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场剧《黑狗》：除了赚钱，工作还为了什么？

注：本文有剧透

徐玄振、罗美兰主演的tvN职场剧《黑狗》，于2月4日晚落下帷幕。

韩剧里经典的职场剧，不得不提的是2014年播出的《未生》，该剧也被称为“职场新人教科书”。而《黑狗》堪称校园版《未生》，该剧去年12月中旬开播后，口碑甚佳，是一部值得一看的职场剧。

《黑狗》是教师职场剧，主要聚焦的是合同制教师，即没有编制的学校临时工。剧名所谓的“黑狗”，出自“黑狗综合征”，人们在动物收容所里领养狗狗时，往往倾向忽略那些拥有黑色或深色皮毛的狗儿，而选择毛色较浅的汪星人，因此“黑狗”又指涉那些被忽略的人。合同制教师，正是这样一群被忽略的人。

女主角高荷娜（徐玄振 饰）是首尔私立中学大峙高中的一名合同制教师。她为什么想当老师，得从她高中时的一次经历说起。

学校大巴在隧道内发生侧翻，高荷娜腿部受伤，被卡在座位下。其他人已经逃生，只有金老师返回救了高荷娜，但金老师却因为大巴爆炸，不幸身亡。

在殡仪馆内，学校领导对金老师的母亲反复强调，“金老师并非真正的老师”，他只是合同制教师，所以没有保险金。

那时候的高荷娜仍并不清楚规则的残酷，她只是在对金老师巨大的感激与愧疚中困惑于，“他到底为了什么，能够对我做到那程度”。她想找出答案，她选择成为教师。

时间切换到当下。大学毕业后一边打工，一边准备教师考试的高荷娜，得到首尔大峙中学国语合同制教师的面试机会。韩国年轻人失业率高企，虽然只是一个合同制教师岗位，应聘者却超过100人。

教务主任和校长窃窃私语招聘原则：这次招合同工，首选年轻、没有经验，因为有经验的老师迟早会走。就这样，年轻、干劲十足、没有什么经验的高荷娜，“幸运”地成为一名合同制国语教师。

但她一入职，就遭到排挤。韩国合同制教师论坛上早有传言，大峙中学这次招聘中，有人是靠关系的“降落伞”。高荷娜没料到，这个“降落伞”竟然是自己——她那个很少见面和联系的舅舅，是大峙中学的校务主任。虽然她的就职与舅舅没有关系，但没有人愿意相信她的“清白”。

于是，同期入职的新人教师集体排挤高荷娜，她躲起来偷偷抹泪，想要辞职放弃，可想起父母的辛苦，只能咬牙坚持。

作为合同制教师，高荷娜处于整个学校教师层级的最底层，分配给以难缠著称的金以芬做科目搭档。所谓科目搭档即同一个年级的国语教师，只不过负责的班级不同。金以芬是正式员工，爱偷懒，以科目搭档教学进程要一致为由，要求高荷娜把做好的教学资料和课件等都发给她，还要求高荷娜按她的意见修改，然后占为己有。金以芬利用高荷娜的课件受到学生欢迎，高荷娜因第一次上课手忙脚乱被学生背后指责“讲课太差劲了”。

就像剧中台词提到的，“学校也是组织生活”，学校除了有隐形的等级秩序和鄙视链外，也有复杂的部门争斗和人际关系。高荷娜是高三部的教师，但行政上又属于升学部，两个部门一直明争暗斗，高三部主任故意将部门会议设在升学部部门会议之前，让高荷娜做选择。这是在逼迫新人站队、选派系，高荷娜左右为难，里外不是人。

总之，作为一个职场新人，高荷娜太难。既要立即上手强度极大的工作，又得一一应对职场的风言风语、正式工对合同工的隐形歧视以及部门间的冲突。

《黑狗》有着《未生》的良好品质，没有金手指、没有玛丽苏恋爱，专注于职场刻画，有着大量真实可信的细节，写实风强烈，观众可以体验到一个经验不足、不受认可的职场新人的焦虑、不安、自我怀疑和小心翼翼。同时，这部剧也具有强烈的现实意义，它既呈现教师工作的不易，更揭示合同制教师的艰难处境，揭示整个教育系统存在的多种乱象。

