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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麓故事 ‖ 孙黄联袂入京有哪些大动作？

2019-12-06 17:21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政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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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2年8月24日5时40分，同盟会总理、前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孙中山，应北京看守政府、北洋军阀首领、前清政府内阁总理大臣袁世凯之邀请，自南京经上海乘海轮到天津后，乘京津火车抵达北京前门车站。

次日同时，同盟会协理、前南京政府陆军总长黄兴，亦应邀到达北京，同行者为南方政府上海都督陈其美。

接待仪式相同。袁派看守政府代总理赵秉钧与步军统领江朝宗，赴前门车站迎接，住入北京饭店，警卫森严，俨如君主扈跸。隔断交通，沿途戒严，京师士民，万人空巷，瞻仰孙、黄风采。当晚，袁亲往住地会见，极显亲切，各表钦敬，互致问候。安排日程是：26日至28日，在中南海居仁堂双方正式会见，洽谈成立国会与制定约法之初步意见，交换南北方政治经济与军事概况，作为赵秉钧与南方代表负责人宋教仁此后各率代表团正式会谈之方案原则。29日，赵安排与前清隆裕太后及前摄政王载沣会见，接见北方军、政、经、学各界代表，接受中外南北各报记者采访，最后游览京师名胜。其议程与洽谈之时间均甚紧凑，京津沪各大报记者及列国驻华各报纸记者云集，各国大使亦亲来拜会，此事引起北南各方官方与民间、各国政府之热烈关注，轰动全国，各方关切其会谈进程与结果，各地报纸均作为首条新闻，紧密报道。

此事非同一般，其政治背景极为复杂，三个主角出身不同，阅历也完全不同。对此巨头会议，各有意图。

孙中山出身华侨世家，从事医务，熟悉世界政治经济，毕生革命，思想新颖，待人亲和，代表知识分子民主革命进步思潮。

黄克强出身耕读世家，留日学军事，对社会底层最熟悉。身经百战，黄花岗一役带头冲锋负伤，讲气节，类似湘军曾左以儒生典军务，恢宏达观，代表革命军人进步思潮。

袁世凯出身官僚纨绔，不学“有”术，胸多城府，具有外交与商务经历，历任督抚，为人霸道、诡计多端，集操莽阴狠骄腐于一身，具有封建军阀专横霸凌作风与思想。

辛亥革命后，孙中山摒弃封建，力持民主建国思想，对袁存在团结共和幻想，故放弃权位，北来谋求统一南北，实业救国。

黄兴干练慷慨，不畏艰难，胸怀坦荡，对日本维新强国认同其途径，此来寻求南北团结，开辟建国道路。

袁世凯心怀鬼胎，恃北洋军力，以权术寻求慑服南方，此次邀孙黄北来，具有强烈的威慑南方军政首脑、企图统一南北的妄念。

三巨头各怀心事，虽表面热络，但孙黄知袁心怀叵测，持力争团结的想法，此次北来主要观察了解北洋军政实力与北方士心民意，企图扩大国民革命影响，团结北方军政经文官绅各界，共谋建国。袁世凯已与亲信幕僚及高级军官多次商议，除了解孙黄人品行径作风外，试图通过以实力制服对方，瓦解南方各派力量，制定统一策略。

连续半月，孙黄在北京进行一系列活动。

《申报》副刊《自由谈》刊载清隆裕太后请柬云：

“旧历七月廿四日，新历九月五日，前清太后率小犬皇帝，恭备满汉全席，请民国前临时大总统孙中山、陆军总长黄兴驾临冷宫，赐教一切。先生不弃孤儿寡妇，惠然北来，从此联络感情，消除嫌疑，则不特敝后与小犬两人之幸，抑亦我满洲亿万众前途之福也。先布区区，恭迓台驾。”

《申报》九月七日报导：“清皇室于前日下午八点钟，在金鱼胡同那宅（清大学士那桐府邸），设宴招待孙黄，由贝子溥伦主席，俟孙、黄、陈三人赶到后，相携入席，溥伦起言：‘今日欢迎孙、黄两先生及陈英士先生，本由醇亲王主席，因偶感风寒，特派兄弟为代表。兄弟意见：革命本国家进化应有之事，故汤武革命称为圣人。此次革命原属国体问题，现在建设共和，不独皇帝仍受优待之荣，并使满洲人民同享共和幸福，迥非前古帝政时代可比，此敝皇族所极为感谢者。’”

溥伦致上述前言后，发表对孙、黄之颂词：

“语有云：非常之人始建非常之业。斯言也，乃于中山与克强先生见之。两先生洞观四千年之历史，二十世纪之时艰，非以共和定国体，不能为人民谋幸福，不能与列强谈竞争。于是，遍游欧美，鼓吹提倡，数十年苦口热心，始达共和目的，方诸华盛顿何多让焉！此固见先生有志竞成，亦由我皇太后及皇上大公无私之心，遂以天下之神器，还之天下，不图唐虞揖让沐风，复见于今日也。独是建设以来，内忧外患，险象环生，大陆风云，更亟于先生未创共和伟论之前。然则，时势造英雄？抑英雄造时势耶？今两先生翩然北上，北京人士争以想见颜色为荣，且与大总统握手言欢、论道经邦，一堂扺掌。本爵现因小恙，未能亲接鸿言，心殊抱歉，深愿海内升平之治，将于先生缔之赖之，正不仅我皇室优待之荣也。非常之人，非常之业，惟于两先生是望。”

