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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缥缈录》制片人徐晓鸥:以后古装剧也许会更有现代精神

澎湃新闻记者 杨偲婷
2019-08-02 16:17
来源:澎湃新闻
有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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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柠萌影业拿下了小说《九州缥缈录》的影视改编版权。

《九州缥缈录》海报

那时正是大IP的狂热时期,各家影视公司和平台都在疯狂抢夺小说IP,其中以玄幻、魔幻类最为抢手。热度高、人气旺的IP,价格被哄抬到惊人的天文数字。《九州缥缈录》是“九州”系列中相当重要的一部作品,也是江南个人作品中最具代表性的力作。与柠萌一同竞争,想买下这部小说改编权的同行们,不在少数。

当时创业仅两年多的柠萌最后能拿下《九州缥缈录》,中间经历了半年多跟江南的谈判过程。那时的江南,对于影视行业不像现在这般熟悉,而开始创作于2001年的《九州缥缈录》对他来说,是灌注了年少意气和热血的珍爱之作。把这部作品交给谁,江南经过了慎重地考量。《九州缥缈录》的总制片人徐晓鸥认为,打动江南的肯定不是商业上的一些东西,“公司和公司之间实力差距没那么大,你能出这个钱别人也能。”她认为关键应该是双方在创作理念上的默契。“我们很大程度上是在交流会怎样来做这个作品,谈对这些人物的看法理解,谈对这个作品的理解。大家都知道彼此珍视这个作品,这个是我觉得很重要的。“

徐晓鸥表示,这部小说一开始打动她的,是它的文学性。”文学性强的作品,难处在于比较庞杂,比较厚重,比较难改,这是从实操的层面来说。但从作品来说,它的精神比较深厚,人物比较复杂,供改编的空间就大,它是一个能做出好东西的胚子。”对于《九州缥缈录》,主创们达成的共识是:一,从视觉效果到精神内核,都要做一个东方气质的故事;二,要突出它的正剧气质。

《九州缥缈录》剧照

而要做到这两点,所需付出的努力是巨大的。“东方气质”全在细节里,服化道方面下了大功夫,服装上大量使用印度丝之类的东方感材质,建筑制式上也强调与西方不同,连羽族的翅膀都采用的是仙鹤翅膀的形态,而非西方魔幻里常见的天使羽翼、鹰翼等形态。在故事和人物情感逻辑上,也要强调东方人的含蓄内敛。徐晓鸥拿剧中一场戏举例:“吕归尘和父亲告别的时候,父亲是不去送行的,提前一天跟他谈一次话,‘男人的告别就这样吧,我今天就算跟你告别了。’第二天儿子就自己出行了。这和西方的父子情的表现是不一样的。”

而正剧气质,更是要把细节做“实”。“《九州缥缈录》虽然是架空的题材,但它不是虚的,它看上去像‘实’的东西,所以我们很多细节都是把它做‘实’,是接在泥土里的一个作品。”因此,作为一个奇幻故事,《九州缥缈录》中少见“神仙打架”的特效式打戏,演员们不吊威压,全在地上打,拳拳到肉。在场景上也强调实景拍摄,辗转多地取景。

据徐晓鸥回忆,这部戏拍摄周期十个月,剧组工作人员最多时达到三千多人,“因为我们的场景、道具非常复杂,比如说北都城在新疆,当然我们没有造一个城,那就属于浪费,但是我们那个城基本上是搭建的。”而为了拍到最符合要求的场景,取景地往往人迹罕至,甚至需要剧组铺路才能进去。拍雪原的戏时,由于暖冬,新疆的雪都开始化了,草场上积雪不够厚,工作人员们得去其他地方把雪铲过来,人工把裸露出的草地边边角角都覆盖上。

在《九州缥缈录》之前,已经有几部“九州系”的影视作品播出。徐晓鸥表示,不担心观众对比。“这个剧更正剧范儿,而非强调魔幻,和别的九州作品定位是不一样的。”

徐晓鸥

【对话】

“这个故事有非常悲悯的东西”

澎湃新闻:有观众反映,第一部书的故事在剧里基本只呈现了两集,其实吕归尘的成长还是挺复杂的,为什么做了这样的省略?

