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吴贻弓｜《城南旧事》“小英子”沈洁：人生难得是欢聚

头七之祭，思念尤甚。我们以《城南旧事》中“小英子”沈洁写来的怀念文章，与读者一起回首岁月，聊托哀思。

亲爱的吴导演，刚过完中秋，东京的天气渐有寒意的早晨，突然从上海传来了您过世的噩耗。看了那些字许久，竟然有些怨恨如此发达的网络时代，让这么巨大的消息直接砸了下来。今年年初就一直期盼着回上海后去看望您，可是得知您的身体状况后又不忍心打扰您，没想到竟永远错过了。

吴导演，这是我从小到大对您的称呼。谢谢您在1982年的那天，上影厂《闪光的彩球》的面试教室里，您在那么多孩子中发现了我，告诉我要拍一部叫做《城南旧事》的电影，您还说，这部电影的主人公是和我一般大的北京小女孩，但不是儿童电影，是通过小女孩的眼睛来发现大人世界的故事。于是，我从那刻起，就和一个叫英子的女孩儿有了一辈子的缘分。在拿到剧本的时候，我就已经从您讲述的《城南旧事》里知道了更多的故事。这是一位叫林海音的台湾女作家写的儿时记忆，那时候的北京是什么样儿的，英子小时候都玩儿些什么，井窝子是什么。剧本里装满了英子的故事。您知道我是一个内向的孩子，所以才会请宋妈（郑振瑶老师）把我带回北京的家住了一段日子，因为故事里的英子可是和宋妈无话不说的呀。第一次到北京，第一次没有爸妈陪伴住在别人家，可没几天，我就和郑老师亲啦，直接就喊起了宋妈。吴导演，您太了解孩子的心思啦。谢谢您，让我和妞儿（袁佳奕）这两个地地道道的上海小囡，顺顺当当地变成了一对北京妞儿。

吴导演，谢谢您让电影里的英子在数年后见到了英子奶奶（台湾女作家林海音）。记得第一次和林奶奶见面是在白杨老师家，林奶奶的北京话说得太好听了，那么清脆，那么年轻，我们一见如故，在那之后，我和林奶奶又在日本的东京和大阪见过几次，我们一起去找到了林奶奶出生的医院，在门口留了影。我们也会不约而同地把这些有趣的事儿通过书信告诉您。吴导演，谢谢您在电影拍完后最终选择让我自己给英子配了音。当时，大家都觉得要请专业配音演员或北京女孩儿配音，我也反反复复进了好多次录音棚试音，最后您告诉我让我自己来给英子配音的时候，我真是太开心啦。时有记者采访时会问我，导演拍的时候是怎么教你演的？怎么让你哭的？怎么让你笑的？会逗你吗？会故意凶你吗？诸如此类的问题，我都无法回答。吴导演从不发火，说话声音里有种让人放心的感觉，开拍时，只是轻轻问一句：准备好了吗？开始！英子的故事就开始啦。

那时候，我和佳奕在现场休息时，导演还会过来，弯下腰看我们两个乖孩子是在做作业呢，还是在看故事书，然后又会和我们的爸妈用上海话聊上几句家常。我记得您每次都会问我们的学习怎么样了。比起开拍时的吴导演，我更怕查功课的吴伯伯吧。拍摄期间，我记得您还让剧组安排我在北京的小学临时上了一段时间的课。吴导演，谢谢您，让我的童年多了份色彩，我们看海去，我们看海去，蓝色的大海上，扬着白色的帆，金色的太阳，从海上升起来，照到海面，找到船头。我们看海去，我们看海去。现在，您和林奶奶都离开我们了。一次次的“送别”固然让人惆怅，但却让我们学会成长。最后，让我附上英子的《送别》，谢谢吴导演！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

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