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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去世的丈夫,好像栖身在这一万册书里

2019-11-04 11:56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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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周六,《书店日记》译者顾真与陈晓维在北京码字人书店展开了一场爱书人间的对谈。参考肖恩·白塞尔的《书店日记》,交流了买书卖书中的趣事、实体书店在今天的处境。

二手书商脾气都很差吗?人在什么时候,会放弃自己一生的藏书?你是至今还怀着开书店梦吗?如果开一家书店,需要注意些什么?……

这是一场属于爱书人的party,理想君精选其中精彩内容。内容真的真的多,多得令人怀疑多少读者朋友有耐心看下去。不忍舍弃一些故事、经验,如果你看完,觉得还过得去,理想君就心满意足了。

二手书商变形记:脾气变差、处处是坑、畅销书其实不好卖

顾真:这本书能够得到大家认可和关注,主要因为这本书写的非常有意思,内容非常打动人。大家平时看到的“关于书的书”都不是这样,它向我们展现了国外二手书商的真实生活。

并不是里面每一段都会让我们荡漾或者让我们爆笑,大部分情况下,当然不能说枯燥,却是很平淡。因为开书店会遇到各种各样无聊或者累人的事情,比如房子哪个地方漏雨啦,或者开车去郊野城堡进书啦,去人家家里收拾已经故去人的遗物啦,这些时候店主要跟不同的顾客打交道。

有些顾客很奇怪,比如店主肖恩的书店名字就叫“书店”,但是竟然有人还会问他这个店是卖什么的。他觉得非常诧异,为什么会有这种问题,因为他的店都已经叫“书店”了,都这么明白了,你还要怎么样。

我自己也有点卖书的经历。你不一定拥有实体书店,在孔夫子、在豆瓣上转让自己的书也算。以前,我有一本书发在网上卖,一个人过来说,认识是缘份,能不能给我便宜一点?我说可以,你要多少钱?比如那本书是100,他说30。我说那就没什么好说的,30怎么卖呢?

过了一段时间我又有一本不想要的书放在上面,我又挂了100,那个人又来了,书友好,又是你,我又看上你的书啦,缘份真不浅,能不能30卖给我?会反复这样问,大概有三四次吧,我每次都拒绝,他下次竟然还会来,简直令人愤怒。我当时的心情跟肖恩是很像的。

还有一次是我自己买书的经历,我在豆瓣上买别人转让的博尔赫斯的书。记得那本书封面是软的,法式精装,很容易压坏,我让豆友说能不能包好一点,因为我怕书损坏。她说好的。然后就寄过来了,过了三天之后我发现她发了一条动态还是什么,把我骂了一顿。

她说我在豆瓣上卖了一本书,碰到一个豆友非常挑剔,买书居然专门叮嘱包好一点,一看就是不读书的人,不关注书的内容只关注书外在。我觉得很委屈,为什么叮嘱包好一点就是只关注外在呢?虽然我要读里面内容,我总也希望这个书是以比较好的形态到我手里来吧。

翻译《书店日记》的时候,感受到了店主肖恩的毒舌。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本来是非常温和的人,脾气非常好,但是经过这些年的书店经营生涯之后,他变成了脾气非常暴躁的人,怼天怼地,各种各样的顾客在他笔下显露出非常不堪的情状。

肖恩的书店前台

他算是个社交红人,在Facebook发各种东西,所以有人到店里,就会战战兢兢。男朋友乱说话,她会说你小声点,你再说的话他会把你的话发到网上去。

要说翻译的难点,有一点在于书里那些书名我不太能确定,因为有些书年代久远,没办法都看过内容,也很难找到非常确切的对应的译名,所以我尽量把书名还原出来,而且把原文放在下面,如果翻的不对还请大家帮忙指正。

这本书每个月前面有奥威尔的一段话,是奥威尔的文章《书店回忆》里面的话。奥威尔当年写作《叶兰在空中飞舞》的时候在伦敦一家书店打工,店名叫做“爱书人之角”,他打工的生涯不太愉快,甚至觉得书店是收容那些不能被证明的精神病患者的地方。

大家可以想象,很多人来书店不一定是来买书,也不一定是来看书,可能是来炫耀自己的学识,也可能是比较寂寞,想找人交流,如果没有顾客的话可能就是跟店主、跟店员交流。

奥威尔在打工的时候,一边上班一边冷眼旁观这些现象。肖恩自己开店之后有切身体会,所以就截取了这篇文章中的段落,放在每个月前面,这是这本书里很有意思的一个地方。大家看《书店日记》的时候,也就顺便把奥威尔这篇重要的《书店回忆》给读了。

陈晓维:这个书确实很有意思,它之所以有意思有几点:第一他是开的旧书店,如果开新书店就不会这么有意思。因为新书店人和人之间的交流很少,旧书店需要大量的人和人之间的交流,因为旧书店的商品都不是标准化,不是定价写在后面,30就是30,20就是20,如果打折就是全场八五折,你也不用问,你不用跟店主有任何交流。

