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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洋铁路150周年|史料中的华工记忆:驱逐,遗忘与追寻

2019-05-10 10:22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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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童辉

编辑|薛雍乐

图|视觉中国

在2017年“跨越时空的回响——纪念150年前美国铁路建设中的华工”展览现场展出的钢轨与道钉。

“在这个晴朗干爽的九月,雾气消散,我们终于看到了陆地……自从两个月前离开广东后,我们终于来到了‘金门’,来到了这片梦想的土地!”1862年,一名金姓工人在轮船抵达旧金山港的时候,激动地发出了这样的感慨。“在拥挤的下船人群中,只听见有人用我们熟悉的乡音呼喊着。如同绵羊听到了同类的声音,我们乖乖地听从那人的指示,上了大马车。”

马车载着这些初登岸的劳工驶向旧金山的华人聚居区。这些留着长辫的华工们将在那里做短暂的停留,然后正式签下劳工合同,前往广袤而荒芜的美国大西部,在农场、金矿、工厂等地去追求他们的淘金梦。

在1850至1860年代,这些因为国内战乱、自然灾害而前往新大陆淘金的华工人数达几万。

很快,这些散布美国西部各地的华工们又会被一项浩大的工程重新聚集——太平洋铁路的建设。这是美国第一条横贯大陆的铁路,它征服了西部高耸的内华达山脉,大大推动了美国现代化经济发展,被称为一项工程界的奇迹。

负责西段铁路建设的中央太平洋铁路公司聘用了超过两万名华工,最多时占据了总劳工数量的百分之九十。大量华工的参与使这一工程奇迹的达成仅用了六年多的时间——1869年5月10日,东西向同时铺设的铁轨在犹他州的普瑞蒙特峰正式汇合。

在太平洋铁路建成150周年之际,属于铁路华工的历史在经历了无数屈辱和遗忘后,正被重新找寻与诉说。

“难道不是这些中国人建造了长城吗?”

华工用马车和简陋工具在铁路工地运送土石方。

1862年,美国总统林肯签署了《太平洋铁路法案》,授权中央太平洋铁路公司和联合太平洋铁路公司分别从加州的萨克拉门托向东、从美国中部的内布拉斯加州奥马哈向西,共同建设第一条横贯大铁路。

当时加州已有数以万计的华工,但他们常被视为低等种族。利兰·斯坦福(加州州长和中太平洋铁路公司的主席,同时也是斯坦福大学的创办人)曾在1862年的州长就职仪式上宣称:“在我们中间居住着一个低等的种族,给上等的种族施加了恶劣的影响。”

因此,中央太平洋铁路公司在铁路建设初期决定不雇佣任何华工。据董事会成员查尔斯·克洛克回忆:“我们公司的所有人都对华工有着巨大的偏见。”另一位董事会成员斯托布里奇甚至说:“考虑到华工们平时吃的那些东西,我不相信他们可以干修铁路的活。”

但在铁路开工后的两年多时间内,当中央太平洋铁路公司试图雇佣以爱尔兰劳工为主的白人群体时,却逐渐发现,愿意铺设铁路的白人劳工十分稀少。一旦进入山区、需要更多的人手时,公司总会遇到工人短缺的情况。即使白人劳工已经入职,他们一直要求更高的薪水,不被满足时便故意偷懒,效率极低,甚至有很多人拿到第一笔薪水后就开溜。

在开工后的两年内,西段铁路仅仅铺设了不到一百公里。1865年初,中央太平洋铁路公司扩招五千名铁路劳工的广告贴出后,来应聘的白人劳工只有数百名。

束手无策的中太平洋铁路公司决定另寻他法。克洛克提出了雇佣华工的方案,却引起了同事间的争执。董事会成员们觉得华工无法与白人劳工共同工作,一些人更是怀疑华工没有铺设铁路这样高强度工作的能力。

