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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工耿,王村村,吉尼斯世界纪录……无聊的门槛比你想的高多了
原创 彭梁洁 物质生活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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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质生活参考

提问:如何做出一道清炒空心菜?
正常的思维大概是:买来空心菜,洗净切好,开火入锅,翻炒,出锅。
视频博主王村村的答案是:种空心菜,制作一口锅、几个碗、一把刀,在野外钻木取火,炒菜,上桌。
在自己位于北京CBD繁华地段的出租屋里,王村村用培养皿种下几株空心菜,它们茁壮成长,在他剪辑出的视频里花枝乱颤,好像人在快乐地跳舞。
这位不到30岁的年轻人非常“关心粮食和蔬菜”。通过科学的种植方法,他在浴缸里种下的水稻长到1米多高,被网友赞“堪比诺兰在《星际穿越》里的麦田”;他用6个小时,找出了一碗饭大概有16250颗米的真相;又经过3小时埋头苦干,得出一颗草莓平均有289.2颗草莓籽的结论;他还办过石榴籽选美大赛,精心测量每一颗石榴籽的尺寸和切工,由500多位网友票选出最后的冠军。

受益于各种网络平台,人们有机会看到王村村们以及这种无聊的活法,并在互联网的匿名空间中互相辨认、集结。我敢说,一个批评他 “是袁隆平先生让这种人吃得太饱了吗”和一个鼓励他 “一定要坚持下去啊”的两个人,是注定无法成为朋友的。在一定程度上,人们对他们的态度可以作为社会的某种风向标。
在网友们封给“手工耿”的众多绰号中,“废柴爱迪生”是最有意思的一个。很难想象,“废柴”和“爱迪生”两个截然对立的词可以融合为一种特性,在一个人身上并存,就像人们形容他的发明是“令人拍案叫绝的智障设计”。
在手工耿新品发布的直播间里,“耿哥出品,必属废品”是一种爱的语言,代表粉丝对他最大的认可。有人抱怨他的淘宝商店出货太慢,但这无关紧要,因为这些发明本就不为销售而存在——何况销量差才是“废品”的铁证。反而如果有一天他鼓捣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才会让粉丝们伤心欲绝。

手工耿那些脑洞大开的发明无需赘言:脑瓜崩辅助器、地震应急泡面神器、破釜沉舟跑步机、一秒开瓜神奇……每一样都配得上“毫无用处”的评语,但又有让人捧腹大笑的奇效。
“我的发明来源于生活,却完美地避开了生活。”手工耿在《华盛顿邮报》的采访中说。
“清华段子手”毕导因为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而走红。这位清华化工博士将严肃的治学态度、提出问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的科研方法、丰富的理论知识运用到生活中去,开展了一系列不太正经的学术研究课题,例如如何拉屎才不会水花四溅、为什么逃犯偏偏爱看张学友的演唱会等等。


毕导说自己最怕听到的问题是“这有什么用呢”,“这些单纯有意思、单纯以好奇心驱动的事情,在你要求它们 ‘有用’的那个瞬间,就变得不有趣了。”
快手上有一位“水果医生”。这位医生的服务对象除了躺在医院病床上等待救治的病人,还有家里那些大大小小的水果:他为葡萄取出葡萄籽并完成缝合,给芝麻做剖腹产,给火龙果做阑尾炎手术,给辣椒做脊柱矫正,给猕猴桃做头皮毛囊移植……
他的一位粉丝打趣说:这些病人的下场注定是被主治医师吃掉。
02.
这几位“非典型”网红似乎有一些共同点:他们都很“无聊”。
电影《西虹市首富》里,沈腾扮演一个被百亿遗产砸中的幸运儿王多鱼,但前提是他必须在一个月内完成“花光一个亿”的奇葩任务。王多鱼因此投了一些看上去毫无用处、注定会打水漂的项目,结果却出人意料受到追捧。
如果现实中有王多鱼,以上几位的项目大概会被盯上。

