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拼了命想守下矿洞,却带着一身伤离开

2019-07-10 17:18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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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全民故事计划

— 全民故事计划的第381个故事 —

我记事之前,马叔已经跟着父亲一起上山采金矿多年,为我家立下了汗血功劳。

山西出金矿那年,父亲还没有结婚,他经人提点后,带了几个朋友一起上山采矿。过程很顺利,挣到的钱即使分润多份后依然厚实。父亲的直觉告诉他这是机遇,于是他不再满足于和朋友们的小打小闹,决定拿钱出来单干。

父亲的生意很顺当,几年后买下了自己的第一个矿洞,准备招收工人大展宏图。这时,马叔出现了,他成为父亲招收到的第一个上山工人。

马叔是个外地人,父亲有些犹豫他的身份。外地人在我们那儿的声誉一直不好,人贩子和杀人犯基本上都被他们承包,那流露出侉子身份的外地口音,实在让人抱有莫大的敌意。

初次见面时,马叔耳朵上卡着的半只香烟给父亲留下了极深的印象,父亲劝说他不应该随便离开家乡,马叔迟疑着告诉父亲,他不想留在家乡和兄弟分父母的家产。

父亲思前想后,还是决定给马叔一个机会。他清楚,一个远赴他乡外出拼搏的人有多么不容易。

上山开矿是极其危险的,金矿虽然不容易塌方,但每年都会有人在那黑黢黢的洞里摔伤憋死。尽管如此,往山上跑的人还是源源不断,他们对金矿趋之若鹜,情愿背负这莫大的风险。

马叔上山的第一天,父亲告诉他不忙干活,先把矿洞熟悉了再说。柴油撒在矿洞里不会干,渗进地面去不知道会从哪再冒出来。为了避免开矿时造成影响,往柴油机里罐油必须加倍小心。父亲一边讲解,一边给马叔做示范,马叔听完后点点头,接过父亲手中的油桶,直接将脏污的油桶整个抱在怀里,一滴不落地把柴油全部灌了进去。

下矿坑时需要用到电梯,因为矿洞里的灰尘太多,电梯上的滑轮必须经常抹润滑油。马叔一手拿着润滑油,一手拉住连接滑轮的钢索。他的脚下是深不见底的矿坑,那时电梯还在坑底,马叔半个身子吊在半空,脸上荡了一层浓厚的灰尘,咬着牙将润滑油抹了上去。

父亲满意地点点头,将该注意的事项细细地给马叔讲了一遍。

矿山上的环境逼仄,法律的威慑力低下,这使得人们为了金矿可以做出任何无下限的举动,这之中最常见的便是抢洞。

那时候国家管控力度没那么严,但山上的金矿资源就那么点,再发掘其他的矿源不知又要耗费多少财力物力。

这时候,抢洞就成了必然。

当第一个人向着别人的矿洞出手时,山上的战争瞬间打响,局势一发不可收拾。抢洞热潮蔓延到山上的每一个角落,程度仅次于当年人们第一次踏足这片大山、争先恐后地挑选地方建设矿洞的时候。

有人抢洞就有人守洞,守洞的风险不比抢洞小,毕竟都是真刀真枪地干。马叔,就是那个替父亲看守他第一个矿洞的守洞人。

听父亲说过,抢洞最厉害的那段时间,马叔只带着三四个人,住在矿洞附近依靠天然凹形山岩搭建起来的房子里面,吃着方便面,睡着大通铺,抵抗着平均一天两次、人数不一的抢洞人群,没出现过一次意外。

一个矿洞主手下的打手群中,有个叫二红的。这人在山下是个流氓。亲手将老婆打跑,当着女儿的面看成人影碟,甚至还向女儿口吐污言秽语。

女儿受不了这种环境,也离开了他,家中只剩他一个,不知怎么就跟人上了山。

二红碰上马叔时,马叔正在往外倒洞里淤积的山泉水。眼看着二红带着一群人哗啦啦地围上来,马叔急忙招呼洞里的工人。两方人马刚站定,二红便指着马叔开始不干不净地骂起来。

马叔不太听得懂二红嘴里的方言,但听得出他在骂自己的家人。离家外出的游子,内心总有那么一小块地方特别脆弱。马叔骨子里从来不缺狠戾,但他平日里总以冷漠寡言的面目示人。

那次马叔罕见地暴怒,他提起一根十几斤重的钢钎,鼓起劲来毫不留情地扫打在二红的肩膀上。二红没有防备,肩胛骨当场碎裂,疼得跌倒在地,满地打滚。

马叔脸色狰狞,手臂上的青筋根根凸起,手中的钢钎再度举起,二红瞪大双眼惊恐地看着马叔,一边呼喊一边摆手祈求马叔的宽恕。有人上前帮忙,马叔挥舞起钢钎将他们打退,然后追了过去。剩下的人趁机扶起颤颤巍巍的二红,慌乱地退走了。