“难道不是这些中国人建造了长城吗?”克洛克坚定地说,说服董事会成员进行尝试。对走投无路的公司来说,华工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1865年初,公司正式开始聘用华工。

在凶险之地“总是能获胜”

在2017年“跨越时空的回响——纪念150年前美国铁路建设中的华工”展览现场展出的雕塑作品。

大量华工迅速填充了铁路劳动力的空缺。成千上万名居住在加州的华工听闻招聘消息后,迅速加入到中央太平洋铁路公司的队伍中。招聘广告甚至遍布中国珠江三角洲地区,将更多人吸引上了驶向美国的汽船。

华人铁路工队伍迅速达到了一万五千人,为铁路建设注入了勤劳、高效的动力。就连几年前仍对华人充满鄙夷的斯坦福州长也不禁评论说:“华工们非常快地适应了铁路建造的工作、变得和白人劳工一样高效……而生活更加节俭的他们也可以满足于更低的薪水。”

华工的勤劳甚至让当时在美国西部的一些欧洲旅行者也十分感叹。一位法国旅行作家Guillaume Depping在犹他州已经铺设完毕的一座铁路桥上旅行时,遇到了大洪水。“上周四的暴雨冲走了土地、毁坏了许多铁轨。过河时,我们可以听到河水呼啸的声音,”他记录道,“我看到水流已经没过了中国劳工的腰,但他们仍在继续着抢修轨道,以保证火车的正常运行。整个旅途中,我们的火车只降速了一次,很快便又加速,飞快地驰骋了。”

1865年夏天,铁路的建造来到了最艰险的一部分:加州东部山区的一段被称作“合恩角”的地区,铁路工人们需要在几乎七、八十度的峭壁上凿出路基。华工们常常被吊在竹篮里、悬在峭壁旁,一点一点地凿出放置炸药的小洞。点燃引信后,悬崖上方的华工需要迅速地把同伴的竹篮吊起来,躲避爆炸后的冲击波。这些凶险的铁路建设场景后来成为了很多美国文学作品中对铁路工人的描绘与想象。

顺利完成合恩角地区的建造后,华工们又面临开凿内华达山脉隧道的挑战。1865至1866年的冬天异常寒冷,数米的大雪使得工作变得尤其困难,几场雪崩更是直接掩埋了许多华工营地。中央太平洋铁路公司从英国调来了一批“全球最好的矿工”,配合华工的开凿工作。华工和英国矿工被鼓励向两个方向同时开凿、进行比赛。据克洛克称,华工“总是能获胜”。

在华工的高效贡献下,一年多的时间内,西段铁路跨越了最凶险的山脉地区。

在辛勤工作的同时,华工们也在生活中保持了极其节俭、朴素的习惯。据一份加州报纸记载,华工们每天天还未亮便会起床,一直工作到日落,每周工作六天——标准“996”的节奏。考古工作更是发现,这些华工们大多十二到二十个人结成一个生活小组,每个小组聘用一位自己的厨师。属于生活小组的最重要的“资产”,通常只是各种盛放食物的容器。

法国记者、摄影师Edmond Cotteau在美国西部旅行时便为华工生活的节俭感叹:“华工对生活条件的要求非常低,为了减少花销,他会在小溪流的旁边用木料搭一个简单的棚屋。至于吃的,他只要有一碗米饭和一杯不加糖的茶就满足了。这样一来,他可以把大量积蓄节省下来。”一个普通华工每个月的收入基本在30至35美元,他常常能省下超过20美元的积蓄,寄回中国家乡。广东、福建沿海地区最初的“侨乡”,便是由这些微薄的工资所一点点建立起来。

除去食物容器外,华工们还遗留了如油灯、熏香、香烟、酒瓶、骰子等物件。这让我们得以想象,他们在美国生活的许多方面就像是他们在家乡生活的延伸:蒸上一碗米饭,度过辛苦的工作时间;下班后,薰香拜祖;晚上点上油灯、抽着烟和老乡们闲叙一会儿;周日放假,洗洗衣服,用骰子小赌几局。这是那个年代中国沿海小城十分常见的场景,而华工们将这种简单的生活方式移植到了大洋彼岸、崇山峻岭中的铁轨旁——这便是朴实的华工们对生活的全部要求了。