但是旧书的话,它是一个很原始的交易模式,这个东西的价格有很大的弹性,这里面也有很多坑,所以需要买书人和卖书人之间有大量的互动,有人的事就好玩了。这是这本书受欢迎的第一个原因。

第二,这个店主文字非常好,同时他看问题很深刻。我也开过旧书店,我也写过类似的东西,但是我没有他深刻。比如他说书的畅销程度跟它变成旧书以后的经济价值成反比。其中的道理,因为凡是畅销书都会印很多,变成旧书以后相对变成一种收藏性质的东西,收藏是讲究物以稀为贵,多的肯定就不值钱了,所以越是不畅销的书会卖的越好。

我认识一个美国的藏书家,他是一个律师,他专门收藏诺奖获得者的签名本,他跟我说他买书的其中一条原则就是,要买这个作家的第一本书,因为这个作家出第一本书的时候往往是无名之辈,印的数量也会非常少,可能纸张方方面面都比较差,买到它的人也不知道这个人是谁,看完以后也不会很珍惜这个书,随手就扔了。

不像那些成名以后,你买完以后觉得这是名家作品,看完以后好好存着给孩子看。所以名作家的第一本书非常贵。他跟我说他最得意的一本书是马尔克斯的第一本书,在哥伦比亚印的,西班牙语的,纸特别差,保存得也不好,但是特别特别少见,这是他特别得意的书。

人在什么时候,会放弃自己一生的藏书?

顾真:我们现在买书,大部分情况下只能是在屏幕前面买书,你跟店主当然也可以交流,但是缺乏温度,基本是纯文字的交流,跟以前很不一样。

《书店日记》里写到一个人叫戴维,是老一代的书商,现在已经凋零殆尽的一代人的代表。旧时的书商肚子里装了很多版本学知识,那时候,买书卖书双方要经历一种信息或者说智力的对抗,经过这样一番对抗之后获得你想要的书。现在大家都能上网查,在店里或者书摊买书,双方都有参考的途径,丧失了很多乐趣,没有以前披沙拣金的感觉,捡漏的可能性也小了。

我有次在伦敦买书,有一家书店叫莎乐伦(Sotheran),里面有一个店员,是位已经工作几十年的老店员。买书的时候跟他聊了一会儿,后来他有别的事要做,就把橱窗的钥匙给我,让我随便看,人很好。但是我第二年去的时候,他已经离职了。我想他大概自己去单干了,但是半年之后我收到邮件说这位先生过世了。这样的一些记忆,如果在网上,你可能也知道跟你通邮件的人不在了,但是没有办法这么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一个人的离去。

肖恩的店是苏格兰最大的二手书店,所以也会经常碰到这样的人、这样的故事,他比较打动我的收书经历是他去收拾那些逝去的人的遗物,比如他发现一家人家的书橱上放了很多正面朝下放的照片,为什么?因为上面的人已经过世了,他的遗孀无法面对这件事情,所以不让自己触景伤情。

等到他把那些书全部清走的时候,他觉得那个人在世界上留下的痕迹就这样消失了。因为藏书组成了一个人的精神世界,你看到他曾经阅读过的书,他的精神历程,在一天之内被汽车运到店里面,然后一点点四散到全国各地或者世界各地,这个人的精神世界就这样消散了。

这很让人感伤,但是藏书又去世界上别的地方,点燃别人的热情,就像《别想摆脱书》里卡里埃尔讲的,他觉得自己去世之后让妻儿把他的书散掉并不是什么坏事,他的书能跟别人发生新的故事也是很好的。

陈晓维:你说这个我太有感触了,我开过书店,我去很多人家里收过书。大部分情况都是你很失望,因为去了之后一看,地上弄一堆,全是旧杂志,《炎黄春秋》《新华文摘》等等,我说这个东西没法卖,这些我不能要。大部分都是这种情况。

但是也有很让人伤感的时刻,有一次我去一个人家收书,男主人死了,可能是八十多岁,他的太太七十多,头发也白了,他的书很多,可能有上万册,我叫搬家公司,叫来一个车全给拉走了。他的太太在边上看着,也不说话,好像有点黯然的感觉,当我最后把所有书都装上去以后,她突然哭了,她说你能给我留点吗?她就指着一个小柜子,可能是一个床头柜那种,她说你给我留点吧,让我留个纪念。

我想她的丈夫,这种几十年的感情,好像栖身在他这一万多册书里,实际上并没有死去的那种感觉。

还有一个让我印象比较深的事,我原来跟一个叫胡同的同学在东单开过布衣书局。我们那个店的对面是一个刻字店,刻字店里面是一个老头,大概叫李作智。有一次他听说我们这开了一个旧书店,他很好奇,因为很少有人在胡同里面开店的。

他到我们这一看觉得更有意思,全是旧书,很多都是他年轻时候看的书,他说这个我也有,那个我也有,然后跟我们聊了很长时间。聊完之后我回访他,我到他的刻字店去,他特喜欢刻印章,他是北大考古系毕业的,后来在内蒙做了很长时间的野外考古工作。我拍他马屁,我说你给我刻两章,你的章刻得不错。

