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共享⑥ ｜巴塞罗那：从合作社到伙食团

如何让食物得到应有的尊重并物尽其用？食物共享，强调共有食物、共同开展食物生产，以及共饮共餐。所共享之物，既包括原材料，也包括产品；既包括服务，也包括能力以及空间。本系列文章基于SHARECITY项目的编译和整理，对全球8个城市的食物共享行动加以推介。本篇将介绍巴塞罗那的两个案例。

巴塞罗那是西班牙第二大城市，人口170万，是欧洲人口最密集的城市之一。作为一座全球城市（global city），巴塞罗那是西班牙重要的海港，也是商业、旅游、艺术、建筑、运动、科学和文化中心。在2018全球宜居城市排名中，巴塞罗那名列第19。

巴塞罗那拥有极为丰富的文化多样性，17%的居民来自海外，移民成为近期经济和人口增长的驱动力。自2008年起，巴塞罗那受到全球经济危机和经济紧缩及不确定性的冲击，无论就业率还是人均国民生产总值都出现下滑。2016年，西班牙的失业率降低至19.7%，有超过20%的人口生活在贫困线以下。

巴塞罗那致力于成为一座追求社会公正的可持续城市，其实践包括把空置地块转变为充满活力的空间，以及出台了2020绿色基础设施与生物多样性规划。巴塞罗那还有望成为共享经济之都，目前已有5000家共享经济企业，吸纳了约8%的市民就业。巴塞罗那城中有1700个家庭参与59个农业经济合作社，合作社数量呈持续增长。巴塞罗那堪称微观装配实验室（Fab Labs）的故乡，并积极参与到创客运动（Maker Spacer Movement）之中。

在SHARECITY100数据库中，巴塞罗那已有106项城市食物共享行动，其中77%分享的是不同事物，知识和技能分享所占比例最高；其次是食物和同餐；再次是堆肥、设备与种子分享。本文介绍巴塞罗那两项食物共享行动，分别是由医院改造而成的Can Masdeu社区农园，以及为陌生人一起吃饭创造机会的Eat With项目。

Can Masdeu社区农园：春种秋收，抵抗喧嚣的乌托邦

Can Masdeu社区农园位于巴塞罗那城郊，是由圣保罗医院的名下土地转成的社区农园和教育中心。原址是一家建造于1930年代的医院，曾用于接收麻风病患者。1966年麻风病彻底消失之后，这所医院就废弃了，被用为仓库。

Can Masdeu社区农园是成立于2001年的合作社，实行集体所有制，帮助人们设想不同的生活方式（有别于资本主义的私有制及政治-经济-社会秩序）。人们分享知识、技能、土地、食物，并同炊共餐。当前Can Masdeu农园常驻成员是25个大人和6个孩子，并向访客开放。社区农园的水来自地下含水层，夏季供水紧张，要限定访客人数，不超过100人，所以总会看到一个很长的访客预约等待名单。

作为一个由老年人、女士、家庭和儿童共同构成的“社区”，成员虽然不在此居住，却投入很多时间。共存的基础是良好的沟通和组织，以及幽默感和灵活性。

总的来说，农园常驻成员在资金或劳动方面投入了大致相同的贡献。每位成员在Can Masdeu农园之外，也有自己的工作和学习任务。每个成员的能力、需求和优先排序也有所差异，无法达成完全平等。所以，在忙碌时节有人从日出工作到日落，有人可能因为自己的计划未能参与，这也很正常。有人在农园中劳动时间较少但投入资金较多，有人则相反。每周劳动15个小时和每月出资70欧元的贡献大致相当。

除了劳动和出资之外，还可以其他方式做贡献，比如付出技能，投入个人项目，培养友谊，慈善或交流等皆可。因此，为共同使用这一空间，大家通过多样化的集会和共同劳作，达成相关决策，解决随时出现的冲突，并提高团队凝聚力。设定出人人遵守的规则，就共有空间达成真正的共识至关重要。

Can Masdeu农园倾向于达成如下共识。比如，充分尊重孩子的天性，让生活环境中的事物促成孩子个性的形成。此外，试图促成成年人之间的合作和对话，比如相互尊重、健康饮食、尊重生态环境、尊重自然限制、对待儿童时不滥用成年人立场。

按照例行安排，每周四约有15名志愿者前往社区农园工作，每周日有超过100人参加互动活动。而到年底时，则会有更多人在此参加工作坊、研讨会或用餐活动。户外区域全天24小时开放，随时会看到有人徒步、骑自行车，还有退休老年人来农场散步。

在这个意义上，Can Masdeu社区农园也培育起本地人和国际到访者组成的社区。大家在劳作中传授和学习知识与技能，种植食物，建造家园。那些长期或短期的到访者，受到社区农园生活方式的感染，对有机农业和永续农业有了深入理解，也对公民参与社会变革、合作社和社区生活有更直观的认识。

Can Masdeu社区农园的活动还包括：种植蔬菜，有机堆肥，实现植物和种子自我管理；制作面包，养蜂采蜜，榨油，采摘水果；加工药草、橄榄和其他手工食品，酿制啤酒，养鸡收获鸡蛋；用采集自森林的木柴和太阳能来加热水和供暖；诸多器具和装置都是由回收材料自制而成，甚至能制作和维修自行车；对来自地下含水层的水循环进行管理，并一直努力恢复旧有灌溉系统（目前已有部分投入使用）。但Can Masdeu并非完全自给自足，也会在其他合作社购买和出售有机食品。