黄克强致答词云：“二十世纪之国家，端赖国民共同护持，专制政体不足以独立于地球之上，非建设共和，无以保我五族同胞。

孙先生与兄弟及诸同志，应世界之潮流，倡政治之改革，赖全国人民同心协力，始有今日。君等归功于孙先生及兄弟，实为忏愧。且自武昌起义，甫近一年，大局略定，全赖隆裕皇太后、皇帝及诸亲贵，以国家为前提，不以皇位为私产，遂追尧舜揖让之盛，遂使全国早日统一，以同法、美共和比肩；而北京首都，不见兵戈，社会秩序，亦均安宁，尤为和平幸福。虽现在内政外交诸多困难，然以五族同胞共和，项城力肩新任，于共和国之前途，必能发展，兄弟等敢不竭其全力，以奠国家于久安，致？隆裕太后、皇帝退让之美举。今承开会欢迎，孙先生得兄弟及诸君一堂聚首，畅述平生，区区此心，极为欢悦，并请贵胄，将兄弟等意，转达皇太后、皇帝之前，实为盛祷。”（以上见《民立报》1912年9月19日北京新闻）

此前一日（9月10日），孙黄乘车，分别从石大人胡同迎宾馆，前往醇王府、伦贝子府和世中堂（清大学士世续）宅拜晤，随行者有游缉队帮统恒成。11号上午，前清醇亲王载沣赴石大人胡同迎宾馆回拜。

载沣之子金发之记述：“孙先生曾到后海北河沿醇亲王府访问，事先，袁派步兵统领江朝宗等来府中等候，当孙到达时，由醇亲王亲赴宝瀚堂会晤。江在座，略事寒暄后，孙以载沣在辛亥革命时代表清政府逊位、和平交出执政权，致以慰勉之意，并希望今后在五族共和的基础上，共臻富强。又谈到：‘为了达成南北统一，已辞去正式大总统之候选，将以在野之身，致力于社会建设工作，拟于十年之内，实施修筑20万公里铁路，并赠亲笔签名相片一帧与醇亲王。次日，江陪同醇王回访孙、黄答谢。’”

又刘宗汉记：“孙访东四南大街之灯草胡同十四号世续中堂宅与大甜水胡同伦贝子宅，所经之路都俨如君主扈跸警卫。”

“9月12号上午九点，孙出西直门，赴万寿山，进东直门游历观祭，下午七点回城，沿途由游缉队马步护卫，世续亲自陪同引导。”

以上是孙、黄与清室往来互访之公开报导，至于孙、黄、陈与袁、徐、赵之间多次会谈，各报均未参加采访，故无报导。孙、黄回南京后向同盟会与南京留守处透露：“此行对满汉之间民族融合，有较大收获。”可以入民国后，东北与关内各行省、满汉民族之间的和谐，作为证明。满族在京与各地财产及安全均得到民国公民待遇与保护，未发生任何纠纷与动乱，但满民中皇族觉罗均改姓金，又大多放弃旗民依赖政府补贴的生活习惯，从事自食其力的生活；贵族与官商则多迁入天津租界居住，此后又大批回返东北。

孙、黄回南京后，南北政局发生重大变化。同盟会改组为国民党，以宋教仁为首，积极发动党员参选国会议员，筹组以国民党为主体的政党内阁，原来康、梁君宪派流亡海外者，均陆续回国组党活动，除共和党、进步党等较大党派外，其余均为小党派。

袁世凯对南方政治图谋恨之入骨，后来才知道，此时，袁即已安排“刺宋”。

孙、黄入京，除了促进五族共和这一“似小实大”的任务外，主要是处理南北关系，实现全国统一。因之，除摸清北洋系的政治意图外，特别想了解袁的内心有何打算？即通过会谈研判后，制定同盟会对策，实是此次深入虎穴的要务。

孙中山向往欧美民主，注重实业发展。入京后，大量接触除宗社党外的政法经济各界人物，畅谈共和国民主宪政，当然也观察到了北洋集团的军事实力与冯段曹等军界显要人物对南北统一的举措，大致上认为：只要宋教仁实心做去，南北统一将有可能在民意与政治权力运作中实现。

黄克强主张遵循日本明治维新做法，注重加强军事建设，北洋军队现有实力已有六个镇，加上奉系、晋系与东北、西北的北洋军支系的军力，将大大超过南方一盘散沙的军力，一旦统一破裂，南方必然失败，故回南京后必须加强军队建设，整顿充实军械。

袁世凯一代奸雄，对于南北统一，首先是阻遏宋教仁组阁，然后以各种手段夺取议会多数，以北方为主体组阁，一旦南北破裂，以北洋六镇全力南下，先夺取京沪汉，再进战湘赣浙闽，最后扫荡两广、西南，囊括西北，不在话下。此时其内心是计划在五年内实现个人夺取政权的野心，因之将杨度、夏寿田纳入幕下，倾注全力，精心策划帝制自为之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