他刻的章是陈巨来那种圆珠文风格的,刻得很好。后来我们从新开路胡同搬走以后跟这个人没有联系了,那是2003年。结果今年上半年的时候,我突然在孔夫子网,因为孔夫子网我每天都会看上面有什么新的书出售。我看有人在卖李作智旧藏,有好些书都是别人送给他的,考古所的同事,包括发现北京人头盖骨的贾兰坡,好多人送给他的书。

我看这些书知道他去世了,你知道你一个熟悉的人去世的方式是这样的方式,你在公众的平台看到他的书都散出来,通过这样的方式意外得知他去世,这种感觉让人心里特别的感慨。

顾真:福州路上海书城楼下有一个上海旧书店,之前一段时间有一大批书都是同一个人,保存得很新,他在每本书上面写了一句现在看起来比较俗套的话,就是“书籍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

但是如果你看那些书的出版时间,大致都是1978年、1979年。我们应该想到,那是刚刚经过晦暗的时期,这些书对他的冲击,跟我们现在回过头去看是不一样的。可能这个人也过世了,他的书才流出来。

还有一次我去天津买书,天津有一个书贩子,我在孔夫子上看他卖民国书,因为我对沈从文特别感兴趣,他卖一本《边城》,品相特别好,是一九三几年生活书店的初版本。我问他你还有别的吗?他说有,我说我到你那看看。

有一天我开车跑到天津,他请我吃饭,给我拎了一书包书。我一看那些书,我很感慨,因为中国的书保存得不好,中国这一百年来经历很多变动和战乱,解放前的书一般都是破破烂烂的,缺边少角,书脊也没了,有的还缺页,有的封皮也掉了,都是那样的书。

但是他那个书特别好,因为他每本书都拿牛皮纸包了书皮,所以里面就跟新的一样。我特别感谢这个人,他能让一百年以后的人,像在民国的书店里买到新书一样的感觉。

日本人保存书特别好,我在日本古本屋买书,因为解放前有很多中国人到日本去,他们也有很多书留在日本,他们也会一直从中国买书囤在他们的仓库里。我从日本买回来的书,三十年代,一百年前的书崭新崭新的,留下来的木刻集是硬壳精装的,连书脊的四个角都像当初刚印出来那么锐利的四个锐角,那种感觉拿在手里太幸福了。

“没能买到的书永远让人印象深刻”

顾真:陈老师,您除了卖书,买书的时候还有什么好玩的事情,有没有碰到很奇怪的书商?

陈晓维:买书印象最深的是那些没买到的书,本来以为能拿到手,最后也没有买到。有一次在孔夫子上看到一本《域外小说集》,我刚才说作家的第一本书最值钱,《域外小说集》是鲁迅的第一本书,那时候他还在日本留学。“域外小说集”那几个字是他找同学陈师曾,陈寅恪他哥写的“域外小说集”那几个字,用的是篆体字,写的跟或者的“或”似的。那个书商在孔夫子上卖书,他也不认识那个字,就说“或外小说集”,我一看这个书也没有人点,我就一下子激动了。

顾真:那你是怎么找到的?

陈晓维:我是一页一页都看的,天道酬勤嘛。我当时热血沸腾,当时我正在上班,我按捺不住赶紧打电话,那个书是100块钱起,我说那个书你别卖了,你撤下来,我给你5000。后来我想这错了,我打草惊蛇了。

他说行啊。我说你住哪,我现在过去取。他告诉我住哪住哪,他也很迷糊的一个人,潘家园的书贩子,安徽人还是河南人,住在东小口那边,我赶紧下楼开车。结果由于我过于激动,我开车前面有一个大石礅子,我没有看到,撞在大石礅上了,车灯也撞坏了。我正在懊丧的时候,我想不管了,反正能开就行,我就往外开。

结果,刚移出那个石礅子,电话响了,这个小伙说我要出去一趟,你先别来了。我心想,完了,肯定别人也给他打电话了,我这心一下凉了。我说你快点,你什么时候回来,你回来赶紧通知我,我再去。

我觉得我太着急了,结果后来他再也不给我打电话了。下午我说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他说这个书我先不卖了,我说完了,这个书没有买上。后来这个书上了中国书店的拍卖会,最后卖了29万还是30多万。你没买到的书是你印象最深的。

所以真正的好书,你就得花那个钱,你不能有侥幸心理,这种侥幸心理可能十年捡一个漏,但是像这种东西必须真金白银往上冲才行,这是我的经验。

在书店工作的人,并不需要对书有感情

顾真:说说肖恩是怎么走上书店道路的吧。他大学毕业之后在伦敦上班,有一年放假回到老家看到一家书店,他就跟朋友说这个店撑不过一年,可等到十年之后回来这个店还在,但店主已经很老了,所以就想让他接盘,说他有兴趣的话,可以贷款,把这个书店盘下来。有时候一个人做他自己后来终身从事的事情,是挺偶然的。

我在译后记里面提到,写《托尔金的袍子》的瑞克·杰寇斯基,学生时代有一天他去店里花——比如10镑——买了一套狄更斯文集,拿回家后过了几天发现他女朋友生日要送礼物,却没有钱了,就把这套书拿去另一家书店卖,他想把10镑换回来,哪怕8镑也行,结果店里给了他20镑,他知道原来藏书这件事还能赚钱。

从此以后,他开始卖真本书,卖古本书,后来连大学老师都不当了,做起了专职的书商。那本书很好玩,大家可以看一下。里面讲到很多我们耳熟能详的作家故事,比如纳博科夫、格雷厄姆·格林等,也提到了“哈利波特系列”。陈老师,你当时怎么想到要当书商的?