“中国佬约翰”团结起来

美国媒体报道有关华工筑路(标题为:沉默的移山者)

虽然华工们任劳任怨、生活俭朴,但来自白人的种族歧视和隔离却愈演愈烈。也许正是华工对工资、生活条件的低要求和沉默朴素的性格,招致了来自白人的偏见和排挤。

由于大多数华工不讲英语、也并未真正深入美国文化,1860年代几乎有三分之二的华工都给自己起了相同的、最简单的英文名字:约翰。当白人劳工和铁路工程师遇到一群群“约翰”又不能分辨他们的中文名字时,“中国佬约翰”这带有强烈种族歧视意味的称号就成为了对铁路华工的统称。英文中的一个短语“中国佬的机会”(Chinaman’s chance)也源自这一时期,用来表达“没什么机会”的意思。有的白人甚至直接称华工为“克洛克的宠物”。

这种歧视直接造成了华工被隔离和区别对待。受聘于中央太平洋铁路公司的瑞士工程师Hemmann Hoffmann在回忆录里记载道,铁路沿线的“每一个营地都被划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由白人居住,另一部分由中国人居住。前者有各式各样的木屋,包括了教堂、食堂个工作室,还有马厩、专门的员工宿舍等等。中国人的部分则是许多简陋的单人棚屋,十分低矮,成年人甚至都不能站立。他们吃饭的地方是一张简陋的桌台,吃饭的时候中国劳工都伸不开腿。”

可以说,铁路公司利用了华工对生活条件的朴素要求,刻意降低了他们的生活标准。Hoffmann甚至观察到,白人劳工们有专门厨师给他们做牛排,而中国劳工的食物经常是下等的肉类,甚至有从白人厨房里吃剩的肉。

来自那个时期的一本华工专用的英汉对照单,更加表现了他们所遭受的歧视已经渗透到生活的方方面面。和我们现在初学英语时常见的那些生活用语不同,这张对照单上出现的短句竟然多是“他无缘无故打我”、“我对条件很满意”等等,令人心酸。

摄于纽约华裔博物馆(Museum of Chinese Americans)。童辉 图

华工的低工资标准是最让白人劳工们憎恶的。华工每个月只能挣到30美元出头,基本上是铁路公司付给白人劳工薪水的一半。由于华人的加入拉低了薪酬标准,白人的薪水和修建铁路初期相比也下降了超过三分之二。这样的现象出现在美国西部各行业中,白人们觉得,正是华工造成了他们的生存危机。

上文中的那位瑞士工程师Hoffmann对种族隔离、歧视的观察并未让他产生同情,反而产生了更多厌恶,他甚至提议道,等加利福尼亚的白人数量增长以后,应该尽快把中国人送回家,不让他们“在这个国家生根发芽。”

华工们并非永远满足于被人歧视。当时的奥地利驻美大使Baron Alexander Hubner称,华工的勤劳和低工资为他们招致了许多粗暴的对待、不公平的立法,“但华工们仍团结一心,不可阻挡。”

1867年6月25日,华工发动了大罢工。为了争取与白人劳工相近的工资、生活条件,他们要求月工资从当时的34美元增长到40美元,每日工作时间从11小时减少到10小时。

看似松散的华工群体在这次大罢工中展现了惊人的团结:铁路沿线十余公里的无数个营地同时行动,人数达到上万人,是到当时为止美国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工人运动。

说是运动,其实更像是华工们无声的抗议——他们静静地在各大营地周边游行,持续数天。比利时作家、旅行家Ludovic de Beauvoir在美国旅行时正好赶上了罢工,他带着一些尖酸地描述道,“这些‘天子’们(指华工)将他们的锄头埋到沙子下面,双臂环绕在胸前,用一种西方式的傲慢在营地附近游走。”

