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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猬乐队 | 昔日青春纷纷老去,只有少年依旧横冲直撞

2019-08-08 08:20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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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刺 猬

        无论如何,「乐队的夏天」到此也算告一段落。

        第十一期,每支乐队被要求演唱的安可曲,是「自己最想唱、不唱不行」的那首歌。

刺猬选了《生之响往》。这首歌出自他们的同名专辑《生之响往》——这是刺猬酝酿最久的一张专辑,也像是站在青春逝去当口的一次回望,才有了《火车驶向云外,梦安魂于九霄》里那句“一代人终将老去,但总有人正年轻”。

整张专辑的完成历经四年,这四年也是乐队几乎停滞,每个成员最看不到希望的一段时期。但是“美好的青松岁月怎能未老先衰”,好在他们没有停止创作。

尽管《生之响往》像是拽住青春尾巴不肯撒手,却又无奈看它远去的一次盛大告别,刺猬摇摇晃晃,终究坚持了下来。所以他们还是唱着:“人生绝不该永远如此彷徨,它一定不仅是梦幻觉与暗月光”。

        

刺猬乐队:

        无法长大的80后少年,

        心里同时住着蝙蝠侠和小丑

        文 | 郭小寒、大豆

        (郭小寒,看理想主讲人)

从一支乐队走红到一个人的生活轨迹的改变,也许每个人命运中的偶然与必然都是被预埋好的。

经由《乐队的夏天》这个综艺节目,刺猬乐队在社交网络上的粉丝数从三万涨到七十几万,这支已经成立了14年,出过8张专辑,做过无数次巡演上过无数次音乐节的乐队,也终于在大众的层面被人熟知,以极高的人气和赞誉迎来了自己的“夏天”。

在节目中,吊儿郎当的程序员赵子健和单身妈妈石璐本身的故事就已经让很多人唏嘘落泪。

而在舞台上,刺猬乐队炸裂的现场挥洒着无尽的少年感、丧燃和奋然的活力,更是令人印象深刻,他们刺激到了一大批的“社畜青年”上班族:“哇,原来生活还能这样!”

刺猬乐队的存在彷佛给他们不透气的苦闷生活撕开了一个口子,看到了另一个可能性:一个自己曾经不敢想象的生活状态,一种对自由的向往。

为了录制这个节目,程序员赵子健不得不再次辞职。子健说他们的音乐引发的共鸣是因为刺猬的歌里有让这些上班族感同身受的东西和真实的矛盾,而这些音乐作品也是子健自己生活状态的诚实反应:“比如我如果一直没上班,就做音乐也感受不到这个冲突,我肯定每天上班在这种环境里才能感觉到这个社会大环境是什么样的,有过被逼得无奈的经历才是最让你刻骨铭心的。回到音乐里的时候,内心的冲突才会激发这些歌儿。”

当《乐队的夏天》节目大热的时候,赵子健的前同事们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这个曾经坐在隔壁工位上,胡子拉渣不修边幅,闷声写代码的人,是一个著名摇滚乐队的主唱。回头看他不得不辞职才能去录节目的举动,大家颇有些“这小子赌赢了”的感慨。

1.

世道变了,

体面地活着变成了更艰难的事

子健从没把做乐队这件事当成一个赌注。在他看来,如何平衡工作与做乐队实在是个非常简单的选择题。

作为北航毕业成绩优秀的理科高材生,找一份程序员的工作对他来讲一直都不是什么问题,乐队的发展才是永远第一顺位,而薪资不菲的程序员工作只是他的“业余生活”。即使这个节目没红,他也没觉得自己选错了,这样的想法听在同龄人耳中,恐怕会觉得过分冲动幼稚,而发出不赞同的“啧啧”声。

“少年感”与“不吝”在刺猬乐队身上的真实呈现,无疑也是歌迷自身境遇在他们身上的一种投射。

从子健高中时代听Nirvana开始,他也就认定自己喜欢这样的音乐,要做出比这更牛逼的音乐,时代风云变换Nirvana的主唱Cobain在1994年时就死掉了,如今再有乐手说喜欢Nirvana是件非常土的事情,新裤子乐队从来不啻对他们的嘲笑。