二红走后,马叔余气未消,手提钢钎在矿洞周边巡视。离得老远,工人们都能听见他“吭哧吭哧”的喘息声。后半夜,大家都入睡以后,马叔半倚着墙,望着漆黑如一片空洞般的屋顶,忽然起身走进矿洞里,一个人搬运起矿洞里的矿渣。工人们第二天见到他时,他的脸像碳锤一样,又黑又硬。

那天夜里,马叔轮完班后,下山找到了二红的家,趁着二红睡熟了,翻墙进去,捡起倒放在门口的榔头,开门时一不小心打碎了窗台上的花盆。他踹开房门,打开手电筒,正照见用一只胳膊撑坐着的二红。

二红借着余光认清楚了马叔,猛然翻身从炕头蹦到炕尾。马叔走到炕沿前拽住了二红的脚,把他拖到地上。二红的手在地上乱抓,喘声中带着呜咽。

他挣扎着坐起来,靠在墙壁上举起手掌,央求马叔放过他。马叔面无表情,一榔头砸断了他还能动的另一只手上的小拇指。二红蜷缩着手臂满地打滚,口中发出疼痛的哀嚎。马叔狠狠地在二红头上踹了两脚,然后夺门而出,翻过院墙逃走了。

后来因为山上山下总有伤亡,公家出面维护,局面这才慢慢稳定下来,抢洞的事件渐渐变得少有发生,父亲开始着手建立他自己的厂子。

厂子建好后,矿洞也慢慢发展到了三个,家里的生活逐渐富足。父亲托朋友从海边买回来几十只大而肥的螃蟹,我趁着父亲不在,新奇地拿着锅铲,将一只只螃蟹拍死。父亲回来后臭骂了我一顿,马叔告诉父亲还可以吃,说罢捡起还算完整的螃蟹或蒸或炸,做出来一顿丰盛的大餐。

厂子里存放炸药和雷管的棚子因为漏雨需要翻修,炸药和雷管在潮湿的厂子里没法存放,父亲决定将它们运回家中暂搁一阵。运送那几天,父亲有事出门,嘱咐马叔一定要妥善安排,不要发生什么意外。马叔让父亲放心。

将炸药运回家后,马叔把它们安置在一个背阴的墙角下,唯独忽视了一小箱雷管,将之遗留在了一处有阳光的地方。

第二天中午,雷管因温度过高爆炸。所幸没有引爆炸药,但剧烈的爆炸依然炸毁了附近的院墙,房屋玻璃也被震烂。那时我正在家里呼呼大睡,母亲在准备做午饭。爆炸声响起,母亲吓得愣住几秒,然后扑到我身边。我吓得嚎啕大哭,母亲不停地哄着我,直到我再次入睡,她站在满地的玻璃残渣中,才止不住哭了起来。

晚上父亲回来后,大发雷霆,叫马叔立刻来家里。马叔过来后,父亲本想指责他办事不力,手指着他的额头半天,最后也只是化作一声埋怨。

父亲虽然没有过多指责,马叔却为此悔恨不已,不时去原先放雷管的地方来回踱步,几度红了眼眶,埋怨自己没有选好地方,最不济也应该盖上毡布。安装玻璃时,马叔一个人蹲在窗台上,一遍遍检查窗台的边边角角,想要将可能存在的风险降到最低。那段时间,原本沉默寡言的马叔显得更加忧郁。

这件事对父亲触动很大,这也成了他决心渐渐退出金矿行业的契机。他很快做出决定,将三个矿洞中收益最不好的一个卖掉,排第二的那个卖掉一半,让别人去开洞,他等着分钱,留着最好的那个在手上运作。

上山的工人也被父亲辞退大半,只留下几个放心熟悉的,每天和他上山。

马叔自然留下来,但已不用再和父亲一起上山。那时他已经搬到了厂子里,只需要看护厂子。

看厂子的同时,马叔也负责让矿碾正常运转。

金矿从山上采下来经过粉碎后,需要人力添加进矿碾中。矿碾里有水和水银,两个由碎石和钢铁杂糅制成的大圆盘在发动机的带动下,周而复始地从水槽碾过。

水银是用来吸取金元素的,矿碾充分运转一段时间后将水银清出来,挤压成团,最后高温烘烤出金。这就是成分最低的金子,父亲他们管它叫棉花金。

矿碾不能干转,马叔需要隔一段时间就往里面添加矿石。

除了偶尔机器失常,需要叫人过去修理之外,大部分时间都是马叔一个人待在厂子里。

那时候我正上小学,父亲怕马叔无聊,嘱咐我星期天常去陪陪他,我自己也乐意去厂子里蹭马叔做的饭吃。

马叔做的两道菜最合我胃口,一个炒土豆丝,另一个是甜米汤。

土豆丝多放油,米汤多加糖,只为了让我吃得顺口,还会多问我一句味道如何。我顾不上说话,不停地点头肯定他的厨艺。这时候他总会揶揄地笑,转过头去刷锅,我偶尔抬头,会看见他嘴唇翕动,自言自语。

