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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九连真人,出人头地了……吗?

2019-07-13 21:34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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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 Figure 的第 215 支 原 创 视 频 ▼

九连真人真是一支不错的乐队。

他们以客家话创作,作品硬气,参加马东主持的一档大流量音乐节目录制,都是周末请假赶来,再舟车劳顿地地折返2000多公里外的广东省河源市连平县。在家乡,乐队的贝斯手已经负债五六十万——他经营一间仓库租赁器材和舞台设备,主唱跟小号手依然在当地学校任教。「创作离不开这个环境。」三人不会离开家乡,这个客家人世代聚居的地方,广东最穷困的地区之一。

与海龟先生、新裤子备受期待的「翻红」不同,九连真人在这个夏天的走红几乎毫无征兆。当我们逆时针推演了他们成团一年多来的四场演出,种种影响,似乎可以解释现在发生在这支乐队身上的一切。

 「九连真人,走起!」

2015年,已经回到家乡的阿龙在某个时刻听到了「梦想破灭的声音」。大学时代的乐队搭档来他工作的城市参加音乐节,站在台下的他忍不住泪流满面。

「看他们一路这样走来,就会勾起自己的回忆。有一些歌感触特别大,好像又回到了跟他排练的那些时刻……看着看着就有点动情了,就开始流眼泪。主要是觉得自己不争气,如果当时要是狠下心来没回广东,搞不好现在也跟他一样,站在自己喜欢的一些舞台上,挥洒着汗水。」

大学时代的阿龙,同很多象牙塔中的年轻人一样,以为自己可以为了理想不顾一切。他们组乐队、给唱片公司寄demo、参加拼盘演唱会。然而到了毕业时,真正的命运抉择出现了。深受客家务实精神影响的阿龙,最终决定和搭档分道扬镳,回到广东找了一份游戏设计的工作。

三十七岁的贝斯手万里第一次看音乐节时,发了一条朋友圈记录。更早之前他在连平经营「乐库」已经投入了五六十万买乐器。开始是为了乐队添购这些设备,后来越买越多、越买越专业。钱是借贷来的,规模扩大之后「有(租赁)业务、有收入了,钱也是留不住,又再投进去。基本上做到最后钱是没见到,就变成了一堆设备。」接触过「一点金融业务」的万里用不多的收入维持每月还5000块钱利息,「相当于我一分钱负债都没有的感觉。」——这仅仅为他的债务添一点乐观而已,几十万的本金一直没有还上。

曾经很看不惯儿子「挥金如土」行径的父亲,现在跟亲戚讲电话都会不经意提起万里,「万里可能没空,他要去北京录节目」一点点自豪的语气。他参加完节目后,家人不再像从前那样为他担心了。

身边的朋友也在默默支持。阿龙说:「很多朋友是不记回报的在帮我们,推着我们走。比如我在群里面聊到一些效果器、吉他设备的问题,然后阿麦生日(朋友)直接打车送阿麦礼物,给我们也送了一些设备。」

「放心去干!」

校长对阿麦这样说。身兼音乐老师和班主任之职的阿麦红着脸提请假的档口,这话让他特别感动。他们夺冠的另一次比赛(某全国原创摇滚大赛)持续了四个月。「能为家乡河源,连平带动一些其他方面的一些宣传也好或者发展也好,能够做到这份上……」他们接受采访时多次这么正式回答。

在校长的印象里,阿麦是个积极的老师,他组织元旦晚会朗诵比赛,让留守学生原本宿舍、看书、教室三点一线的生活开心很多,阿麦的校长甚至会打电话给阿龙的校长帮忙请假说情。阿龙是另一所小学的美术老师兼班主任,离岗就没人替他工作,但阿龙对组乐队情结很深,没有退让。

「就算与世界为敌也要……反正做好了这样的打算。」

那次让乐队夺冠的比赛是阿龙促成的。某天阿龙看到一则比赛信息就替乐队报了名,希望乐队在压力下做点像样的东西。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都没有评估过自己的作品,乐队成立初期他们只是排练阿龙大学组乐队时期用的老歌,当再回看旧作品时,发现老歌形式跟内容脱离,拖拉矫情已让人尴尬。他们下乡演出时听到一些老艺人从初一唱到十五,只用一个话筒无伴奏无混响,他们只能听懂几个字也被震撼到,于是才搜集客家戏剧歌谣,根据连平生活所见才有了新创作。

万里认定阿龙阿麦是两个可以开发的宝藏。阿麦是惊喜,他的小号极大丰富饱满了整个乐队的音色,而且懂的乐器还很多;而万里与阿龙高中时期接触,就认定阿龙比一般玩乐器的人更有自己的一套「很敏锐、很敏感」。但阿龙的那一套似乎只在连平有效,在深圳工作时他回忆道:

「出人头地,不要打脸。」

在人们的印象中,客家人拥有质朴天然的乐感,九连真人也是在故乡浓郁的音乐氛围中汲取了得天独厚的养分,形成了独特的风格,但这种美好的想象并非事实。

交通闭塞的连平不仅是广东的贫困县,也被当地的年轻人视为「文化荒漠」。被戏称为「连平音乐教父」的万里说:「我在河源市区或者其他县城都待过一段时间,我觉得他们那边氛围很好,但是回到连平这边的话,就感觉自己家乡在文化艺术方面也是一个‘贫困县’。」

时间回到一年前,奋力地破茧而出的九连真人,很难得到当地人甚至是家人的认可。

在深圳工作了几年的阿龙,最终敌不过家人的劝说,回到家乡的一所学校当起了美术教师。阿麦的母亲喜欢弹奏乐器,但提到儿子跟学校请假去参加综艺节目、演出,还是仍不住叹气:「我觉得还是有个正经工作好一些,音乐可以作为业余兴趣……但现在也管不住了。」

万里还在经营着负债累累的乐库:「我觉得我想去做这个东西,身边这群喜欢玩音乐的朋友需要这这样一个地方。这样挺好的,生活就是要去追求想要的东西。赚不赚钱,以前真的没考虑过,尽可能养住这个店就行了。」

分别问过三人,歌里的「出人头地」到底是什么?「挣着钱」不是他们的答案。他们希望被更多人认同,把想做的事做好,玩音乐做到好成绩……不为混日子过分操心,不想些发达与失落,留在家乡就还有些余力做些别的事情。

 

福楼拜说「人是渺小的——作品代表一切」。作为创作者,没有出人头地是大多数乐队的命运。对于九连真人来说,眼前的光芒也许飞升的序幕,也许只是一场白日焰火。只有这个沸沸扬扬的夏天结束之后,我们才会知道,属于九连真人的「出人头地」到底来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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