生命的叙事，始终抱有浓郁的兴趣。

作为庆祝西藏自治区成立六十周年的献礼之作，《遥远的普若岗日》是西藏首部主投主控、深入藏北海拔5000米以上实景拍摄的电影，影片以双湖县真实发展历程为背景，刻画了一群人的奋斗群像。

它讲述的，既是宏大的命题，如何在“世界屋脊”的极限环境里，诠释一个国家现代化的深度与温度？如何在海拔五千米之上，打通通信、救治病患、重建家园？

同时也是一个个普通人的故事，既生动描绘了一个个因长期与孩子视频通话被称为“电话爸爸”的进藏干部，也有一句话就能把人逗笑，风趣幽默的藏族同胞。在冰川与荒原之间，是这些鲜活的人，支撑起了那个宏大的答案。

接下来，我们将带来一篇关于《遥远的普若岗日》影评——《那个“没活明白”的她，最终在冰川之畔与自己和解》。我们试图探讨，当一个人走向地理的极端，他如何完成内心的抵达；当一部电影选择讲述“小”，它又如何成就了某种意义上的“大”。

期望这部电影，能为奔波于物质世界的我们，提供一个关于生命意义的另类思考。在这个冬天，让我们一起走进影院，感受雪域高原上的温度与光芒。

文 / 安奈特别生气

她花了十五年，就做了一件事：学着接受自己原来也可以“活不明白”。

说起来，这周偶然赶上《遥远的普若岗日》的点映场，本来只是想看看早已封闭的普若岗日冰川长什么样，顺便给紧绷的生活透透气，没成想在电影院里哭了个酣畅淋漓，走出来时倒像是心里被灌了温热水，满是对自己的体谅。

现在打开社交软件，到处都是“25岁前要懂的10个道理”“30岁人生规划模板”这类标题，仿佛到了某个年纪就必须把人生拆解成清晰的公式。可电影里的童小凡，偏生给了我们另一种答案——人生哪有什么非懂不可的“明白”？真正难得的，是揣着迷茫还敢往前挪步的勇气啊。

我选了家离家近的影院，进场前还在想，无非是看些高原风光罢了。果然，银幕上没让人失望：心形的冰川像被老天搁在荒原上的宝石，藏羚羊掠过草原时蹄子带起的碎土都看得清，还有呆呆站着的狼、透着股憨劲的野牦牛。

《遥远的普若岗日》剧照

可看着看着，注意力就全被童小凡勾走了——这个姑娘一点都不“讨喜”，不完美，甚至有点拧巴，活脱脱就是我们身边某个“没活明白”的年轻人。在海拔5800米的生命禁区里，她那些摆不上台面的困惑、藏不住的挣扎，还有慢慢松下来的劲儿，倒像一面镜子，照得我心里发颤。

童小凡去西藏的初衷，说穿了就是场“集体出逃”——和不少刚毕业的大学生一样，不知道该往哪儿去，只知道得先离开眼前的日子。家里的期待、社会的眼光、同学间暗暗的比较，这些声音裹在23岁的她身上，像张密不透风的网。“该考公务员”“该早点结婚”“你看人家多出息”，每句话都像小锤子，一下下敲着人的心。她的反抗也实在，就是往远了跑，跑到能把这些声音都甩在身后的地方。

现在不都在唱“辞家千里又千里，务必争气再争气”吗？听着像句挺硬气的誓言，可“争气”到底是啥？或许有人能说出一二三，有清晰的目标和步骤，但多数人比如我，其实也就跟着大流有个模糊的影子，说白了就是被生活推着走，迷迷糊糊的，连下一步踩在哪儿都没底。

童小凡当初大抵也是这么想的，以为离得越远就越能找到答案，海拔越高就越能“成长”。

就像我之前在评论区看到有人写的：“有些事总得有人做，不幸是我，也荣幸是我。于是我来到西边，见苦难也见天光。”这话多实在啊，哪有那么多高大上的初衷，不过是带着点茫然的坚持罢了。

可真站在双湖县的土地上，她才发现之前的想法多天真。这里的氧气只有平原的四成，喝口水都得省着用，炉火烤得人脸发烫，同事说的藏语一句也听不懂。那些在城市里没理清的迷茫，到了这儿不但没消失，反而变得具体起来——从“人生该往哪走”，变成了更扎心的“我来这到底干嘛”。