陈晓维:我这纯粹是情怀。因为那时候我开了一个设计公司,我本身是做设计的,那时候天涯很火,我经常在天涯的闲闲书话里买胡同的书,第一次是他给送书来,现在都是邮寄没有人给你送。但那时候他愿意给我送来。

他骑一个二八自行车,我那时候在六铺炕,送来之后我一看,当时我第一个想法是还想看看他有没有别的书,能不能到他那件点漏,我说我能不能到你那看看,他说行,他就骑着大二八自行车带着我,我就坐在他的自行车上,从六铺炕到方砖厂胡同,他当时租住在小平房里,我去了之后特感动。

因为外地来北京的北漂,都是为了让自己过上好日子,为了多赚钱买房娶媳妇,他的目的是为了让那些书找一个住处,所以他连床都跟毛主席床似的,毛主席的床说半边都是书,他的四分之三边都是书,而且他的书摞得特高,我说你睡觉的时候万一谁打喷嚏把你的书震下来,把你砸死了都没有人知道。我特别感动。那时候用了一台486的电脑,我说你能不能做大点,要不然咱们合伙开一个书店吧。就这么着,我跟他合伙开书店。

我们俩当时想得挺好,特理想主义,典型的文青,每个文青都有一个开咖啡馆和开书店的梦想,我那时候就有这样的梦想,而且梦想在胡同里面,搞一个院子。

后来我找了一个新开路胡同,那时候国民党将领张治中将军的房子,还是那种老式的洋楼,那个房子是当初修协和医院的时候,给协和医院大夫住的洋楼,解放前被张治中买了。现在张治中的女婿住在里面,我们就这样在里面开书店。那时候确实很快乐,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天天可热闹了,唯一不好的就是挣不到钱。

顾真:后来因为经济困难放弃了?

陈晓维:对,经济困难,现实面前不得不低头,天天赔钱怎么办啊。

顾真:肖恩好像也没有挣到多少钱,大家可以看他的流水,一年下来钱似乎不少,但是我看他修房子花了7000镑,干什么又花掉多少钱,手头应该也不是非常宽裕的。

他在十年前有全职的雇员,现在只能招兼职,对了,店员里有一个非常奇怪的人,叫妮基,她会去超市后面的垃圾筒里翻过期食物,可能是即将过期的食物吧。然后拿回来吃。我看的时候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因为那个人虽然没有什么钱,但是也不至于穷困潦倒到要去翻垃圾筒。

觉得诧异,就给店主写信,他很简单地回了一句:没错,就是垃圾筒,是超市后面一个很大的堆放即将过期食物的垃圾箱。她一边吃,一边还要把吃那些东西的那天叫做“老饕星期五”,有时候自己吃了一半还要塞给肖恩吃,就是这样一个奇怪的人。妮基现在已经不在店里干了。你们那时候书店是不是各种书都卖,还是只卖比较贵的书?

陈晓维:不是只卖比较贵的书,我们当时还是有一个理想的,要为做学问的人服务,要卖便宜的书。

因为当时好多人劝我们买点线装书,那个书来钱快。但是我们觉得线装书都是给收藏的人用的,学者或者学生也买不起这个书,我说我们这个应该有社会效益,应该让学者和学生能够看。我记得我们网站上线以后第一个订单,那个人买了十几种书,不到100块钱,都是这种类型的书。那个书名我都不知道什么意思,什么《穆天子传》乱七八糟的,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是讲什么的。

经营跟情怀确实是两回事,能把这两方面结合得好特别难,所以肖恩很厉害。

顾真:肖恩做到了我们都没有实现的事情,因为开书店也是很开心的,我也很想开书店,所以去尝试过摆书摊,最后铩羽而归。

陈晓维:开书店平时真的特别开心,就是交房租和发工资的时候不开心,大部分时间特别开心。

顾真:你们那时候还雇了人吗?

陈晓维:雇了两个人,一个是方砖厂胡同卖烧饼的,一个是理发的,都是我们平时跟他们服务,我们说别卖烧饼了,跟我们卖书吧,卖书比卖烧饼好。

顾真:我想起上海的陆灏老师,《文汇报》编辑,他那时候也开书店,叫凤鸣书店,名字听着很风雅,但其实“凤鸣”两个字是当时一个乡镇企业的名字,那个乡镇企业叫凤鸣什么什么厂,冠名赞助了这个书店,所以叫“凤鸣书店”。