然而,这场非暴力的抗议却被铁路公司轻视。克洛克后来回忆说:“如果相同数量的白人劳工罢工,情况将不可控制……而这些华工的抗议更像是一个工作后周日的假期。他们只是出来游行,一言不发、没有暴力。”

和平的抗议没能给中央太平洋铁路公司带来丝毫的威胁。他们在罢工发生几天后切断了给华工的食物和其它补给,从内部分裂了意志不坚定的部分华工们,甚至威胁要用刚被解放的黑人替代华工的工作。

在镇压行动下,这场大罢工很快便宣告失败了。但至少,这一场团结的罢工让白人劳工和资本家们意识到,华工也有争取权利的力量。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华工的待遇得到了一些提高。

在白人狂欢中被遗忘

太平洋铁路合龙时的经典照片。

1869年5月10日,在犹他州的普瑞蒙特峰,东西向的铁轨之间只剩下了三十米的距离。太平洋联合铁路公司(东侧)的一群白人劳工,与中太平洋铁路(西侧)的华人劳工,身着工服,在现数千名观众的注视下,进行最后一段铁轨的铺设。中国劳工们严肃、沉默、谨慎地互相配合,让人们啧啧称奇。“他们工作起来像魔术师一样!”一位目击者说。

然而,在美国举国欢庆的时刻,华工对铁路的巨大贡献却被简化、忽略了。

在萨克拉门托举办的庆祝活动上,最早提出雇佣华工的查尔斯·克洛克的弟弟——在中央太平洋铁路公司担任委托律师的E.B.克洛克略带刻薄地评论说:“我们铁路能够提前建成,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这些可怜的、被鄙视的劳工群体——中国人,归功于他们的忠诚和勤劳。”他没有提及任何一个具体劳工的名字。

在旧金山的庆祝活动上,律师Nathaniel Bennett更是宣称,是“伟大的加利福尼亚人民”共同建造了太平洋铁路,而“这些人民融合了四个当今世上最伟大民族的血液:法国人的勇气和干劲,德国人的智慧和可靠,英国人的团结和无畏,以及爱尔兰人诙谐的急性子。”

这场“民族融合”的狂欢,本质上是白人自己的狂欢。

在普瑞蒙特峰东西接轨的仪式上,即使有数千华工在场,中央太平洋铁路公司的董事斯托布里奇在演讲中也只是提及了华人工头的贡献。没有一个华工被邀请上台发言(即使他们中的不少学会了简单的英文)。

仔细观察铁路建成时刻的那张经典的“东西握手照”,我们不难发现照片里的上百人里竟没有一个明显的华人身影。唯二的两个华人身影,一个很奇怪地背对着镜头,另一个似乎被旁边的白人故意举手遮挡住了脸。隐藏在这张照片背后的歧视与偏见,不禁令人扼腕叹息。

随着铁路的建成,华工们四散各地、进入各行各业。歧视还在继续恶化。终于,在太平洋铁路建成十几年后,臭名昭著的1882年“排华法案”颁布。新华人移民被禁止入境,许多在美国居住了十数年的华工也被迫归国。这是美国历史上第一次赤裸裸地禁止某一族裔进入其国界,第一次以立法形式承认了种族歧视。

1969年,在太平洋铁路贯通100周年的纪念会上,当时的美国运输部部长John Volpe的一番发言彻底惹怒了华裔群体:“除了我们美国人,还有谁能够在积雪10米的山脊开凿出十条隧道?除了我们美国人,还有谁能够在坚硬的花岗岩中生生开凿出十数公里的道路?除了我们美国人,还有谁能在十二个小时内铺设十英里的轨道?”在对“美国人”定义中,从来没有华人的成分。

华裔群体在60年代的美国已初有规模,他们在当地媒体和议会发出了抗议的声音,寻求对华工在太平洋铁路修建过程中巨大贡献的承认——百年过后,华裔终于为一段被遗忘的历史发声。