她曾用珍贵的饮用水洗衣服，现在想起来，那哪是“出格”，分明是把城市生活的习惯硬搬到高原上的笨拙。藏族同事洛桑看着她时，眼里的无奈和忍让像层薄纱，轻轻裹着她与这片土地的隔阂。这片土地从不说教，却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她：你啊，还没活明白呢。

刚上高原的那些日子，童小凡大概每天都在心里嘀咕：“这事儿有意义吗？”“折腾这些值得吗？”她总想着用以前的标准衡量一切，写旅游开发方案，急着推进工作，想把冰川变成能看见“价值”的景点——说到底，她就是想证明自己没白来，想让这场“千里辞家”显得更“正确”。

可高原偏不买账，一次次把她那点“明白”撞得粉碎。她留下来的诱因是车辆调度出了意外，具体细节我就不剧透了，免得扫了大家的兴。但那一刻，她那些逃离的精打细算，在生命的重量面前，轻得像张纸。也是从那时起，她大概才慢慢琢磨过来：在这片土地上，“活明白”从来不是画好完美的蓝图，而是学着尊重生命本来的样子。

后来她不再向拉萨奔逃，开始做些细碎的小事：跟着身边人学藏语，记着每个牧民家的情况，谁家的牛羊最近要转场，谁家老人需要常去看看；穿上厚厚的藏装，踩着草甸子在牧场间穿梭，甚至跟着牧民一起跳舞，高兴的像个放假的孩子。

《遥远的普若岗日》剧照

她还是没活明白——不明白为什么有人愿意一辈子守着这片荒凉，不明白自己最终要飘向哪里。可偏偏是这份“不明白”，让她卸下了城市里带过来的傲慢，真正看见这片土地上的人：看见他们晒得黝黑的脸上，笑容比阳光还亮；看见他们对待牛羊，像对待家人一样上心。

十五年啊，足够让一个人脱胎换骨，可童小凡的变化，慢得像高原上的草，悄无声息的，不仔细看都发觉不了。她没突然“顿悟”，没变成能给别人灌鸡汤的“人生导师”，也没找到什么“终极答案”，只是慢慢学会了和迷茫好好相处。

她还是会在深夜里翻来覆去，怀疑自己选的路对不对；遇到难事儿时，也会偷偷想“要不算了吧”；面对取舍时，照样会犹豫纠结，不知道未来在哪。但不一样的是，她不再因为这些“不完美”否定自己了。

现在大家常说“爱你老己，明天见”，以前总觉得这话有点空，看了童小凡才懂，“老己”就是那个会犯错、会退缩、会想逃跑的自己啊。“爱你老己”哪是自恋，是接纳——接纳自己没那么厉害，接纳人生本来就没有标准答案，接纳“活不明白”其实也是种活法。

当她不再拼命证明自己“懂了”，反而活得松快起来。不会就坦然学，做不好就笨拙地再试一次，不知道就大大方方问，有难处就开口求帮忙，多踏实。这种变化哪用说？全写在她脸上的高原红里，藏在她带着口音却能让牧民听懂的藏语里，更在牧民见了她，眼角眉梢自然绽开的笑容里。她还是没活明白，可已经找到了在“不明白”里往前走的法子。

《遥远的普若岗日》剧照

咱们现在的日子，不就是讲究个“高效明白”吗？3分钟读懂哲学，5步实现财务自由，10个标志证明你成熟了——仿佛“活不明白”是种罪过，得赶紧治好。可童小凡这个“没活明白”的女主角，用十五年的高原时光，给了我们另一种活法：人生哪需要什么“必须明白”？揣着迷茫还能保持真诚，才更难得啊。

她不懂怎么才算“成功”，可牧民家的羊皮子被贱卖、小孩只能啃方便面，她能急的跟人打架；她不懂什么叫“人生规划”，可每天看着日出落在冰川上，看着日落裹着草原，都过得认认真真；她不懂“自我实现”该怎么定义，可帮着老人转场、陪着孩子看书时，眼里的光骗不了人——那不就是价值吗？

说起来，这部电影的拍摄过程，倒和童小凡的故事有点像。剧组在海拔5800米的生命禁区拍了62天，每个人都在跟极限环境较劲。

我挺喜欢它这份粗粝的真实，一看就不是经费充裕的大制作——结尾那特效，说像AI做的都算客气，差点给我看笑了。可也多亏了没那么多钱搞特效，全实景拍摄反而把真实攥得紧紧的，银幕里的每一次呼吸、每一阵风雪，都带着沉甸甸的重量，像是能透过画面传到观众心里。

