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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谈:“快”节奏难治“慢怒”症

潘晔/半月谈
2019-06-10 11:16
舆论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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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小时候体验过农村或小城市的宁静生活,长大后工作在大城市里,对大城市或许会有一种五味杂陈、又爱又恨的矛盾感。

一方面,在大城市里工作机会多,各种好吃好玩的东西也多,新鲜事物层出不穷;另一方面,大城市里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有点淡漠,有时候感觉城市就像钢筋水泥的丛林一样。特别是,越是大城市,工作和生活的节奏就越快,许多事情好像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想清楚,就已经过去了。

你有没有发现,大城市里的人走路的速度都更快一些?

越是快节奏的大城市,人们对于“慢”的容忍度越低。

这不是错觉。一个有趣的数据显示,小镇人的速度差不多是每小时走三四公里,而在超过百万人口的大都市里,人们每小时能走6.5公里。也就是说,城市越大,人们走路的速度越快。

不仅在走路这一个方面。德国社会学家哈特穆特·罗萨,在他的新书《新异化的诞生》中清楚地指出,时代正在全面提速。与现代化之前的时代相比,人类目前移动的速度,提升了100倍;信息交流的速度,提升了1000万倍;数据传输的速度,更是蹿升了100亿倍。

生活在大都市里,你有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去超市买完东西结账,排队时前面的人走得慢吞吞,你会觉得烦躁,忍不住快走几步,很想超过对方;上网时,网页加载半天也出不来,你会忍不住反复刷新页面;还有最典型的“路怒症”,看到前面的车子来回变道,或是起步、开车速度太慢,会让你抓狂得想冲下车去……

缓慢的事情会让我们发狂,我们讨厌慢吞吞的一切。

“身处大都市,我感觉自己越来越‘等’不起了。”一位朋友感慨:等待也许是一种美德,但在互联网时代真的很难坚持。正如“路怒”一样,我们似乎也会“慢怒”。

试想一下:每天出门坐公交、地铁或是买东西,你是更愿意掏出手机“嘀”一下,还是花时间拿出钱包找零钱?

我们发现,当技术进步,社会变迁加快,我们讨厌的并不是“排队”,不是走得慢的“人”,不是需要反复刷新的“页面”,不是烦人的“广告”,我们讨厌的是“慢”本身。因为对“慢”的讨厌而产生出不耐烦、愤怒、狂躁的情绪。

如果可以快一点知道剧情,或者立即过滤掉120秒的广告,你是不是会考虑花一点钱去充个会员?当我们听歌、听书、追剧的时候,你是不是已经习惯了2倍速度,因为正常的1倍速度已经感觉太慢了?

“慢”成了一件难以接受的事情。越是快节奏的大城市,人们对于“慢”的容忍度越低。好比在玩电子游戏一样,我们变得越来越追求即时反馈,不愿意等待,越来越没有耐心。

在这个加速的时代,我们很容易会把“忙碌”当成一种荣耀。好像每天只有忙到头晕眼花,才是事业成功的标志。我们把“007(24小时待命,每周工作7天)”“996(早上九点上班,晚上九点下班,周六也要上班)”挂在嘴边,寻求一种莫名的存在感。

一些“996.ICU”青年说,他们主要是靠咖啡续命,“以前一口咖啡不会碰,现在一杯不够就来两三杯”。

随着瑞幸、星巴克等咖啡外卖,全家、7-11等便利店式咖啡的兴起,有咖啡瘾的青年不再需要走进咖啡馆,点一杯快捷咖啡,就可以让大脑继续快速运转。咖啡成为年轻人“再逼自己一下”的物化心理暗示,是给一时行动不够快、思路将要枯竭的自己打的一针“强心剂”。

周围的一切都在高速运转,我们没有理由慢下来。我们不想慢下来,也不能慢下来。因为只要一“慢”就会出现“因慢而怒”的感觉,而这种感觉正在减少我们的幸福感,让我们越来越冲动。

经常被吐槽的一个场景是“陪娃写作业”——不写作业时“母慈子孝”,一写作业“鸡飞狗跳”;只要娃写作业太慢,亲娘秒变“咆哮姐”,父子上演华山论剑……娃写作业的速度,决定着家庭关系的和谐程度。不少家长无奈地把陪娃写作业比作是“渡劫”,家长们陪娃写作业这种“慢怒”,是在跟自己死磕,也是当前普遍教育焦虑下的一种无奈。

对“慢”的厌恶,也是对“快”的崇拜。但一味地快,正在带来一些负面影响。比如,互联网、手机在给我们带来便利的同时,也使我们学习能力下降、思考能力下降、注意力难以集中。信息变得越来越多,我们反而失去了分辨信息真伪的能力。信息传播速度越来越快,我们反而失去了作出准确判断的能力。

还有一个问题——“快”一定可以解决“慢”的问题吗?

前几天,我去给孩子买电话手表,店员推荐我买4G版的,不仅因为2G版面临全线关闭的可能,而且据她说2G版的速度会慢得让人抓狂。

我查了一下资料,一部1G的高清电影,按照4G的速度下载需要几分钟,但在5G网络下只要几秒钟。此外,当我们刷新页面时,5G的延时大概只有一毫秒,差不多是4G的十到二十分之一,几乎达到了“零延时”。

听起来真的很爽,但仔细想一下,这么快的速度,对我们普通人来说真的有意义吗?

我们有了5G,接下来是不是还会继续追求6G、7G……100G网络?如此高速运转的网络社会,是不是就不再会“慢怒”?

如果将来人工智能真的特别厉害,以至于能替代我们做很多工作,我们是不是真的可以减少工作时间,真正“慢”下来好好享受一下生活?

这个问题,我们在考虑。早在1930年,经济学家凯恩斯也表达过类似的担心。凯恩斯的问题是,将来经济高度发达,人们摆脱了经济的束缚,该怎么消磨时光呢?

答案是:人们可能会觉得时间——更不够用了!

没想到,更快的速度,更高的效率,更发达的科技、经济,我们依然会“慢怒”。

(原题为《“快”节奏难治“慢怒”症》)
    责任编辑:顾亚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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