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镇戏剧节·对话｜马未都：美盲比文盲还可怕

从10月25日开始的第七届乌镇戏剧节正在乌镇举行，百余场特邀剧目演出、千余场古镇嘉年华争相闪光。乌镇戏剧节是戏迷们的狂欢节，在这里不仅能看戏，还有不可多得的与戏剧大师、艺术家、各行业嘉宾交流对谈的机会。

近日，马未都来到了浙江乌镇，参与第七届乌镇戏剧节。马未都的身份有很多：古董收藏家、电视剧制作人、文学编辑、观复博物馆创办人……可谓是名副其实的斜杠达人，而马未都今年还跨界了一把戏剧，澎湃新闻记者在乌镇与马未都聊了聊，他是如何看待戏剧的？他希望看到什么样的剧目？如何培养审美？

澎湃新闻：如果用一个收藏品来形容乌镇戏剧节，你会选用哪一件？

马未都：那就是乾隆时期的一种瓷器，叫做“百花不落地”，这是瓷器釉上彩的一种表现手法，将粉彩与金彩结合，各色花朵将整个画面填满，不露出瓷底，也不露出花朵的枝干，百花如同天女散花，浮于空中，故称“百花不落地”。乌镇戏剧节期间，每个剧场从早到晚都安排了不同的剧目，供人欣赏，我觉得和“百花不落地”很相称。

澎湃新闻：能介绍下今年观复博物馆做的剧目吗？为何想到跨界戏剧？

马未都：因为观复博物馆无意之中养了一群猫，后来这些猫也被大家赋予了文化形象，说成是博物馆里的猫馆长，我们自认为这是历史上最有文化的一群猫。今年我们和北京儿童剧院合作了一部儿童剧《观复猫之喵》，这部儿童剧用猫的视野讲述了亲子间超级现实的“家长里短”。在剧中，观复猫收养了一个人类小孩喵喵，喵喵的父母和把喵喵一手带大的观复猫家长相遇，一场以“爱”的名义、打着“文化”的旗号的辩论开始了……该家养还是野生？该牵手还是放手？人类的育儿方法一定比猫族的办法更先进吗？

这其实不仅仅是一部儿童剧了，成年人也可以看。这部剧讲了很多现在社会的育儿焦虑和人生焦虑问题，社会扩张太快而我们的灵魂没有跟上，所以每个人的内心相对比较脆弱需要治愈，因而就创作了这样一部戏。

澎湃新闻：现代视觉艺术非常发达了，电视、电影、各类综艺节目数不胜数，我们还要去看戏的意义是什么？

马未都：戏剧是现代视觉艺术的鼻祖，现代媒体把现在的视觉艺术，如电视剧、电影变成了最普遍的艺术，但是没有戏剧就没有电影。戏剧在现在这个社会，和电影比起来那是小众的，但是在过去，没有现代声光电介入之前，戏剧是最广泛为大众能够欣赏接受的一种艺术表现形式。当下的电影市场已经走入了另途，今天世界级的大片已经不大热衷于讲故事了，而热衷于炫技。电影的趋同化非常明显，都会朝着一个方向去努力，比如都朝着特技方向去努力，所以对人的表演是否真实已经不大在意。

看戏对孩子未来的心智成长是有极大好处的。戏，你只要看得多，跟文学书读得多一样，都会滋养人的内心。有时候我们会觉得审美也很难提高，有很多东西看得出说不出是吧？审美提高本身就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过程。美盲比文盲还可怕，很难教育。但其实审美这件事最简单的，就是从小要看，不仅要看博物馆，还要看戏，还要读文学书，那孩子长大了，就跟别人不一样。

澎湃新闻：今年你看了哪些戏？感觉如何？对乌镇戏剧节的未来有什么期待吗？

马未都：今年乌镇戏剧节的开幕大戏是《三姊妹》，我看了。演员就在台上不断地当众更衣，导演把戏剧中过去隐藏的部分全部暴露给你看，换句话说，没有后台了，舞台设计也不太计较景色。将可移动道具置换下，表示场景的更换，我想这是一种流派，也很有意思。就跟吃饭一样，快餐吃多了想吃正餐，正餐吃腻了有时候想喝一碗粥。

乌镇戏剧节是一个非常前卫、当代的戏剧节，我个人的话，会希望未来加强一些传统剧目的比重，比如《雷雨》《茶馆》等剧目的重排，虽然是观众熟知的剧情，但是换了演员班子，依然会有它的魅力。而且我觉得对于我这个年龄而言，下一代乃至再下一代人，这些孩子也需要了解他们的父辈或者祖父辈那个时候的时尚，而且在我们年轻的时候，像《雷雨》都是非常时尚的，从观念到表演都是很现代的。

乌镇西栅边上又搞了一个乌村，如果乌村能运营起来投入到戏剧节，那场地会变得更多，也可以允许各种门类的戏剧存在吧，甚至我觉得还可以做开放性的戏剧，就是剧情不确定。根据今天的情况和观众的反应，剧情可能会发生变化。我现在不太想艺术创作，如果我想做，就做这事，比如排一个恋爱的戏，男女演员的一个表演节点时，我们可以征求在座的意见，每个人手里有一个选择器，当选择器大于1/2的时候，决定演员的表演的走向，我就可以看到演员的功夫，演员的应变能力，甚至演员出错，都是你最为喜欢的地方。不是每一个事情都一定走在正确的路上，我们不停地出难题，让它在错误中前行，但是达到一个正确的目标就可以了。

澎湃新闻：来乌镇小住给你感触最深的是什么？

马未都：是晚上十点以后夜深人静的夜景。乌镇的光线做得非常好，我们大部分景点的光线做得过强。乌镇的夜间光线做得非常适合人的视觉感官，景观也是，乌镇保留了过去的很多“缺陷”，这是它最有价值的地方，比如按照现在的眼光和人流量，乌镇的街道肯定太窄了。无论从美学价值和社会价值上讲，乌镇都是非常有意义的一个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