偶尔晚上我会留在厂子里和马叔作伴儿,房间里也睡得下。马叔的房间里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特殊气味,是机油、烟草和煤气混杂在一起的味道。

厂子建在野外,围墙并不高,晚上起夜的时候,踮踮脚就能看见外面那条小路和远处的庄稼地。头顶的白炽灯泡整夜照耀,如果它再亮一点,我可能会看见厂子后面的那条小河,毕竟它的声音清澈,仿佛在我的耳边。

那时马叔大概三十多岁,从一开始跟着父亲干活到现在,他也回过几次家乡,并且用挣到的钱结了婚,只是马叔很少提起。

我们两个人待在一起的时候,他会一改往日的冷漠,拿手机给我放歌听。我很少和他聊天,因为我听不太懂他说的话,倒是他喜欢絮絮叨叨地和我说些什么。有时笑着说,有时一本正经地说,有时自言自语。

零几年的时候,地方政府突然发布一系列官方政策,国家对矿产资源的重视开始具体化,地方彻查炸药和雷管,这阵风刮得大家人人自危,所有人都不敢轻易上山。

父亲得到消息后没敢轻举妄动,过了几天才发出一条条指令,想要在变动到来之前将一切处理妥当。他把工人们打发回家休息,让马叔再去一趟矿洞,把一些必要的东西带下来。我听到消息后,缠着父亲让他允许马叔带我一起去。父亲坚决不同意,但架不住我闹腾,又考虑到现在平稳,公家做主,便允许了。

马叔当天就带着我驾车出发,行驶上半山腰时,柏油路变成了人踩车碾的土路,再走一段连土路也没有了,全是挑选的一些略缓的坡崖,布满了大石头小石子。

前面的山区车上不去,只能人下来走,连绵不断的高坡低谷间,马叔慢腾腾地走在前面,我步履蹒跚地跟在后面。

下坡的过程非常寒冷,山上的环境仅仅在这方寸地方就体现得很彻底,下到坡地时,我已经冻得打起了摆子,而那时正是炎炎夏日。

马叔等我跟上之后,给我披了一件衣服,再指了指一个陡坡的中断处,矿洞就在那里。矿洞口并不规则,开凿时它固定成了什么形状就是什么形状。

我努努力跟着马叔走上陡坡,地势一缓,矿洞近在眼前。进入矿洞首先就是一阵冷,比坡地还冷,难怪马叔夏天上山时也要穿着那件破旧的军大衣。

矿洞里不见光,马叔是带着矿灯走进去的,我跟在他身后没走两步就看见一个喷涌的小型泉眼,我问马叔能不能喝,他说不能,以前可以,现在里面落满了矿石和机油。

洞中实在太冷,我没有带御寒的衣服。趁现在还能看见洞口的亮光,我和马叔招呼了一声准备出去。刚转身扶住洞壁,一阵湿漉漉的寒意窜满全身,出去一看,果然手上更沾满了墨汁一般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马叔出来,打算再带我去他曾经守洞时住的地方看了一眼。

屋子很简陋,没有窗户,里面憋闷潮湿,大通铺上还有几床被子,由于长时间无人居住,墙壁上已经泛起霉斑。屋顶有些软,不知道是什么搭成的。一面墙壁完全借用地利,山壁就是墙壁,身体靠在上面,能够感受到经年累月凝固其中的厚重的冰冷。

下山的过程顺当不少,我一马当先地走在前头,车子已经近在咫尺,马叔却突然喊住了我。我回过头去,马叔满脸戒备地看着车子。他让我别动,刚想朝我走过来,又马上停止。

没来得及发问,一群人突然从隐秘处冲出,只听到一声:“别碰那个小孩儿。”马叔就被他们扑到在地。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马叔已经被一个穿着黄夹克的男人大力押在了车前盖上,脸部被挤压到变形,头发散乱地遮盖住他的眼睛。

