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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连真人:在家乡,演出就是日常
原创:Lens
《乐队的夏天》播出了第四期。“九连真人” 将李宗盛的《凡人歌》改编成小号与唢呐齐鸣的客家话摇滚,高分进入下一轮。
和《莫欺少年穷》里讲主人公想要外出打拼不同,他们是不能接受大城市的压抑,又挂念家人的身体,陆续返乡,过上了他们自嘲的“老年化”生活。
但现在,他们不得不又快了起来。
Lens在深夜和阿龙、阿麦、万里完成了采访。他们告诉Lens,接下来几天又要马不停蹄地飞往广州和北京。
从左至右:主唱/吉他阿龙、副主唱/小号/键盘阿麦、贝斯万里01
返乡的县城青年
连平是一个人口41万人左右的广东县城,当地居民操的全是客家话。
阿龙、阿麦、万里在这里土生土长。
广东省连平县小时候,家人常唱老歌、红歌和京剧,阿麦也被熏着听,跟着哼《好日子》《山路十八弯》之类。
大学时,他选择了主修键盘,辅修小号。
“想学点冷门的”。
阿麦在橘洲音乐节中。(摄影:@周四早晨)毕业后,阿麦在广东阳江的一个私立学校当音乐老师,但一年后就辞职了。
“有点太压抑。”他说。
在阳江,每天按部就班地教课、吃饭,晚上回到员工宿舍就开始备课。周而复始。
阳江人有自己的方言。学校的音乐课组开会,其他老师讲的话阿麦一个字都听不懂,也插不上嘴。
更让他放心不下的,则是老家的外公外婆。
阿麦的爸爸是文盲,因为担心阿麦跟着自己受不到好的教育,就把他从小送去和外公外婆一起生活。
外公是个知识分子。和外婆一共生了四个女儿,阿麦的母亲是老大。
阿麦说,可能是因为没有儿子,二老把这个外孙当成儿子一样看待。
阿麦和父母在一起的时间很少,外公外婆对他来说,也有一种类似父母的感情。
像很多留守老人一样,二老身体不太好,却没有亲人在身边。
阳江离连平有点远,阿麦工作的那一年里,没回去几次......
几番思量,他决定辞掉工作,回到故乡。
阿龙(摄影:李奔跑)阿龙在大学则是修国画,毕业后找不到对口工作,转行去游戏公司做设计。
那段时间,天天加班,经常晚上十一二点到家,第二天一早又要坐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赶去上班。
工资虽然高,但他内心并不喜欢这份工作。平衡这份压抑的,就是几乎把所有工作外的时间都用来看了音乐演出。什么风格的都跑去看。
干了一年多,正值游戏行业洗牌,公司要裁员,阿龙也没要赔偿金,就主动离职了。
回到连平,他做了小学美术老师。他说自己没有太强的事业心。
万里(摄影:@周四早)和阿龙、阿麦不同,万里在返乡前有过工作机会上的顾虑,但同样是因为长辈身体不好——爸爸半年左右就要去住院一次,也有亲戚离世——他意识到自己必须得承担一些责任。
回到连平,他一边照顾家人,一边干起了音响、舞台租赁相关的业务。
02
最初,村民看我们演出
“就像看耍猴一样”
九连真人的《莫欺少年穷》讲的是主人公阿民要外出打拼的故事。
就像他们刚毕业时那样,但最终还是在几多焦虑中选择了回乡。
他们只是把这个问题唱出来了,但并没有答案。每个人应该找他自己的答案。
最先返乡的是阿龙和万里,然后是阿麦。
在阿龙的怂恿下,三个人一起玩起了音乐。
阿龙和阿麦平日里白天上课,吃完晚饭再去排练。
闲暇时就是喝茶、散步、跑步、看电影……
“比较老年化。”阿麦自嘲道。
阿麦给学生上课在城市时,阿麦常感觉自己无法适应那种快节奏。
回到家乡后,生活终于如愿以偿地慢了下来。
在连平,乐队的演出机会很有限。
很多时候,他们只能参加一些小型的下乡汇演。
在当地临时搭建的小舞台上,同场演出的还有唱美声的、唱民歌的、跳广场舞的。
对于九连真人的演出,台下的村民们从没有过什么特别的反响。
和看其他演出都是一个反应:面无表情,看完鼓个掌。
“就像看耍猴一样。”
阿麦说完哈哈笑了几声。
但能给“老乡”演出,他们是开心的。而且,