但子健非常认真直到今天都喜欢Nirvana,有太多摇滚明星死于27岁,坚信摇滚乐精神的少年们有一个暗号叫“27岁俱乐部”,那里的人都没有想过太多明天,信奉“与其苟延残喘,不如从容燃烧”。

可是慢慢世道变了,体面地活着变成了更艰难的事。

赵子健今年36岁,在他身上半点找不到“成熟”的踪迹。与同龄人相比,他似乎一直有所滞后。

他那些横冲直撞的歌词,唱歌时锐气十足的嗓音,说话时爱憎分明的态度,都在昭示这一点。

听他的歌,你绝对不会想到这位混不吝的少年甚至从“27岁俱乐部”毕业又过了十个年头呢。

赵子健调侃说:“那会儿想的是活到27就死了,燃烧青春呗。过了27,发现没死。那就接着活,接着玩呗。后来大家都不想死了。年轻的时候都挺傻。”

想了一会儿,他又补充道:“其实现在也挺傻的。”

不知如何走入下一阶段,所以不知如何告别青春。年纪上早已超龄,心态上却总在拖延成长。也许这就是刺猬的“青春感”,但外界一直在改变,周围的人似乎都在往前走,比如石璐。

2.

创作不可以push,

但生活可以push一下

2015年,Nova Heart乐队在愚公移山的一场演出中,石璐兴奋地向观众宣布自己“有喜了”!

从一个暑假在少年宫里打鼓的小姑娘,到一个摇滚乐队的女鼓手,再到女鼓手与男主唱恋爱分手长大,与别人结婚生子离婚成为单身妈妈。石璐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靠直觉的本能,在义无反顾地往前走,似乎只有不断往前才能让她感觉踏实。

石璐说自己是那种很简单一根筋的人,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了。在刺猬这个乐队里,她加入,离开,又回来,希望跟着乐队一起成长,作为一份事业去好好经营。

生完孩子后,石璐带着孩子跟父母在西双版纳生活了一段时间。在这个被称为人间天堂的地方,石璐却感觉心痒痒。她天性好强,早已习惯了北京的快节奏,每天扑面而来新的事物。而此时这么松弛地呆在“人间天堂”,她感觉快要废了。她想起子健说过的话:“创作这个东西不是可以push的, 但生活是可以push一下的。”

于是她一边带孩子一边自己学软件,用ipad录下了《勐巴拉娜西》的Demo。时值春节,Demo里还依稀可闻隔壁屋打麻将的声音。这是石璐严格意义上第一首独立创作的歌曲。写完后她心里没底:“这东西是好还是不好啊,怎么这词那么主流啊。”

她拿给其他人听,有的朋友觉得太简单了没什么深度,有的朋友觉得不够完整,直到拿给赵子健,他听完一下就认可了 “你甭管他们,简单就是最真的东西。”石璐的心这才放下了:“只要他说没问题,那就没问题了。”

赵子健是刺猬乐队的主心骨,在音乐上石璐完全信任赵子健,他也是整个乐队和其他人的程序员,看看人生的后台数据,来判定你有还是没有问题。

在乐队上大家互相理解支持,但在生活上石璐拥有了完全自己做主人生,“当了妈妈后更成熟,我会站在别人的角度去想问题”。

是的,她已经不再是七年前那个跟他挤在鼓楼那间400元的出租屋里,冬天炒菜还要把电磁炉甩到室外去的姑娘了。

3.