当时他还雇了退休的教师在里面当店员,他说有一个一直来买他书的人,本来是某家工厂的厂长,最后成为了一名学者,我想,或许是书店为他打开了学问的门径吧。

陈晓维:这样的人坚决不能招,我们一开始招人的时候也想应该让这个人懂点书,跟顾客介绍这个书怎么回事,后来我发现都错了,爱看书的人到书店老想看书,什么书也不舍得卖,所以生意就没法做了。

后来布衣书局招的人跟肖恩的员工似乎的,肖恩的员工对看书并不感兴趣,这样的认识和卖书,因为在他眼里书就跟白菜一样,该1块就是1块,该2块就是2块,别跟我谈什么情怀、谈什么价值,这就是一个商品。

顾真:而且妮基老是把明明不匹配的书放到某个类别里,还要自己拉一个类别,叫“大后方”。他把自己觉得符合的作品都塞到里面,弄得一塌糊涂。

陈晓维:现在布衣书局还在,虽然我已经不是股东了,但是布衣书局还在,现在布衣书局的员工基本是对书没有任何兴趣的人。

因为顾客并不需要你介绍这个书怎么回事,人家比你还知道,人家比你还门儿清,人家出门之前可能都做过功课,都上网查过的。你这一万多本书,你怎么可能对每本书都了解?所以这个不需要。

旧书店里的卖书人和买书人:“捡漏”是门学问

顾真:看肖恩开书店,让上班的人蛮羡慕的,他自己说虽然非常累,资金状况经常朝不保夕,自己背伤很严重,应该是因为一直要搬书,但他还是觉得开书店比上班快乐很多。

陈晓维:而且他写Facebook对他也是很有意思的事,里面有一段讲,就像刚才顾真说的别让他发在Facebook上,你小点声。原来嘉兴有一个叫范笑我的,搞了秀洲书局简报,他把每天谁谁来我店里说了什么什么都写出来,好多让人很尴尬的对象,我估计说的人如果看到会很生气,因为有些很隐私的东西他都给人家暴露了,很像肖恩。

所以当时我发了一条微博,我说这事让我想起范笑我。秀洲书局也是新书和旧书一起卖,我看它的书还感兴趣的一个东西是,因为旧书店和新书店有一点不同,新书店只有一种顾客,就是买书的顾客。旧书店有两种顾客,一个是来买书的,一个是来卖书的,卖书的人也很有意思。

英国旧书店的传统也有几百年,不像中国这种书店的业态跟以前的旧书店已经不太一样,而他们持续的时间非常长,我很感兴趣他们的旧书哪收的,所以我看到他那种兴奋劲,听说谁要卖书了,开车去,怀着满怀的期待,用他的话说,好像一个渔夫往海里撒了一张网,你不知道会捞上来什么东西,就是那种心情,特别有意思。

我那时候开旧书店也有人上门来卖书的,我想起来那些人的状态,绝大多数人的状态是很不好意思的。中国人还有这种观念,我卖书了好像混的很惨,我怎么都卖上书了呢?挺不好意思的。怯生生的,说话大气也不敢出。

这些人里我分三类。第一类是确实生活比较困难,比如有的老头拎了一兜书来,挺老远的,我说你从哪来,说从西单来,走了挺长路。拿来书一看,全是摩托车修理手册,什么卡拉OK金曲一百首,或者妇女卫生什么大全,都是我们书店根本不能卖的书,但是你看老头特别可怜,大夏天,穿之大白汗衫子,流一脑袋汗,跑那么老远来,我说就收了吧,给了他80块钱,他挺高兴走了。其实那些书根本没有办法卖,这是一种顾客。

第二种顾客是什么也不懂的,比如有一次来一个小子,三十来岁吧,挺瘦的,个也挺矮的。拿来一个什么书?解放前有一个江东书局石印的《古文释义》,一套八本,外面有一个纸盒子。他说您看这个书能收吗?我说你要多少钱?支支吾吾,我也不知道,您看吧。

我说这个卖书都得是卖方说价,没有买方说价的,你到菜市场买菜有你说价的吗?您说一个价,要是合适我有收了,要是价钱不合适您就拿回去再留留。他说哦,那您看我这个书能值十几万不?我当时乐了。因为这个书也就卖几百块钱,而且还不好卖。

我说您说这个价钱差不多,高了点,高的也不多,您拿回去再留留吧。他说我都留了好几年。我说没事,您再留留,再留价格还能高。这是第二种,什么也不太懂的人。

还有一种是有点气人的,有的书贩子特气人。有一个人老来我们这,穿一身灰西装,穿一个白裤子,油头粉面,肥头大耳,来了以后嬉皮笑脸,你又在这呢。特能跟你招呼的,自来熟那种人。他说你看这个书收不收?