如果他们没有被驱逐……

2014年太平洋铁路建成145周年纪念活动上的照片。

又是50年过去,略有讽刺而令人欣慰的是,现在的美国运输部部长已经由华裔女性赵小兰担任。华人逐渐在美国政坛以及各行各业赢得了自己的地位。

五年前,2014年的5月10日,在太平洋铁路建成145周年的纪念活动上,“华人铁路劳工后裔协会”组织华工后代们来到普瑞蒙特峰,拍摄了一张和145年前的构图十分相似的照片。

照片从黑白变成彩色,两截火车头也经过了重新粉刷,但145年后的照片却比145年前的那张在某些方面更接近真实:这张照片中绝大多数微笑的脸庞属于华人,正如145年前本应被记录下来的那样。

而在今年铁路建成150周年的纪念活动中,大多数活动更是与华人有关:讲述华人移民史的话剧、华人族谱展、华人移民主题音乐会等活动在犹他州各地举办;美国各地的华人群体都各自组织活动,如研讨会、短程马拉松等等,纪念这段属于全体华人的历史。今年的这张照片,将会是属于华人的、一张充满历史力量感的照片。

这段历史同样督促我们对美国社会和对华人自身进行反思:美国的种族歧视是否真的已经被历史掩埋?华人身上的吃苦耐劳、不善言辞的品质,是否也在某种程度上加剧了歧视的恶化?在美国社会中,华人为了保全自身利益需要做出什么样的行动、该怎样发声?

前段时间,我常驻拍摄纪录片的、位于纽约曼哈顿唐人街的容闳小学举办了一年一度的“职业大会”,各行各业的人士纷纷来给小孩子们介绍自己的职业和人生经历。

一位退休律师、前纽约市议员Rockwell Chin语重心长地告诉这些九岁、十岁的孩子们:“你们想象过吗,当时的那些铁路劳工们、甚至所有早期来到美国的勤劳的华人们,如果他们没有被歧视、被驱逐,也许这个国家会完全不一样。也许这个国家本可以成为一个华人——而非白人——成为主流的国家。谁知道呢?”

小朋友们睁大眼睛听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你们要记住我们的历史,要讲述我们的故事。”Chin笑笑说道。

【参考文献】

Scott Alan Carson, “Chinese Sojourn Labor and the American Transcontinental Railroad.”

Hansi Lo Wang, “Descendants of Chinese Laborers Reclaim Railroad's History.”

Michael Hiltzik, “Chinese immigrants helped build California, but they’ve been written out of its history.”

Barbara L. Voss, “Living between Misery and Triumph: The Material Practices of Chinese Railroad Workers in North America.”

Denise Khor, “Railroad Frames: Landscapes and the Chinese Railroad Worker in Photography, 1865-1869.”

Greg Robinson, “Les fils du Ciel: European Travelers’ Accounts of Chinese Railroad Workers.”

Ludovic de Beauvoir, Voyages around the World: Australia, Java, Siam, Canton, Peking, Yeddo, San Francisco (Paris: Plon, 1878).

Guillaume Depping, “Across the American Continent,” in Journal official de la Republique francaise, October 16, 1876, 7528

Edmond Cotteau, Six Thousand Leagues in Sixty Days (North America): Extract from the Bullentin of the Society of Historial and Natural Science of the Yonne (Auxerre, France: Imprimerie G. Perriquet, 1877).

Hemmann Hoffmann, California, Nevada, and Mexico: travels of a Polytechnician (Basel, Switzerland: Hugo Richter, 1871).

Beth Lew-Williams, “The Remarkable Life of a Sometime Railroad Worker: Chin Gee Hee, 1844-1929.”

Huie Kin, Reminiscences (Penguin, China: San Yu Press, 1932).

Gordon H. Chang and Shelley Fisher Fishkin ed., The Chinese and the Iron Ro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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