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大选后的脱欧路会怎么走？这三个方面值得关注

12月12日，也就是本周四，英国的选民就将走入投票站，选出新一届的英国下议院议员。这将是英国在四年之内举行的第三次议会选举。此次议会选举因英国脱欧而起，其结果也将直接影响英国脱欧的未来。根据选前的最新民调，由首相鲍里斯·约翰逊领军的保守党很可能取得胜利，赢得下议院过半的席位，独自组阁。

不过，过去几年西方世界的选举经验也告诉我们，民调的数据并不一定能真实地反映选举的结果。此次英国大选中，脱欧、国民医疗服务体系（NHS）改革以及环保议题占据了绝对的中心地位。因此英国各个主要政党的竞选政纲中关于这些方面的政策能否让选民信服，就成了决定它们在此次选举中表现的关键。

这次选举中有以下三个方面是最值得我们关注的：保守党能否独立赢得下议院过半的席位，作为最大反对党的工党能否避免一次雪崩式的落败；强烈支持留欧的自由民主党能否从保守党手中夺取足够的议席；现在北爱尔兰的第一大党民主统一党是否会遭遇滑铁卢。

保守党四面出击，工党压力山大

本次大选中，保守党的重点目标就是英格兰的中部以及北部地区。这块区域是英国的传统工业区，孕育了包括曼彻斯特、利物浦、伯明翰以及考文垂在内的许多工业重镇。因此该地区一直拥有庞大的工业人口，在英国被称作“红墙”（The Red Wall），是工党的铁票仓。不过，在2016年的脱欧公投中，这个地区的居民绝大多数都选择了脱离欧盟。工党模糊的脱欧政策，以及工党党魁科尔宾在该地区低迷的支持度，都让保守党看到了机会。

在这次竞选周期中，工党一直难以给出一个让选民满意的脱欧政策。当工党在11月21日选择在伯明翰公布此次竞选的政纲时，人们马上就发现，脱欧并不是这次工党竞选政纲的重点。在这份总共105页的政纲中，工党直到第87页才开始讨论英国脱欧的议题。分配给脱欧的这个部分更是只有短短的四页。科尔宾以及工党领袖们对此的解释是希望这次选举可以着眼未来，关注此前被脱欧议题掩盖的英国国内的社会问题。这么做本来是无可厚非的，毕竟医疗以及环境也是此次大选的核心议题。不过，工党低估了脱欧议题对于英格兰工人阶层的重要性。同时他们简短的脱欧政策里漏洞太多，给了对手机会。

工党的主张是从欧盟那里再要六个月的宽限期，并在这段时间里和欧盟达成新的脱欧协议。然后政府将举行二次公投，让民众在这份新的协议以及留欧之间做出选择。虽然科尔宾保证自己在二次公投中会保持中立，但是工党内部的头头脑脑们几乎都是支持留欧的。这也让许多希望脱欧的选民根本不相信工党能跟欧盟谈出一份让他们满意的脱欧协议。在选举前举行的最后一次电视辩论中，现任首相鲍里斯就抓住这点对科尔宾大肆攻击，科尔宾也并没有做出有力的还击。对于希望脱欧的选民来说，保守党“完成脱欧”的口号显然更加吸引人。

这给工党带来的一个问题就是许多英格兰老工业地区工党曾经的票仓，现在都有叛变的风险。举个例子，位于中部地区的阿什菲尔德（Ashfield）这个下议院选区，自从1955年创设以来，只有在1977年的一次补选中投给过保守党，此外都在工党的把控之下。不过，这个选区在脱欧公投中，将近70%的选票投给了支持脱欧的一方。在此后2017年举行的议会选举中，工党在该选区对保守党的领先优势就从2015年的将近一万票锐减到了441票。根据最新的民调，此次大选保守党时隔五十余年后将再次在这个选区胜出。