徐晓鸥:没有被省略,两集我们截取了一些重点,选取他在草原上最精彩的几个点做了两集。而且第一两集世界观刚打开的时候,过多的人物和线索会阻碍观众的接受,所以最后把它规整为父子情作为一条主线来呈现吕归尘的成长。因为原来是一个文学本,文学本的人物进出可以相对比较随意一点,但是在剧里不能有那么多的人物,可能会干扰观众的接受。

澎湃新闻:其实《九州缥缈录》这个IP在“九州”整个系列里都算很重要的一个IP,一开始是在什么机缘下遇到这个IP?另外是怎么拿下来的?应该还是有很多竞争者?

徐晓鸥:有,而且当时是在IP比较旺盛的年头。《九州缥缈录》算九州之魂,而且《九州缥缈录》十几年了,这本书也再版过,我们拿的那一年刚好是人民文学出了十周年版。其实很早的时候我就看过,当时觉得没法做,因为太宏大了。我们拿到这个IP是2016年底柠萌两周年的时候,当时是IP热潮,很多公司都在拿大的IP。其实我们拿IP比较谨慎,拿的几个大IP基本上都做了,包括《扶摇》、《九州缥缈录》 我们都做出来了,没有囤。当时看小说的时候,我自己比较喜欢它的文学性,文学性强的难处在于比较庞杂,比较厚重,比较难改,这是从实操的层面来说,但从作品来说,它的精神比较深厚,它的人物比较复杂,供改编的空间就大,它是一个能做出好东西的胚子。我们一般看到的魔幻IP会认为比较西方化,做出来也会比较西方化,是因为它的底子是比较西方审美的东西,但是这个作品不一样,这个作品本身就具有东方审美、东方魔幻色彩的东西,这是很珍贵的。另外它的人物以及它的世界里面,有非常悲悯的东西在里面,这是当时我们几个主创非常喜欢的。

《九州缥缈录》剧照

澎湃新闻:你也说到这个作品有东方审美的底子,但它又是一个纯虚构的世界,关于世界观的展现要具体到细节是非常耗费精力的,这方面作为总制片人能否分享一下?

徐晓鸥:首先你所有服化道要具有东方色彩,包括比如丝绸、麻等材质的运用。在服装上大量运用了印度丝,包括妆容、头发,包括其中比较有想像力的,比如羽族的翅膀,翅膀其实在西方魔幻中展示过挺多形态的,我们做的翅膀是有东方元素的。

澎湃新闻:那个翅膀看上去有点像仙鹤的翅膀。

徐晓鸥:对,就不像西方天使的翅膀、鹰的翅膀。包括羽族的古堡,不太像欧洲的古堡,它更像东方的建筑。除了在外在的视觉呈现上用了大量的东方元素,还有就是人物逻辑得是东方人的逻辑,这个是很重要的。在写故事时候你所有的推进要是东方的。比如父子情,西方有西方表达父子情的方法,东方有东方父子的含而不说,比如吕归尘和父亲告别的时候,父亲是不去送的,提前一天跟他谈一次话,男人的告别就这样吧,我今天就算跟你告别了。第二天儿子就自己出行了。这就是东方人的情感和逻辑,这和西方人拥抱、亲吻,是不一样的。我们非常关注这一点:符合中国人情感的表达,人物的行为逻辑,怎么建立友谊的,什么叫谦让,什么叫兄弟,什么叫爱,爱情,这个里面都有大量的东方哲学的探讨,这一点我们还是比较自信的。

“我们不想做个逆天改命的故事,那太容易了”

澎湃新闻:《缥缈录》是关于少年的故事,演员的选择是非常重要的,阵容是怎么确定下来的,对他们的表演怎么评价?