我一看,那个书还真不错,汲古阁的书,叫《春秋正义》,一套六本。其实这个书能卖四五千块钱,我说你想卖多少钱?他说你说多少钱吧。我说给你一千。他说你逗我呢,这么好的书值一千!我说你让我说价啊。他说一万五你能收不?我说收不了,我说你这个书不是汲古阁的书,不是明代印的,还是清代印的,现在没人买这个书。

他还嬉皮笑脸的,那就一万。我说顶多给你两千。后来没有谈成这个事,这个人就嬉皮笑脸挺赖的,后来我看他还拄根拐棍,他说要不然你把我这个拐棍收了吧。我说什么拐棍?他说我这是象牙的,十八罗汉,一共十八节,每节雕一个罗汉。我一数,我说你这个少一个罗汉,我说怎么是十七罗汉啊?不收不收,拿回去。像这种人,他的书能不能卖?能卖,但是我烦他,我就不爱收,这也是一种类型。

顾真:我想起来《书店日记》里面有一个纹身控,专门做手帐去他店里换积分,然后用积分去换书。还有这里面写到一个卖书的人我印象蛮深刻的,她来卖旧杂志,卖完走的时候跟店主说,你猜猜里面哪个人是我。她当时已经是一个老太太,可当年是模特。

还有的买书人非常气人,还价不成之后,把书狠狠地砸在桌上,砸完之后书又掉在地上,书角都折了。

陈晓维:而且这种都是德高望重的老学者,电视上可受人尊重了,老先生,鹤发童颜的,都是这样的人,其实素质真不怎么样。有一个人到我们店里买书,说这个书多少多少钱,价钱他觉得不合适,气哼哼的甩头走了,过俩月又来了,说那个书还在不在?我说当时您嫌贵,我就卖了啊。

当时站在殿堂中间开始破口大骂,一点样都没有了,我也不吱声,人家德高望重的老前辈、老学者。这样的人真有。他觉得你应该给我留着,我都问过了,你应该给我留着。好像世界就是你一个人的,全世界人都给你一个人服务,就是这种人。

碰到最多的是那种搞不清楚旧书和新书区别的人,有一个小伙子来我店里,拿了一本《世界地图集》,1972年印的,文化大革命时候印的,标价是两块钱。我能看出来他那种窃喜,捡漏了,才两块钱。拿到这以后,好象还故作镇定,又去挑了几本,一看都这么便宜。那时候我的书架上有一些五六十年代的小册子,几十页的小册子,那个书我是怎么收来的呢?当时宁夏有一个小子,弄了好几大蛇皮袋子,不知道从哪个图书馆收来的,都是五六十年代的小薄册子,一块钱一本卖给我的,我都放在架子上,他一看这个才三毛,这个五毛,又去挑了一大堆放到这,好象还偷偷瞄我,看我什么表情。

然后他说我去上一个厕所。我看出来他很紧张,上厕所去开那个门,怎么开都开不开,我说您淡定、淡定,我把门给他打开了,过一会儿回来了,说您给算算这些书多少钱,我说后面都标价呢,他一看,啊!25、30,这可是旧书啊,定价才2块,你们怎么卖25,黑店啊!把我气的,我说72年鸡蛋多少钱一斤您算算,现在鸡蛋多少钱一斤。这种人特别多。

顾真:这种情况《书店日记》里面也写到过。有的人专门挑那种旧版本,有一段,说有个人说一本书标价是多少多少克郎,现在怎么居然卖这么贵。但克郎这个钱现在已经不流通了。

肖恩之前的店主就怼他说你现在要是能拿出克郎来买书,我就按以前的价格卖给你。因为旧书都是用铅笔写的价格,他专门挑那种漏标的书,想用这个来捡漏。

陈晓维:其实卖旧书有窍门,就是看书口。看书口的少,我一般去旧书市场买书,一大片,几十万本书怎么挑啊?就看颜色,一看是解放前的颜色你就多看看。

到中国书店买书也有诀窍,他们一大墙都是线装书,你也看不过来哪个贵哪个便宜,但是书里都夹了一个小纸条,小纸条耷拉出来一半,上面写着这是什么书、多少价钱,你看那个纸条的颜色,纸条的颜色很旧说明这个价格很久没有改过,如果纸条很新说明新标的价,那肯定很贵。所以你要捡漏,就找纸条颜色特别深的那种。

顾真:像您这样去店里面,店员会不会盯着你?

陈晓维:不会盯着我,因为我现在去旧书店都是聊天,我不买书,因为他们那没有我买的书,他们的书都太贵了,他们都是在孔夫子上进货加价卖,我到旧书店里买啥肯定是上当,在孔夫子上买是最便宜的。

顾真:我们楼下上海旧书店也往往参考了孔网的价格,已经没有办法像以前那样去淘书了。

陈晓维:昨天我还收到伦敦一个书店,因为我跟那个书店来往比较多,它给我寄了一个他们最新收购书的目录,都是所谓的当代第一版。我把这个书单发给我一个朋友,因为没有我要买的,我说这些书有没有你要买的,他看了一下说都太贵了,AbeBooks上的书比这便宜很多,所以我不会买他们的书。

所以到国外的旧书店买书也要慎重,当你产生购买冲动的时候,你到网站上查一查有没有同样的书。

或者你换一个心态,不是说我一定要买到最便宜的书,我旅行中的一部分,或者说当一个纪念品来买,这个可以随便买,只要你的经济能承受,这个没有问题。

我去伦敦买书,我在书店也买书,我明知道它贵,比如我看到萧乾三十年代在伦敦给BBC工作的时候有一本他的书,挺贵的,好象是七八十镑,在中国可能一二百块钱能买到,但我还是买了一本,因为你在人家那逛半天,一本书不买有点不落忍。

