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着｜《七个会议》：比《半泽直树》更深刻的职场电影

编者按：如果你“不想睡”或者“睡不着”，欢迎继续阅读。这里或许有个文艺片，这里或许有个惊悚片。不知道你会闷到睡着，还是吓得更睡不着。

注意：本文有剧透

如果你当年追过“神剧”《半泽直树》，那么这部《七个会议》就绝对不应该被错过。几乎照搬了当时的全班人马（不仅如此，阵容还有全面升级，堪称日本影坛全明星），再有池井户润原作的加持，《七个会议》完全当得起影迷们的期待。

不过，如果只是将《七个会议》视作《半泽直树》的电影版，那么未免是小看了本片。和电视剧专注讲述的职场“复仇”不同，本片的立意显然更为深刻，它给观众留下的感受，也绝不只是当年的一个“爽”字。

电影一开场，就是制造商东京建电公司的会议现场。在香川照之（话说香川叔近年来到底演了多少类似角色）扮演的“魔鬼”北川部长的注视下，销售一课和二课开始汇报本月业绩。在会场最后坐镇的，是鹿贺丈史扮演的董事。寥寥数语间，影片紧张的气氛呼之欲出，眼看一场权力的游戏就将上演。

很快，各部门的各路大叔走马灯般纷纷登场，熟面孔之多简直到了让人眼花缭乱的地步。在一个比一个心机深重、一个比一个老谋深算的大叔团里，一个“怪胎”显得特别格格不入，那就是在紧张的会议上打瞌睡，在平时的工作里磨洋工的八角民夫。

影片前半段的悬念设置，全都是围绕着这个“奇葩”主角展开。一来，年轻时明明是全公司最优秀的员工，民夫为何在升职后却成了一个“二流子”？二来，如今明明只是个不求上进的股长，为何凡是要碰他的上司和同事，统统被清理出了公司？

本以为，按照常规套路，民夫大概是“扫地僧”式的人物，将会在影片后半段展开反杀，像半泽直树一样实现“百倍奉还”。可是，从悬念一一被揭晓开始，本片彻底走上了和《半泽直树》完全不同的道路。

原来，表面上吊儿郎当的民夫，其实是因为二十年前的一场风波而自愿放弃了公司里的“仕途”。如今，东京电建又遇到了一模一样的考验，而把柄就落在了民夫手里。说白了，这家大型企业的缺陷在二十年间丝毫没有得到改正，那就是为了业绩可以不择手段，不把客户和公众的利益放在眼中。

只要能把公司的产品推销出去，不惜修改产品数据，表面上看，这是板户课长的责任。但真相是，上至社长下至员工，唯业绩论早已经渗入了所有人的血液，而板户，只不过是这场风波中的“背锅侠”罢了。

如果说《半泽直树》要描述的是主人公一步步逆袭的历程，那么本片所要表达的主题就深刻得多，也沉重得多了。片名定为“七个会议”，包含着值得玩味的深意。对东亚观众来说，公司、单位内的开会是再熟悉不过的工作环节。但看似平淡无奇，甚至有点无聊的会议，却往往能体现出上级对下级的威压。越是大型企业，越容易把开会当做鞭策下属的手段。

如此一来，必然的结果就是压力被层层下放，一条企业内部的恶性循环链条就此形成。在影片结尾，观众们看得清清楚楚，一名又一名公司高管在民夫强大的火力下哑口无言、汗流浃背，唯有最高掌权者德山沉默不语。当民夫再三追问，何时会宣布召回问题产品时，德山终于说出了大实话——“我从来没有说过要召回产品”。

至此，观众才醒悟过来，原来问题的症结不在于某一个人，每一个环节，而在于早已经被扭曲、污染的企业文化。董事长、社长、部长、课长，他们错就错在唯利是图，不顾公共利益。但他们又没有错，如果不是为了完成上级交代的任务，又何须如此铤而走险？

看到此处，相信屏幕前的上班族一定会感同身受。虽然《七个会议》讲述的是日本公司的故事，可这一切，又是不是会让中国的“社畜”们感到无比“亲切”？双11、双12，各色购物节无不把XX分钟创下XX销量当做卖点，可又有谁关心，隐藏在光鲜数字背后的企业文化逻辑？当加班被美化为“狼性文化”，企业走火入魔的概率只会越来越高。

民夫不可能凭一己之力扭转这家老牌企业的文化，但他凭着自己的良心举报了问题产品。面对调查人员的询问，他坦然地表示，这一切都是日本民族性格造就的罪孽。企业员工就像古时的武士，企业就是其寄生的藩。武士能够得到藩的庇护，但为了表示忠诚，武士必须为东家的目标而努力，哪怕那个目标完全是错误的。由此我们也就不难理解，那位企业的最高掌权者德山，为何被下属们称呼为“主公”，高层们的会面为何会被称作“御前会议”。

资源有限、面积不大的日本能在短时间内跻身发达国家的行列，这种企业文化功不可没。但它有利有弊，也会被社会的发展带来诸多不稳定的因素，本片的主旨，正是要揭开隐藏在经济繁荣表皮下的阴影。

民夫的扮演者是野村万斋，这位狂言大师在本片里再次展现了自己的“颜艺”。或许有人会认为，他的表演多少有些浮夸，但这种戏剧化的表现方式，恰恰体现了本片的讽刺意味。这位“游戏人间”的不上进员工，才是那个看透了公司顽疾的清醒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