“乖,别哭。”马叔含混不清地和我说话,我不知所措地望着他,“哇”地哭出来。

马叔随即被拉到车后,我想跟过去,被一个男人拉住,语气平和地让我等一下。马叔背着手走过来的时候,我只感觉他怪,但很平静。他告诉我,这些人都是父亲叫过来的,叫我不要害怕。我看着马叔的脸,他抿嘴朝我笑了笑,目光很温柔热切。我相信了这只是父亲和马叔开的一个玩笑。

马叔的车被丢在了山上,我被一个男人抱着向山下走了一段,路边停着一辆越野车,几个人把我放进车的后座,然后和马叔一同上了这俩车。

司机听着马叔的指使行驶,他们打算先送我回家。走到一个十字路口时,马叔让司机停车,这里离我家还有一段距离,但马叔让我在这里下车,刚好买包烟带给父亲。车上的人们不同意,马叔突然跳起来拼命似的用头撞车顶,我也哭闹起来。车门打开,我冲了出去。

我站在外面等马叔下车,但车里迟迟没有动静,不久后车子发动离开了。我没有钱买烟,只能赶回家去,对父亲说了这件事。

父亲丢下手中的香烟,急忙跑出门外,走了几步又回头,对母亲交代了一堆事情。父亲叮嘱我最近这几天不要出门,然后开车走了。

几天后,父亲带着马叔回来了。两人脸上都挂着深深的疲倦,进了家门倒头就睡,直到第二天,我和母亲才听说,带走马叔的是公家的人。他们为了打击违法开矿,又苦于找不到突破口,打算从开矿者嘴里套出一些本地采金矿业的内幕消息。而那天,他们刚好遇到了从矿洞下来的我和马叔。

马叔被他们带走后,被关进了一个二十四小时不见光的小黑屋,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人提着一盏灯过来问他几句话,每次来的人都不一样。他什么也不说,就一直被关着。

过来问话的人有时是一个,有时是两个。整整两天,他们昼夜不停地过去问他,不让他睡觉。

他们见他油盐不进,就开始打。先是一个大号扳手,抡起来,朝着脑袋上“咔嚓”砸过去,血液顺着脑袋淌下来,根本不顾他的死活。马叔的原话是:“脑袋一垂,好像还有点意识,但不想再挨第二下,想昏,一闭眼就昏过去了。”

母亲问马叔他们想问什么,马叔指了指父亲,母亲又问你怎么说的,马叔摇摇头说对他们只说不知道,当时想的就是不能说,不能把父亲拉进去。到最后,马叔基本已经迷糊了。等到父亲费尽千辛万苦找到马叔,看到马叔的模样时,气得浑身发抖,逼着负责人和马叔道了歉。

父亲将马叔带回来以后,就留他在家中休养。

几天之后,父亲带马叔回到早已停止运转好多天的厂子中,这时马叔才知道,父亲已经处理掉家中和厂子里的东西,正式退出了采金的行列。

父亲为马叔点上香烟,吐露了打算去干铁厂的心思,让马叔和他一起去。这次不仅有分红,还会给马叔股份。马叔沉默片刻后回绝了。

父亲再三挽留,马叔告诉父亲,他的儿子马上就要出生了,原本他不打算说,但父亲要转行,暂时不会很需要他,他想让儿子生下来第一眼就看见父亲。而且这么多年下来,他也有些疲累了,想回家乡休息几年。

父亲知道挽留无望,只能拍拍马叔的肩膀说:“不管什么时间,只要愿意,随时可以过来,享受最好待遇。”

“一定,一定。”马叔回答道。

第二天,马叔不听父亲的劝告,带着尚未恢复完全的伤口准备上路,父亲从兜里掏出一沓钱,马叔推脱说不要,父亲硬是把钱塞到他的包里。马叔红着眼眶没再说话。

那天,我和父亲去送马叔。柏油路上刚有洒水车经过,路两旁的杨树上泼洒着醒目的水渍。

风有些大,马叔将蓝色行李包换到右手,缠着绷带的左手有些吃力地按住了险些被风吹走的帽子,走在前面,父亲牵着我的手走在后面。

马叔登上大巴车后,我透过车窗看见他走到座位前,鼓着嘴地向上举了举行李包,大概是动作太大扯到了他的伤口,他皱着眉头龇牙。尝试几次后都没有成功,他只能弯腰将行李包放进了座位下面。随后挥手让父亲带我回去。父亲朝他摆了摆手。

一阵“突突”声响起,大巴车司机点火挂档,准备启程了。马叔打开车窗,笑着对我说:“有机会来我家乡玩,我给你做我们那边的特色菜。”我点了点头,对他说了声再见。

马叔离开几年后,我就从父亲嘴里得知了马叔病逝的消息,而我至今都还没有去过他的家乡。

作者将治,在读大学生

编辑 | 李星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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