顾真:就像书话作家P. H. 缪尔说的,藏书这个东西不一定买很贵的,你有一点钱也可以藏得很开心,你有很多钱也可以藏得很开心,你可以小投入,但是得到的很大的快乐。

他还说,不一定要藏名家的当代书版本,因为这个门类可能不适合你,你可以搜一点偏门的,比如插图版诗集,等等。其实有很多可以买的,可以以有限的金钱投入换来无限的快乐,我觉得收藏这个爱好确实蛮好的。

陈晓维:是,我经常自我批评,我觉得我业绩走上了一条斜路,我过于看中它的经济价值,我知道这个错误,我不能误导大家,大家买书还是应该以兴趣为主,不忘初心,这才是真正的初心,这个才是最好的。

顾真:陈老师分享一个捡漏故事吧,因为书里写的话,沾沾自喜不太好,这里可以讲一讲。

陈晓维:最近的几个捡漏故事,有一次是我在伦敦书展的时候,可能是2013年伦敦书展,有一个老太太摆摊卖书,看她不像一个书商。

书展之前有一个宣传册,我看宣传册上,有一个书上有国画,我很惊讶,但是那个国画印反了,倒着的。因为国画上除了画还有款儿,那个款儿是倒着,我说这个人不认识中文,她不知道这是中国东西还是日本东西还是东南亚东西,她搞不清楚。

后来书展的时候我到她的书摊一看,我心里的小鹿又开始乱撞了。是什么东西呢?溥雪斋,是溥仪这辈的宗室,是一个很有名的画家,他画的一个册页,大概10开左右,画的都是花鸟虫鱼那种东西,里面还夹了一张纸条,她可能也没有注意看那个纸条。那个纸条可能是他的妈妈,应该已经去世了,他妈妈写的一个纸条。他妈妈说我四十年代的时候在北京,我跟溥雪斋学画画,回英国之前找溥雪斋给我画了这么一个册页。

他妈妈当时还找了启功题了签,溥雪斋什么花鸟册,一个锦面的册页装。当时她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她卖1000镑,我就买回来了,这就是一个漏。

所谓的捡漏就是利用双方信息不对称,你知道他不知道,或者他知道你不知道,你就捡漏了。现在很难捡漏,大家一搜索都知道。外国人看中文字也不认识,她也不知道怎么到百度查,她也不会使百度,所以就这样捡了漏。现在在国内捡漏的可能性很小,但是在国外真的有可能。

在国内有一次捡一个什么漏呢?我买了一批扇面,据他说,我也没有求证,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吹牛的成分,那个人也六十多岁了。他说他的曾祖父是清末的军机大臣,我听到这些一贯都是这耳朵进、这耳朵出,因为这些都是故事,你千万别听。

扇面还都是清末民国初年北京的那些人物,比如唱戏的、举人、学校里的老师,或者是业余时间画几笔画的二三流名头的文人东西,我也没琢磨就拿回来了,大概二三十个扇面,放那我也没看。因为我也不专门买画,我都是买书,所以买完画也不看。

前两天我翻这些东西,看到里面掉出来一张纸,还是镌面的,上面写了一首诗,落款是乾隆御笔,我乐了,我说这肯定是印的,他可能也是把这个当成是印的。

但是我后来越看越不像印的,因为我把反过来拿来看,墨吃到背面。印的东西墨不会吃到背面,印的东西是油墨,写的是水墨,水能透过去,油透不过去。我说这个东西有点奇怪!

后来我拿到拍卖公司,拿到嘉德,跟他们也挺熟的,我先拍了一张照片发微信,他说看着有点靠谱,我说明天你在不在我给你拿去?然后我给他拿去了,他说这还真是写的。这个也算是捡的一个漏,但这不是我诚心想买的东西,所以也没啥太大意思。

Q & A

提问一:很多读者都有开书店的梦想,我想请问陈晓维,以你惨痛的教训也好,有什么经验可以分享一下?或者说,什么样的人适合开书店?另外,面对电子化的状况,旧书业会不会越来越萎缩?

陈晓维:我记得九十年代刚开始工作的时候,那时候说你想坑谁就让他办杂志去,现在你要是想坑谁就让他开书店,开书店真是一个坑人的事,除非你不指着这个生活,你有别的收入来源可以,如果你靠开书店养家糊口,最好别干,这个真的赚不了钱。

旧书业现在已经缩无可缩,已经很萎缩,再缩就没了,我觉得不会萎缩了。因为实用价值跟审美从来都是两条路,现在已经没有人拿毛笔写公文了,但是书法萎缩了吗?书法反倒越来越热,愿意练毛笔字的人越来越多。所以我觉得书,当然总体来看它的销量这些方面可能会少,但是收集书的人永远都会有,而且不见得会越来越少。

顾真:以前的书商可以凭借丰富的知识挣得体面生活,现在的书商不知道他们的生活状况怎么样?