一场又一场「24小时摇滚聚会」,

就是他们的青春期

赵子健和石璐从刺猬乐队组建第二年成了一对情侣。2008年的鼓楼,赵子健与石璐租住的平房不到15平米,只有一个房间,夏天潮湿冬天漏风。

有一次两人从美国巡演回来,发现平房的玻璃被路过的挖土机敲碎了,玻璃碴和垃圾洒了一床。但那并不是赵子健住过最糟糕的地方,他还经历过更糟的。

曾经有阵子他房租到期又辞了职,没有收入,更不想回父母家。赵子健就索性在他们长期租用的安德路的那间排练室支了个床,天天住在里面。排练室在地下二层,潮湿,阴暗,全是螨虫。有时早上醒来,子健发现整个脸都是肿的。

共用安德路这个简陋排练室的还有Snapline、Carsick Cars、Golden Driver等乐队。来自美国的金融学家Michael Pettis创建了兵马司这个独立厂牌,收编了其中的一些乐队,并在五道口的蓝旗营创立了D22俱乐部,那是北京一代摇滚音乐人的精神庇护所和已遗失的共同记忆。

而中国的摇滚乐,经历了80年代崔健的横空出世, 90年代黑豹、唐朝和魔岩三杰为代表的唱片工业催生主流摇滚乐和由“麦田守望者”、“新裤子”、“地下婴儿”为代表的“北京新声”这三代之后,在2005-2008年的时间里来到了一个崭新的“北京超新生一代”。

那时的北京也很开放,在奥运会的带动下,北京的外国人多,文化开放,音乐氛围好。那时SonicYouth这样先锋音乐的鼻祖也来过北京演出,感觉全世界的摇滚青年生活在一起。

Carsick Cars、Snapline、嘎调、刺猬、后海大鲨鱼、怪力……这些乐队在同一时期几乎同时出现 ,他们的共同特点是都是由北京名牌高校的大学生组成的乐队——学习优秀,才华出众,大部分人除了做音乐可能也画画做设计。

他们身上有完全不同于上一代摇滚气质和精神,他们的核心受众是那批文艺气息最重的,稍有理想主义但如今已渐渐消失的中年人——“80后”。

作为“北京超新声”一代的重要的一份子,刺猬乐队也活跃在那一时期,就像在《乐队的夏天》“理想国”那一集,刺猬演绎了那首《24小时摇滚聚会》,这首歌收录在他们《白日梦蓝》专辑,展现的是曾经的摇滚青年们聚集在D22俱乐部里,一场又一场的24小时摇滚聚会,就是他们的青春期。

如今石璐回想起那段时光依然激动“灯光打在你的头发上,你能感觉到所有人发丝在颤抖,灯穿过他们的发丝照到你的脸上,特别美,挥洒着汗水,荷尔蒙洋溢。”

刺猬从一开始就创作力爆棚,从最早的EP《Happy idle kids》到首张专辑《噪音袭击世界》《白日梦蓝》《甜蜜与谋杀》……他们几乎每年都要发1-2张唱片,同时期的Carsick Cars、Snapline、嘎调等乐队也都拿出了代表水准的处女作,那时候所有“北京超新声”一代参与者都感觉拥有改变世界的能量,大家既是战友又互相较劲彼此激发,少年穷得叮当响,又仿似一切都充满了希望。

早期D22的80后歌迷们回想起那段时光无比唏嘘感慨,有着“我们一起努力一定能迎来一个新世界”的理想主义,2012年D22暂停营业,一切刚刚开始又似乎无言结束。

4.

做了所有努力之后,

你发现自己还是很孤独

赵子健和石璐的恋爱终结于2013年,那阵子他们依然生活穷苦,日子过得更乱七八糟了。除了经济压力、状态不好,在社会中一直处于边缘化,赵健更不怎么爱与人相处了,有人会认为这是摇滚人的叛逆、愤世嫉俗,其实不然。

子健一直是一个社会化比较低的人格,这也是他为什么选择程序员这个职业,因为程序员不用跟别人沟通交流。他说自己最难受的是觉得不是没有做过努力,而是做了各种尝试想融入集体:去上班、和同事相处,最后发现还是没融进去,还是没有几个能走心的人。“那种感觉其实是最难受的,做了所有努力之后,你发现自己还是很孤独”。