徐晓鸥:我自己非常喜欢《缥缈录》,可能中国未来几年很难有能够做到这个体量的作品,因为从整个产业来说,包括后台收购的价格,制作的成本,工业的水准上可能比较难消化。我们集聚了非常多的老戏骨,真的是超级豪华的阵容,但说实话他们都是为几个少年支撑后面整个大的世界观,我们最重要的还是少年,这个戏最珍贵的是少年戏,它是讲英雄的成长。

当时选角的时候,江南,导演和我们商量,共同确定这个戏是以吕归尘的视角展开的。原来小说是吕归尘和姬野双视角,剧里变成了吕归尘视角,电视剧有双视角容易讲不清楚,必须要有一个主视角,这个主视角确定就很重要。

其实姬野的故事是比较像电视剧的,他比较跌宕起伏,人物命运的反转也多,吕归尘相对来说比较平稳,因为这个人物比较内向含蓄,他的起承转合没有那么戏剧化。

刘昊然饰演吕归尘

陈若轩饰演姬野

澎湃新闻:姬野那条线一开始就是被人看不起,被否定价值,我要逆天改命。

徐晓鸥:对,我们不想做一个逆天改命的故事,太多的故事都这样做,这个太容易了。我们想做一个东方的男子,所以选了吕归尘,他是非常具有东方审美的,虽然他的难度很高,他的戏剧性可能会受到一定的影响。

吕归尘说实话,除了刘昊然,我们没有第二个人选,我们觉得刘昊然的外貌是很东方的,不是浓眉大眼那种,他身上是具有东方男性那种安静内敛,他脸上有贵气,这个演员的身上有古典和现代结合的东西,所以我们是“死磕”了刘昊然的。江南也推荐了刘昊然,他在我们心里是第一人选,而且是唯一人选,我们没有想过别人。所以后来达成了合作,我们非常欣慰,觉得他给了我们一个很完美的吕归尘。吕归尘非常难演,他没有太多动作,他的动作都在他的眼睛和神态里。

澎湃新闻:《九州》系列当时连续出了好些影视作品,做《缥缈录》会觉得压力大吗,因为它是九州里很重要的一部,会不会担心观众做一些对比?

徐晓鸥:说实话我们没有什么压力,因为《九州缥缈录》 的文学本足够的厚实,它不是一个类型的作品。虽然都叫《九州》,但我们想做的是一个很东方的故事,甚至想做的是一个正剧范儿的故事。是正剧而非强调魔幻,所以就跟其他九州作品定位是不一样的,因此东西不太存在对比性。事实上我们到现在播出,没有太多观众人拿来跟其他的做对比。

《九州缥缈录》剧照

“以后的古装剧也许会更有现代精神”

澎湃新闻:这个体量和类型的古装剧,对柠萌来说也是一次崭新的经验,它的创作对柠萌整个团队的成长,包括资源整合上,有没有起到更长远的影响?

徐晓鸥:对柠萌提升制作经验和制作团队作用是巨大的。像《缥缈录》这场仗,可能“十年打一次”,从整个大环境、产业,包括我们擅长的现实主义题材,各方面来说,可能近期会做古装,但这么大体量的古装暂时不会做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们整个团队,都非常珍惜这样的作战机会,大家都知道这是很难得的一场仗,从提升柠萌的制作和管理能力来说,我们得到了很多启发,比如说这么大体量的剧配置应该怎么做,哪些工种适合内化,哪些工种适合外化。在中国其实我们已经用到了最好的团队,比如说我们的造型老师奚仲文老师,美术总监孙立老师,都是中国电影的大咖,在他们身上也看到了电影和电视剧之间的距离,我们可以达到的那些,哪些达不到,有哪些可以融合,学习到的理念还挺多的,整个工业化流程我觉得我们上了一个台阶。

澎湃新闻:你说这样大体量的古装可能对你们来说是十年一次了,现在看行业变化,古装剧的热度是下行的。你觉得之后像《九州缥缈录》这样的作品,在整个行业里可能会越来越少?