不过有点可惜，影片里的草原看着都是荒芜的，透着股苍凉劲儿，一看就是冬天拍的。要是能拍到七八月的羌塘草原就好了——那会儿的阳光像融化的金子，稠乎乎地泼在无边无际的绿上，连风里都裹着草香，多绝啊，没拍着真是太遗憾了。

电影里有段关于冰川保护的讨论，童小凡的方案最后没被采纳。具体结果我就不透露了，毕竟这种故事，还是得自己到影院里感受才有意思。但我觉得重要的不是结果，是她实实在在参与了，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也扛下了该担的责任——这不就是另一种“活明白”吗？明白自己不用掌控一切，但在乎的事，总得试着发出点声音。

影片结尾，童小凡站在普若岗日冰川前，脸上刻着风霜，眼里却透着平静的光。她没变成传统意义上的“成功者”，没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甚至还失去了一些东西。可她变成了更坚定的人——承认自己有局限，却还是愿意往前走；没找到答案，却依然敢接着提问。

也难怪这个故事能戳中我，我们不都是不同版本的“童小凡”吗？在人生的十字路口磨磨蹭蹭，在别人的期待里拧巴挣扎，到了该“明白”的年纪，心里照样一团乱麻。

对了，看的时候还有个小插曲——我实在受不了男女主的感情戏。俩人一到谈恋爱的戏份，就像突然换了个人，一点都不可爱了。尤其是第一次拥抱那段，我坐在座位上脚趾都快抠出个坑，心里直喊“你们俩啥时候勾搭上的？这算职场性骚扰吧！快放开她！”说真的，要是能跳过这些工业糖精就好了，专注看女主自己的成长，体验会好太多。不过男主也不是没亮点，他跳进冰河救牦牛那段，我看着都觉得冷得打哆嗦，那股子拼劲倒是挺真实的。

影片里的配角也很有意思，每个“小人物”都像高原上的星星，看着不起眼，却透着亮。医疗员拉姆一开始就是个娇娇女，嘴里嘟囔着“藏族怎么就不能高反了”，爱赖床，遇到突发状况手都吓得发抖，跑前跑后时总显得慌慌张张。可后来呢？她慢慢变成了能从容救人的老手，在被别人需要的时候，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遥远的普若岗日》剧照

还有副乡长刘光武，退伍老兵出身，平时对老婆连哄带骗，见谁都嘻嘻哈哈的，像个没脾气的老好人。可绝望的时候，他突然喊出一句“老子不干了”，就这一句话，我眼泪唰地就下来了——太真实了，谁还没个撑不下去想撂挑子的瞬间呢？

我之前在那曲牧区待过一年，电影里好多细节都让我想起当初的日子：靠在墙根晒太阳的老人，眯着眼打盹；摩托车刹车时总吱呀响，骑起来像随时要散架；藏族同胞说话时的幽默洒脱，一句话就能把人逗笑。不过也有点可惜，影片想讲的东西太多，篇幅又有限，好多事都没说透。其实当地干部跟群众打交道，哪是拍电影那么简单？得“斗智斗勇”呢，就我当年帮忙调解矛盾时听来的八卦，都能唠上三天三夜。

扯远了，说回我们自己。现实里，我们这些“辞家千里又千里”的人，不都在找一条回家的路吗？不是回地理意义上的家，是回那个真实的自己身边。童小凡的故事其实在告诉我们：走这条路，迷了路也没关系，绕点远也不怕，就算“没活明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真正重要的，从来不是终点清不清晰，而是每一步走得踏不踏实；不是答案完不完美，而是问问题时够不够真诚；不是人生成不成功，而是有没有活成自己舒服的样子。

要是你也常在深夜里琢磨“我选的路对吗”，要是你到了该“明白”的年纪还满脑子困惑，要是你也想从“必须成功”的压力里喘口气——那不妨去看看童小凡的故事，或许能像我一样，得到点安慰。

这部电影不算完美，有些地方甚至显得粗糙，可它够真诚。在这个人人都想“活明白”的世界里，它替所有“没活明白”的人说了句公道话：迷茫哪是弱点？那是成长的土；困惑哪是失败？那是思考的开头；不确定哪是缺陷？那才是活生生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