石璐搬走后,赵子健转而对宇宙产生了莫大的兴趣,时常在自己的小平房里一个人看关于宇宙的科普纪录片。看得多了,他就觉得人类特别渺小,也就是一尘埃,谁都别把自己当回事。“没有什么是永恒的。”

一直以来,刺猬乐队都保持着很高的发片频率。而同时期的其他乐队,后海大鲨鱼更明星化一些,也只出过四张专辑;Snapline到现在只有两三张专辑,李青更愿意以制作人的身份在刺猬现在所在的赤瞳音乐上班;Carsick Cars的张守望沉迷于实验与即兴;嘎调更是早就解散了,主唱詹盼一直明做设计的工作,音乐上一直在持续创作却不愿意轻易拿出来。

有人说他们这样才是爱惜羽毛,而对比之下刺猬已经出过8张专辑,很多作品被资深乐迷或乐评人诟病像“未完成”,而他们的演出现场显得有些粗糙。

子健不在乎这种论调,他对于要表达的东西几乎是以一种执意抓住当下冲动。因为当下想表达的冲动只在当下的时刻才有意义。

石璐说:“子健总是有一个特别强的时间感,他觉得此时此刻,现在一年之内我要表达的就是这样,不用它多完美。但是如果再等再慎,这东西就没了,他也不想唱了。”

2010年,刺猬的第一任贝斯手朱博譞与赵子健在音乐理念和审美上的分歧越来越大,最终朱博譞选择了退出,何一帆在这时候加入刺猬。石璐的考量是,他是个“未来也能稳得住的人”。

何一帆性格简单直接,从不逃避问题,会主动拒绝不适合自己的东西,也不想争取融入环境。

“子健的性格是比较冲的那种,他眼睛里揉不了沙子。我倒不是那样的,比如碰见煞笔了,子健可能是撤了,我可能得给丫培养成大煞笔。”

石璐说她不希望三个人性格都很强,虽然那可能会碰撞出非常好的东西,但也有点儿冒险,未来不可预测。事实证明,石璐的选择是对的。

何一帆是刺猬乐队里最沉稳的一个人,他总是知道怎么看待与调解乐队遇到的矛盾。

他认为:“一个乐队争吵是不可避免的,想法上分歧很正常,但大家目标是一样的,为了出一个好的作品。”

所以日后在石璐也快坚持不住,乐队遭遇解散危机之时,是何一帆把乐队最珍贵的东西一件件捋给石璐听,最终使得石璐决定坚持下去。

如果石璐当时没有坚持下去,刺猬乐队分崩离析,也就不会再有《生之响往》这张专辑。

5.

“暗无天日却光芒万丈,

压抑苦涩又热血飞扬”

《生之响往》是刺猬乐队酝酿最久的一张专辑,历经四年,这期间依然是看不到希望:赵子健自己在生活的低压漩涡中挣扎,石璐结婚生子又离婚经历了人生的重大转折,乐队几乎处于停滞状态。

但子健一直没有停止创作,他把积累的一些好的动机、作品拿出来重新发布,这次他特别认真:“可能因为我快36了,还是想摇滚乐一把,再老一点就没有这劲头了。”

也正是快36岁了,这张比之前大家都是在20几岁的状态创作的东西多了很多质感和层次。

他们的歌迷,也处在而立之年,被生活卡住,学着做一个升职加薪、结婚生子的正常人,逐渐忘记了摇滚乐带给他们曾经的热血与激情。

刺猬乐队在36岁的当口往前一回望,引发了很多老听众的情感共鸣,这也是《火车驶向云外,梦安魂于九霄》为什么听起来像一曲青春的绝唱,“一代人终将老去,但总有人正年轻。”

        2018年,刺猬乐队签约了太合集团旗下的新晋厂牌赤瞳音乐,主理人是当年兵马司的同事海丰,而Snapline的吉他兼键盘手李青是这张专辑的制作人。“她身上有我们缺失的一种东西”,石璐很谦虚地说到李青。