徐晓鸥:第一当然是行业的状态,但我也觉得观众审美是一波一波的,这两年古装的某类题材比较多,观众也会有疲劳,所以慢慢这两年会转向其他题材,可能过个三五年又会回来,都是这样一轮一轮的。所以可能这一波的古装类型热度,我自己判断可能需要冷静一段时间,可能会转向其他古装的类型。

澎湃新闻:你预测一下可能之后什么样的古装剧相对来说会更在风口上?

徐晓鸥:可能会更有历史感一些,更有人物感一些的作品,我也很难说,因为风潮这个东西只能是一种感受,最终还是要通过作品呈现。

澎湃新闻:我可以把你说的历史感理解为有现实主义色彩的古装剧?

徐晓鸥:有现代精神,其实《九州缥缈录》 也是很有现代精神的,这些孩子们其实很现代,他们的这些价值观跟现实的有连接,跟观众有连接。其实很多大女主剧跟现在的女性精神都是有连接的。与现代价值有连接、更正剧感、传承东方历史和文化的作品,我觉得会不断地出来。

《九州缥缈录》剧照

“名利让一些创造者脱离现实”

澎湃新闻:《小欢喜》也开播了,现实题材是柠萌一直很擅长的,接下来在这方面是否会发力更多?

徐晓鸥:会,这个还是我们的定海神针,因为柠萌是靠现实题材起家,我们包括我本人更热爱做现实题材,跟自己的生活有连接,有表达。接下来我们的“小”系列还会继续做,我们明年会开《小舍得》,剧本已经快做完了。而且《小欢喜》我们还是很有信心的,寄予厚望,我觉得它会超过《小别离》。高考的故事更难写,它更真实,高考是中国所有人的共同记忆。教育题材我们不会放弃,这是个非常好的观察中国社会的切入点。接下来现实题材还会做女性成长,这是我们的一个系列,我们已经开了《三十而立》和《二十不惑》两个年龄段的剧,已经开机了。这个观察中国女性成长的题材,也会是一个系列。这两个系列我们都会坚持做下去,保持每年一到两部。

澎湃新闻:柠萌对于现实主义题材的把控很稳。现实主义题材,一是要做深做真很难,二是做深做真了能不能播也不好说,但柠萌基本上平衡得挺好的,这方面的经验能不能介绍一下?

徐晓鸥:可能是我们做得比较久了,今年柠萌提了一个企业的愿景使命我特别喜欢,让我觉得柠萌成熟了:人塑内容,内容塑人。

我一直相信做现实题材,首先你创作者的生活要真实,我们这些做创作的人要踏踏实实在泥土里生活。我每次跟新员工做培训都说,这一行是个很浮躁,很名利,很有光彩的行业,太多的人被钱和名砸晕了,一旦你有钱有名,你的生活会变得非常的不真实,你从此再不坐地铁,再不打车了,你再也不买菜了,很多人是这样的。你生活在一个完全和现实脱离的环境。

为了你的工作,你一定要生活得真实,你要地铁上下班,吃外卖,要知道下雨天打车难,你一定要知道年轻人的痛点在哪里,生活到底在哪里不易的。我可能已经体验不到20岁的难,但我可以体验40岁的难,我自己有真实的体验,我哭过,难受过,我知道那个痛点在哪儿,那我就能打动到观众,就这么简单。所有创作者要保持对生活无缝的连接,这个听起来很扯,但其实是很难的一点。

第二所谓的审查,我觉得柠萌的审查从来没有遇到过大的问题,审查部门对你的作品真不真,善不善,一眼就能看出来。你表达的初心是抚慰心灵,传达善意的,还是渲染焦虑的,一看就能看出来。所以创作者要表达善意,这是很重要的。做一个作品就是让观众汲取温暖,我们不是为了让大家觉得天都要塌了而创作,绝大部分人还是要生活在温暖里。生活里有痛苦,难道就不活了?还不是得认真地活下去,心里得有信念。就像我们做企业一样,碰到很多困难,哭天抢地有啥用,得抱着坚定的决心说一定会好的,就真的能好好活着。这真的是很简单朴素的道理。

    责任编辑:程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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