陈晓维:也挺体面的,都在北京买房了。旧书业也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旧社会的时候琉璃厂的书商过的也很好,有时候听老人讲解放前的旧书商解放后的事,他们的日子过的很潇洒,人家不用朝九晚五下班,人家早早吃馆子,吃完馆子就到八大胡同,人家很潇洒。

现在搞旧书的,大部分人也过的很潇洒,本来都没什么文化,有的是扒火车进的北京,有的一进火车站抗大包的,都是这出身,但是现在人家都在北京买房买车了。

提问二:现在实体书店正在转型,可能他们也承载了更加多元的功能,比如像人文空间,开设一些展览,还有像咱们这种讲座活动,你们作为比较懂书的消费者,你们期待看到一种什么样的实体书店?

顾真:现在的新书店互相之间书都差不多,我希望看到书店专营某种书,比如侦探小说书店,或者科幻书店,之类。

陈晓维:我理想的书店很简单,万圣书园就是我理想的书店,还来原来美术馆那的三联书店。那里的书非常非常多,包括有些是几年前出版的书也有,这就是最好的书店。

顾真:这些书店都是以书为主体的。

陈晓维:我不喜欢里面咖啡馆特多的书店,那你去干嘛了。

顾真:我希望还是先活下来,不管用什么方式下活下来,我希望这个书店能看到店主或者经营者自己的兴趣。

陈晓维:比如日本特火的茑屋书店,开在银座最豪华的商场,我看里面也没有什么书,一半店面租给星巴克,剩下一半店面都是卖旅游纪念品,什么盘子、碗、碟,少得可怜的书都是那种特大的大画册,好几百、上千块钱一本的,也都是给游客看的,那种书店可能生存下来了,但一点意思也没有,我觉得茑屋书店一点意思也没有,我不喜欢。

茑屋书店

顾真:有些小的个人经营的小书店还蛮有趣的,上海有一家叫梅菲斯特,开在民居里面,除了卖书外,也卖各种各样的小古董,。还有诗歌书店,专门卖诗歌类的书。

陈晓维:三联书店特别好的一点是它有一个杂志区,我们平时到京东买书都很方便,一搜书名,还便宜,但是杂志我们一般不太会去买,现在大家不太有买杂志的习惯。但是现在依然有一些,比如学术刊物,经常有一些非常好的文章,但是你在京东上看不到。

我每次去三联书店都去杂志区,我先翻目录看有没有感兴趣的题目,有兴趣的就坐那看或者买回家,如果没有我感兴趣的东西这期就算了,就放那了。所以杂志区特别好,这是网上取代不了的,网上没有这个东西,这个特别好。

提问三:想问一下陈老师,不支持书店通过文创咖啡这种增加营收,也不建议新人开实体书店,你觉得实体书店如果要转型继续生存下去的话,在商业模式或者起来方面,您有没有一些好的建议?

陈晓维:我有好的建议,但是领导不一定愿意。国外都有这的办法,比如日本,日本为什么旧书业发达?因为日本国家有规定,出版业跟旧书业都有行业协会,出版业规定新书店或者网店,你打折不能超过一个固定的折扣数,如果超过这个折扣数,出版社会联合抵制你,这样造成网店跟实体书店,它没有价格优势。

不像我们京东经常买一百返五十,再折上折减两层,实体书店没法竞争。国外对书店业有政策性的保护。

顾真:以前也没有,我大学念书的时候,亚马逊跟实体书店折扣差不多,比如亚马逊是八折,学人书店则是八五折,感觉是差不多的。后来网站开始疯狂的促销之后就不行了。

陈晓维:网站不靠卖书赚钱,人家卖书是为了赚吆喝,人家卖书赔钱,但是我赔钱,让你再来买一个电视,或者你再买一个什么奢侈品,我这个钱又赚回来了,它是这个套路,实体书店没办法跟它竞争。

所以我觉得如果让实体书店比较好的生存,国家必须有倾斜的政策,对网店进行限制,只有这样才行。靠咖啡那些东西,我觉得那都不是本质性的解决办法,我觉得不好,会让大家对书店更失去兴趣,因为到书店都是咖啡座,没有几本书,你去干嘛呢?我直接到楼下喝星巴克,或者我在家买一个咖啡机冲不也挺好吗。

提问四:关于书店+模式的运营,我非常同意您刚才的说法,把书在书店里边城一种附属品,实际可能营销其他东西。您觉得在当前的环境下,假设这个书店只是保存最纯粹的功能,买书、卖书、收二手书,再贩卖二手书,你觉得它有多大的生存空间,或者它有没有延续的可能,让这种书店形式一直存在下去?

陈晓维:我觉得人对书的需求是永恒的,人永远都需要纸质的书来获取书籍,如果有政策保护的话,这个书店都是可以生存的。

你看日本就很明显,北京找不出来一家像样的旧书店,但是日本的神保町有上百家旧书店,他们怎么生存的?而且神保町的位置相当于北京的二环内,那是最好的位置,寸土寸金的地儿,人家上百家书店都能生存,有一些书店就靠卖一些漫画,有的书店靠卖一些电影书、写真集,都生存的很好。我觉得如果政策倾斜,都能生存,而且还能活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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