在2018年那个转折点,海丰、李青这些D22时期的战友以厂牌邀约人的形式在刺猬的生命中出现,一切写好的定局,反而有些一些反转。

刺猬一直有潜在的大众市场,只是缺少一个大的平台可以让更多人知道,当李青把他们积累了四年的作品《生之响往》分成四类,并让石璐去编三部和声的时候,刺猬确定李青足够了解他们想表达什么。

《生之响往》中的主打歌《火车驶向云外,梦安魂于九霄》,刚上线网易云音乐24小时就收获了上千条留言。

这首歌带给每个还在青春岁月,或者还在怀念青春岁月的人的心灵冲击都是极大的。

贝斯手何一帆至今忘不了自己刚拿到这首歌词时的感受:“看到最后一句‘一代人终将老去’时,我的后脊梁骨都发麻了。我自己都没意识到原来自己36了,感觉要翻篇了。但‘总有人正年轻’,这句话又让我觉自己又回来了。”

《火车》被乐评人耳帝评价为2018年50首最值得听的华语歌曲的第一名。他称这首歌“暗无天日却光芒万丈,压抑苦涩又热血飞扬”。

简而言之,这是一首无法自洽的歌。

它就像是对青春的一场盛大告别,在晃晃悠悠的档口,刺猬几次要放弃,但最终还是坚持了下来。

从2009年《白日梦蓝》中的“青春是青涩的年代”,到10之年后,《生之响往》中的“美好的青松岁月怎能未老先衰。”

刺猬有一种不断拖着自己的青春,但最终只能看它走远又无能为力的悲壮状态。

6.

只有少年才不会被经验主义框住,

不会被市场考量改变

与对待生活的无力感不同,在音乐创作上子健非常自信。

“我的原则就是得简单,没有废话。我喜欢音乐都是那种特干净的,吉他、贝司、鼓,三条线,都能听清楚,特别简单的。我录吉他,能不double我就不double,要是非得录两个,更好听或什么的,你得告诉我原因。”

“不应该怀疑自己。”赵子健非常自信,“那种觉得刺猬太简单,我随便玩一个就比他好似的,实际上他怎么玩,也玩不出刺猬这样的音乐,或者他真正唱刺猬的歌儿的时候才知道这有多难唱,他才感觉到这里面动了多少脑子,但展现出来的东西是很简单的。其实这种东西符合我的审美,乍一看平淡无奇,但在细小的里面去挖,发现有的是别的。就像‘刺猬’这个名字,不是特别张扬,但也是扎人的。”

这也是很多人觉得能从刺猬的歌里听出少年感的原因之一,因为只有少年才会不被经验主义框住,不被市场考量改变,才能写出这种横冲直撞、充满生命力的创作。

在表面的“糙”之下,子健一直在做减法,使歌曲能够表达出最直白的冲击力。他相信这是好的东西,这种自信不用乐评人评价,也不需要市场、媒体甚至票房的认可。无论台下是现在的成千上万人,还是以前的几十几百人。

“就算台下一个人都没有, 我们三个人觉着这个歌我们足够喜欢,这是我们拿出的好的东西,也要站自己”。

在这一点上, 刺猬乐队《生之响往》的制作人Snapline乐队的李青与他们的心态完全一致:“我非常清楚Snapline做的是什么东西,没人听我也认这个东西。没人听不要紧,你就说牛逼吗?”

被《火车》圈粉的大众一开始也不理解这首歌的歌词,很多乐评人也无法评判刺猬的歌词是好还是坏,“我那些烂曲、流窜九州……”子健的歌词文字是他独创的,他的语法结构和用词从不按套路出牌,粗糙,真实、意外也感人至深。

子健认为“歌词不能很满,要给人留有想象空间,还有断句,都跟音乐结构有关系。”

在文字上子健也贯以“极简”,像《火车》这首歌最后是四段,但最初子健写了二十段,然后再挨个过滤筛选,留下最值得留下的,哪怕是要重组结构和自创词汇,又保证直白易懂,何一帆说这种风格是“赵氏文言文”。