Can Masdeu社区农园，顺应时节耕种收获，在食物的共同生产和享用之中，表达对充斥金钱、噪音、攫取、雾霾和速度的喧嚣生活的抵抗态度。它不仅是食物生产的农园，更是开展社会创新的乌托邦或桃花源。

EatWith：你是去社交的，不能闷头只顾吃

EatWith是一个美食共享平台，被称为美食街的爱彼迎（airbnb）。这一平台的创立，是为了满足让旅行者“像本地人一样吃饭”的愿望。创立者是以色列人盖·米其林（Guy Michlin），这个主意源于他和妻子2012年夏日的希腊旅行。旅行的前半程，他们苦于游客餐厅的高昂价格。出于对吃到正宗当地菜的渴望，盖·米其林询问一位希腊朋友，当地人都去哪儿吃饭，朋友立即热情邀请他们到自己家中吃饭。盖·米其林终于吃到地道希腊美食，和主人畅聊良久，接触到了生动的希腊。返程之后，促成“家庭款待”的平台EatWith随之诞生。

EatWith提供的服务非常明确：“在家待客热情”的大厨注册之后，在网站发布饭局计划，提供详细的菜谱、餐费、用餐要求等；吃货则可挑选自己想参与的饭局，加入并付款；同餐之后，双方在网上提交相互评价。每餐费用从20到100美元不等，eatwith.com会从主人收取的餐费中抽取不超过15%的佣金。

巴塞罗那是EatWith平台中非常活跃的城市。除聚餐之外，更涉及市场采购、美食课程、音乐分享等多种活动。所享用的美食，既有家常美味，也有专业主厨的精心制作。发出美食邀请的主人，皆是本地人；而参加饭局的客人，既有巴塞罗那本地居民，又有外来游客。一位饭局参加者的点评一语中的：“记住你是去社交的，不能闷头只顾吃！”

以下是对一些美食邀请的分析。

1）不同文化背景的同餐邀约

有两项邀约与犹太餐饮相关。其中一项与犹太区游览结合。时间设定在晚间7点半到11点半，可接待8-14人共餐，餐费为78欧元每人。包括步行探索犹太区的历史，随后在巴塞罗那最古老的建筑中就餐，在宾至如归的氛围里品尝独特风味的犹太大餐。

主人这样说：“我们是巴塞罗那的编年史。我们拥有不同的背景，来自地球不同角落，食物让我们的行程交汇在此。我们希望把食物、历史和不同文化的传承一并呈现在餐桌之上。”

另一项则强调在古老建筑中品尝中东风味，餐费36欧元。

“一幢三层的老房子，矗立在曾经是犹太区的中心地带，推门而入，就如同从现代走入了中世纪……提供犹太大餐，中东风味与西方及东欧风味结合，还融合了墨西哥、意大利和澳大利亚口味。致力于像妈妈和老祖母那样为您奉上食物。”

同餐邀请中都颇为贴心地提示，愿意为所有人奉餐，如客人有食物过敏，或者有诸如素食需求，可按需修改菜单。

这样的共餐机会会吸引本地或外来犹太人前往，也会吸引对犹太文化和历史充满兴趣的客人到来，增进不同文化之间的交汇。

2）本地风味的同餐邀约

本地风味的同餐邀约遍及全城。关键词是西班牙餐、地中海风格、海鲜大餐、巴塞罗那口味等。比如，来自“海洋厨房”（The Sea Soul Kitchen）的小型同餐邀约，仅接待2-6位客人，同餐时间为晚上8点至11点半，餐费43欧元。邀约中列明“提供典型的地中海饮食，新鲜生态的第一流食材。按照自家祖母的美食记忆拟定出的食谱。”此外，还配有自制酒水，并向客人承诺会是伴着有趣的聊天和笑声的美好一餐。

另有一家由艺术家夫妇与专业厨师合作发出的同餐邀约，餐费48欧元。主人这样说：“我们希望结识来自世界各地的新朋友，了解新的文化和习惯。我们也希望通过食物展示我们的地中海文化。我们与专业厨师合作，在一个美丽的地方做饭并一起享用美食。”

此类同餐邀约亲密家常，既可为游客提供与本地人一起享用地方美食及交流的机会，又可供本地人聚会，是认识更多人的机会。

3）与多样活动相结合的同餐邀约

还有多项同餐邀约，结合多样化的活动开展。比如，有的同餐邀约中提及，会由主人带领，一起逛市场采购食材，并由专业主厨烹制之后供大家同享；有的邀约提及，就餐地点设置在采石场旧址，餐中配红酒，并有专业的品酒师同餐；有的邀约索性直接取名为“杜松子酒品尝”（Gin, Glorious Gin）;有的邀约安排在海岸，有的邀约安排在帆船之中；有的邀约与西班牙餐烹调课结合，等等。

此外，还有素食主义者的同餐邀约，也有米其林主厨大餐（价格较贵，约100欧元），另有提倡动用所有感官的“知觉之餐”（Sensory Dinner）,建议同餐者“闭上眼睛，打开心灵”。

EatWith促成的遍布全城的同餐，共享的不仅是美食，还有同餐的时间和空间，更是偶然又必然的社会交往和文化交流。在这个意义上，不得不承认，“你是去社交的，不能闷头只顾吃”。

参考文献：

1.Davies et al (2017) Barcelona SHARECITY Profile, Trinity College Dublin, Ireland

2.Davies, A. et al. (2018) SHARECITY Briefing Note 3: Goals & Impacts, Trinity College Dublin, Ireland. ERC Grant No: 646883

3.https://www.canmasdeu.net/

4.http://www.sohu.com/a/140056592_627733

5.https://www.eatwith.com/

（作者供职于西南大学地理科学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