“在同场一些民间歌手的演唱中,你能得到很多启发自己的东西。”
九连真人在排练2018年5月4日,三人进行了第一场正式演出,也把这天当作乐队的成团日。
一个多月后,因为要为一个朋友的乐队暖场,他们定下了乐队的名字——“九连真人”。
“九连”是连平县下属一个镇的名字,有山清水秀的名声在外。
三人对这个地方感到好奇,一直想找机会去看看,但直到今天都还没去成。
阿龙曾在一个采访中说:
“九连山泉很干净,我们其实也一样希望音乐上面能够更纯粹一些。”
而“真人”也与道观无关,来源是“真人真事”。
因为他们认为九连真人的音乐反映的都是身边的真实。
乐队的logo则是一只甲虫。
九连真人乐队logo他们认为甲虫代表坚强,又在连平很常见,于是选来作为乐队的精神代表。
03
成名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都没有特别评估过自己的作品。
他们觉得这些都是闹着玩的东西。
家人听了之后,也只是评价说:“挺带劲”。
他们本可能会这么一直自娱自乐下去。
但某天,一件偶然的事情发生了:
阿龙在网上看到了一则比赛信息,他替九连真人报了名。
他当时只是想拿这个来刺激成员们好好排练,在比赛压力下做出点像样的东西。
这个刺激出来的结果就是《莫欺少年穷》。
爸 你别瞧不起我
我跟我的兄弟都要走出去
你别再贬低我们
哪怕骑着摩托车也不差啊
哎呀你别给我开玩笑
就算给你四条腿都跑不起来
还想上天还要去哪里
哎呀你别笑嘻嘻
爸 你别瞧不起我
我跟我的兄弟都要走出去
不仅要出门还要走下去
我都不急你们急什么
爷爷叔叔婆婆伯伯妈妈
出来打拼大起大落很正常
(《莫欺少年穷》歌词普通话译)
阿龙首先提供了这首歌的动机,然后三个人再凭着感觉继续往下走。
阿龙说《莫欺少年穷》的故事是发生在很多他身边同龄人身上的。歌词中年轻中的抉择、与父母的对话,是他常常听到的。
那次比赛是2018年的虾米x滚石原创乐队大赛。
三个习惯了在面无表情的乡亲面前表演的县城青年,一下子曝光在“音乐圈”面前。
这当中就包括了评委张亚东。
九连真人参加2018虾米x滚石原创乐队大赛决赛
初赛表演时,宋佳坐在台下:
“那是我唯一一个在底下看了浑身起鸡皮疙瘩的。”
眼看着九连真人一路挺进复赛、决赛,拿下冠军,宋佳打定主意,找他们谈,要做他们的经纪人。
被九连真人吸引的还有曾做过何勇、二手玫瑰经纪人的黄燎原。
他决定在退休前最后一次参与一支新乐队的制作和推广。
他说,九连真人的歌词写作质朴而当代,让他想起了早期的杨德昌、侯孝贤的作品。
今年4月6日,他在北京举办了一场九连真人的音乐分享会,邀请许多业界人士来观看这个当时仍不知名的乐队演出。
接下来,便是《乐队的夏天》。
他们成了连平当地的名人,被本地的电视台“严肃”地播报。
2019年5月19日,九连真人参加了长沙的橘洲音乐节。事后,贝斯手万里在朋友圈发了这张图说:“纪念一下,第一次看音乐节,也是第一次演音乐节!九连真人,走起。”目前的两场比赛中,他们都是用客家话演唱。
即便打出字幕,还是会有观众很难看懂。
本周的节目中,张亚东建议他们以后在歌曲中加一点普通话,给听众一个能记住的东西。
但阿龙说,自己不会刻意这么做。
“比如《莫欺少年穷》就是得用客家话来唱。”
他们的创作一直深受客家人音乐人影响。
比如台湾音乐人林生祥和他原来的乐队交工乐队。
“当时听了之后才发现,原来客家话还能够这么去表达音乐。觉得很新鲜。”
阿龙回忆说:“(我们)本身也是客家人,而且我们的普通话不是特别地标准,唱起歌来也怪怪的。那我们就说干脆先试一下。”
他们也曾担心客家话会成为障碍,让别人接受不了。
但这些日子下来,终于放下了心中顾虑。
他们说,即便红了,也不会离开连平。
九连真人粉丝的作品采访&编辑:阵内鹦鹉
供图:九连真人、《乐队的夏天》节目组阅读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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