“真实的情感是不能给它条条框框的,那反而限制了你的创作,创作其实很简单,一定基于真诚的,或者你知道什么是对的。你发现你不能诚实的时候,事儿不对了。”

随着节目的出圈,关于一首摇滚作品的好坏更变得模糊,无法评判,无论是乐评人、专业乐迷、大众、媒体目前似乎都在以流量作为评价标准的时候,子健依然非常确定自己的创作是否是好的:

“这就像一个编剧的工作,什么才是好片子?得有角色、得有冲突,比如《蝙蝠侠》,有了蝙蝠侠就得有小丑那种人。片子为什么好?蝙蝠侠所有坚持的东西都是小丑想破坏的,永远是对立面。”

说到这,子健语气低沉了下来,“在我的心里,永远有蝙蝠侠,也有小丑”。

7.

所有人在理想主义和现实生活中苦苦支撑,

不知前程,又一往无前

随着《乐队的夏天》播出,刺猬乐队的人气越发高涨,子健已经决定不再去找下一份程序员的工作了,这支成立了14年的乐队终于成为了一个“专职”乐队。

如今各大时尚杂志和媒体的采访邀约忙不过来,原先他们除了排练、发专辑、巡演、音乐节,并无其他的日程安排,现在档期突然间满了起来,三人都有些不太适应。

我们在约定的采访时间见面时,刺猬刚结束了一个时尚杂志的的平面拍摄,他们每个人的头发上都打满了发胶,做成了所谓的“朋克”造型。

结束拍摄时,石璐第一件事就是冲到厕所洗刘海,何一帆戏谑地将自己头发顺势倒腾成了金角大王的样子,吐槽道:“顶着这样的头,拍照还行,访谈就有点傻了。”

说话的时候,子健则一直戴着有度数的墨镜遮着肿胀的眼睛,托着腮沉思说嗓子肿了不想说话。

他一直强调摇滚乐是属于年轻人的,35岁之后可能就不那么摇滚了。不过35岁之后,又要通向哪里呢?谁也没有确切的答案。

对于未来的创作,子健并不担心,他依然在生活中处于难以自洽的状态,这与生活境遇是否改观无关,因为“心里追求的那个自由,或者你想象的那个状态跟你的现实生活矛盾实在太大了。足够敏感的人能够感受到这里头的东西,然后激发灵感。”

“虽然不去上班了,但你的视角还是在……我不能保证下一张还能做的让人有共鸣,什么都在变化,你只要是自然的,别装,这事儿永远都会合理的。”

在《乐队的夏天》节目中“理想国”那一集的段落,让刺猬乐队想起了当年的D22,它不仅仅是刺猬的“理想国”,其实是同时期那一批乐队的精神所在,这些乐队都有一种共性,基于自身的矛盾感而发出的最真切的表达。

通过节目,刺猬自豪地站出来了,但同一时期其他乐队,这些成军了10年以上,但又不是中国摇滚神话里纪录的那些明星,他们每一个人,身上都有着类似“刺猬”的故事,却也在理想主义和现实生活中苦苦支撑。

刺猬的人生的进度条拉到这个夏天,纵向来看,这一切彷佛有了戏剧感。

其实对于和他们一起长大的这批80后乐迷来说又何尝不是这样,身处同样的大环境之下,我们追求自由也被各种问题局限,有着同样身不由己的渺小感却不能认怂,所有人都在这时代的洪流中,不知前程,只能凭着一股气向前闯。

唯一能确定的是赵子健说的那句话:“如果有一天我们大家都很舒服了,我们也不需要摇滚乐了。”

作者介绍

郭小寒。音乐行业资深从业者,前“乐童音乐&乐空间”联合创始人。著名音乐企划、推手,曾为野孩子、周云蓬、万晓利、小河、南京市民李先生、丁薇、曹方、程璧等音乐人做过唱片和主题演出企划统筹。目前已在看理想上线《中国民谣小史》及节目。

        内容编辑:猫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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