高荷娜做得很对的一点是，做好本职工作，像《未生》中的张克莱一样，以默默努力来还击流言。也因为她的努力、耿直和坦荡，升学部的主任朴成顺（罗美兰 饰）以及部门的另外两个男同事，很快就对她改观。尤其是朴成顺，她脾气暴躁、心直口快，有“疯狗”之称，但为人正义。她偶然得知高荷娜并非“降落伞”，当高荷娜准备放弃时，她以退为进地鼓励；当家长问高荷娜明年是否还在时，作为临时工的高荷娜一下子不知如何回答，朴成顺抢过话头，“当然，高荷娜可是我们部门的隐形王牌”，给予高荷娜鼓励与归属感；看到金以芬“欺压”高荷娜，朴成顺不平则鸣……朴成顺对高荷娜是“又爱又恨”，批评时毫不留情，但又默默提点支持。

有朴成顺等同事的理解，《黑狗》的基调是否就乐观起来了？一点也不。因为摆在高荷娜面前最残酷的问题是，她是一个仅签约一年的合同制教师，一年后她也许就会离开学校，如同高三部主任说的，“我们是一辈子要在一起的家人，他们只是路过的缘分而已啊”。

虽然人们总赋予教师许多道德光环，但去掉光环，教师也是普通人，他们也要养家糊口，也要付房贷，他们也有自己的利益和私心。当合同制教师缺乏稳定预期，并且比正式工拿更少的工资、更少的福利时，他们还有必要尽心尽力吗？

这是多年来困扰高荷娜的问题：作为合同制老师，金老师为什么能舍己救人？

《黑狗》由此追问的是：工作除了赚钱，是否还为了一些什么？这是以往职场剧鲜少探讨的。

面对这个疑问，《黑狗》让我们看到了合同制教师里的众生相，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选择。或像已经做了六年合同制教师的池海原一样，在艰难等待转正的过程中，将高荷娜视为假想敌，差点误入歧途（好在他及时悬崖勒马）；或像始终对高荷娜充满善意的合同制教师宋智善，劝高荷娜别太认真了，普通的努力就行，反正只是临时工，迟早会走；或像真正的“降落伞”熙俊，靠着行政室长叔叔的关系走后门……

高荷娜也在不断的踟蹰和犹疑中做出自己的选择。在处理与科目搭档金以芬的冲突时，她其实已经告诉观众答案。高荷娜说，她嘴上虽然没说，内心也很生气，“只是想了下优先顺序是什么，如果我们一直较劲儿的话，最终受损害的会是谁？”

这是高荷娜的选择，跟昔日金老师的选择一样——为了学生。哪怕她知道自己只是个临时工，知道自己轻易就被取代，但只要还在岗位上的一天，只要她还是个老师，她就要尽全力对学生负责。

因此，在带完一届尖子班后，高荷娜放弃了继续带新的一届尖子班的机会——这更容易“出人头地”。因为她意识到，她的学生里，不只是有尖子生，还有许多普通学生。当学校的大部分资源和精力都投注在尖子生上面时，有太多的普通孩子被忽略了——他们的学习被忽略了，他们的人生也被忽略了。

无论是教师，还是其他职业，我们到底为什么工作？私人的角度看，是为了赚钱，为了让家人有更好的生活，为了名利，为了实现自我，等等。但很多时候，工作的付出与获得并不成正比，我们还要卖力工作吗？

《黑狗》选择教师这一带有公共服务性质的职业，提供给我们一个答案：职场亏欠我们的，是机制的问题是老板的问题，可以找老板争取，可我们的服务对象并不亏欠我们，因此不能因为是临时工，就有“临时工心态”，对无辜的服务对象态度敷衍、潦草、马虎、冷漠。就如朴成顺说的，“对孩子们而言，都是老师，无论是我，还是你。”

这个答案当然非常理想化，员工的卖力与合理激励机制是分不开的，不能又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但无论如何，《黑狗》塑造的理想主义人格，之于我们也是一种启示。哪怕大的环境还没有改善，哪怕处在黑暗中，仍坚持做好本分、不负自我和他人，你就会成为那道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