在英格兰中部和北部的老工业区，像阿什菲尔德这样的选区还有很多。这也是鲍里斯敢解散议会提前大选的底气所在。不过，保守党也并不是就可以高枕无忧了。这些支持了工党一辈子的选民，并不是保守党的铁杆支持者，只要鲍里斯在选前走错一步，他们就有可能抛弃保守党。就在这周一（12月9日），英国媒体大肆报道了一个在利兹市医院的地板上躺着排队等待接受肺炎检查的4岁男孩的照片。鲍里斯在接受英国独立电视台记者针对此事的采访时，支支吾吾，表现不好，引起了许多人的批评。因此，本周四英国广大的老工业地区到底鹿死谁手，还未有定数。这一地区议席的归属，也将成为开票当晚最重要的风向标。

唯一主打留欧的政党：自由民主党先扬后抑

自由民主党是这次大选中唯一将取消脱欧作为主要政纲的主流政党。这一点从其竞选口号“阻止脱欧，建设更美好的未来”中就可见一斑。在近几年保守党支持脱欧，工党犹犹豫豫的情况下，自由民主党一直是英国留欧势力的中坚力量。在今年5月的欧洲议会选举中，正是凭借着强硬的留欧立场，自由民主党取得了出人意料的好成绩，成为了英国在欧洲议会中的第二大党。

这也是为什么，自由民主党在本次议会选举的竞选过程中延续了同样的策略。其党魁乔·斯文森更是一度放话说要让自由民主党成为议会第一大党。不过，欧洲议会选举时，全英国的投票率只有37%，自由民主党重心较为单一的政纲到了议会选举时，收获的反响就没有那么好了。尤其是当自由民主党表示希望成为议会多数党，并直接取消脱欧时，激起了许多中间选民的反感。现在，自由民主党提出的新口号是要联合所有反对脱欧的势力，不再提要当议会多数党的事情了。

现在，斯文森自己在苏格兰东邓巴顿郡的议席似乎也亮起了红灯。苏格兰民族党（SNP）本次选举的一个目标就是要夺取斯文森在苏格兰的这个议席。这并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在5月的欧洲议会选举中，虽然自由民主党在英国全国来看取得了出色的成绩，但是夺得东邓巴顿郡得票率第一的却是苏格兰民族党。因此，斯文森能否保住自己的席位，将会成为开票当晚判断自由民主党和苏格兰民族党表现的重要风向标。

进退两难的联合派：北爱民主统一党

本次大选中最后一个值得观察的区域就是北爱尔兰。作为英国国内唯一和欧盟有陆地边界的地区，北爱尔兰是受英国脱欧影响最大的地区。这也是为什么，北爱尔兰在脱欧公投中大多数选民选择了留欧。现在北爱尔兰地区的第一大党，民主统一党（DUP）在2017年大选后选择了和保守党政府站在一起，支持英国脱欧。这让民主统一党在北爱尔兰内部遭到不少的批评。现在民主统一党掌握着北爱尔兰首府贝尔法斯特四个国会议席中的三个。不过，在这次议会选举中，该党在南北贝尔法斯特这两个选区都亮起了红灯。在脱欧公投中，这两个选区都投给了留欧的一方。

在这两个选区中，民主统一党面对的竞争对手是属于爱尔兰民族派的社会民主工党（SDLF）以及新芬党（Sinn Féin），两党都是支持留欧的政党。这也折射出北爱尔兰现在面临的另一个问题：反对与爱尔兰统一的联合派现在陷入了史无前例的困境之中。

不论是北爱尔兰人还是爱尔兰人，都记得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岛上剑拔弩张的情景。那时的北爱尔兰，大街上到处都是军警以及装甲车，时常发生袭击事件，宛如战区。让爱尔兰岛重获和平的是1999年签署的《贝尔法斯特协议》，其中一条重要的条款就是爱尔兰岛上必须保证人员和货物的自由流通，不能出现“硬边界”。这也是英国和欧盟的谈判困难重重的原因之一。

现在北爱尔兰最大的联合派政党民主统一党公开表态支持脱欧，并反对任何将北爱尔兰临时留在欧盟共同市场内的条款，强硬要求北爱尔兰必须和英国其他地区一起脱离欧盟。这让许多北爱尔兰人感到担忧，他们担心“硬边界”的出现，担心动荡重启。根据多家英国媒体的报道，即将到来的这场大选在北爱尔兰已经逐渐在演变成联合派和民族派之间的激烈对决。脱欧议题对英国社会的撕裂，又有了新的受害者。

（作者系哥伦比亚大学新闻学院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