我在知乎上饶有兴致地浏览过一些无聊的问题:切水果或者蔬菜的时候,它们能感觉到疼吗?古代砍头的刑罚中,人在脑袋离开身体的那一瞬间还能感知到身体吗?
这类问题下面总是能看到一些调动了专业知识、一本正经的答案,你会发现世界上从来不缺跟你一样无聊的人,深有找到同类之感。实际上谷歌一下便会发现,你那些天马行空的问题,早就有人研究过并得出结论了。
如果觉得专业研究和论文过于晦涩,可以转向一些轻松的领域。翻翻《吉尼斯世界纪录大全》——大概迟早会改名为《吉尼斯世界无聊纪录》——这套书向人们展示了遍布各个角落的无聊行为,每年都会出版最新版本。
你可以找到:1分钟用头砸碎247颗核桃的人,1分钟用脚踢自己的头134次的人,在胡子里插满1千根牙签的人,又或者以最长指甲、最长头发、身体上爬最多蜜蜂为傲的人……他们做出这些匪夷所思的事,并不像冰桶挑战者那样为了崇高的慈善事业,做成之后也没有任何奖金可图,甚至要付出不菲的时间和金钱成本,那么,why?
我在一些国外名人的访谈和答记者问视频中发现一个规律,他们在回答记者以“why”开头的问题时,往往只需要两个单词就够了,why not?或许这就是答案。
除此之外,世界上充斥着各种莫名其妙的比赛。发呆比赛,看谁能坚持发呆最长时间;打脸比赛,就是两个人互相扇对方耳光,看谁能屹立不倒到最后;世界胡须锦标赛、脚趾摔跤比赛、空气吉他锦标赛——对,就是假装自己在弹奏吉他……似乎完全看不到这类比赛的意义所在。
再往深一步说,实际上哲学就是无聊的产物。那些伟大的哲学家以“思考”为职业,终其一生只为研究三个终极问题——我是谁,我从哪来,我到哪去,然而搞清楚这几个问题看似并不能提高就业率、促进社会生产力的发展。
挪威哲学系教授写过一本书叫《无聊的哲学》,研究无聊的哲学意义——哲学就够无聊了,“无聊的哲学”岂不是要加倍?作者已经够无聊了,看得津津有味的读者岂不是更无聊?
另一本关于无聊的大作《禅与摩托车维修技术》,乍一看让人对这本书的上架建议感到伤脑筋——到底应该归为“哲学”类还是放在工具书架上?这是一本很神奇的小说——作者一行人在骑摩托车穿越美国大陆的旅途中,话题也在机车维修技术与西方哲学之间不断穿行。作者有“70年代的梭罗”之称,他跟梭罗的相似之处大概在于,后者也是一边开展对大自然的博物学研究,一边提出其哲学思考的。
这本书看得我昏昏欲睡,但书里有一句——当你做某件事的时候,一旦想要求快,就表示你再不关心它,而想去做别的事——还是让我清醒了一会。
有些时候,无聊是一种浪漫,而效率正是浪漫的天敌。
如米兰•昆德拉在《慢》这本书里写:速度是技术革命给予人类的极乐形式,在这种速度中,我们会忘记自己,也许还会忘记自己还活着——慢的速度直接与记忆的强度相应,快的程度直接与遗忘的强度相应。成为哲学家的,或许就是那些慢一些、不那么健忘的人,他们对一切记忆犹新,或至少以为自己还能记得一切。
无聊不仅与哲学是一对双胞胎,与艺术的关系同样亲密无间。
知名艺术家安迪•沃霍尔早期拍过一部实验电影《睡眠(Sleep)》,跟王村村数一碗米的时间差不多,长达5个多小时的影像里仅记录下当时他的情人睡觉的样子。据说,影片在格拉梅西艺术剧院试映时,九位观众中有两名在放映不到一小时便离开了。[5]
03.
他们让我想起一些人。
几年前的一个深夜,我无意中调台到农业频道《致富经》节目,那期讲的是一个想要自己研制出制作章鱼小丸子机器的农民,他一次又一次实验、失败、改良,直到最后还是没有拿出满意的成品,节目就这样结束了。不知道他最后成功了没有。
还有我老家一个开餐馆的小贩,在自家院子里用一堆破铜烂铁鼓捣出一架“飞机”,因此登上了我们地方台晚间最火的一档新闻节目。人们对他最多的评价是“脑子坏掉了”。
又是一些无聊的人。
“无聊好贵的。”在那些介绍王村村们的文章下面,“看到的不是无用,看到的是真有钱”这样的声音层出不穷。
不可能不提到钱。毕竟所有人都生活在现实世界,而不是瓦尔登湖——更何况连梭罗住在湖边的两年多时间里,也得时不时去父亲的铅笔工厂打工以维持日常开销,他甚至在自己想象的世界里成为周围大大小小农场的主人了。
无聊的起源是有阶级属性的,只有贵族阶层才有资本享有。时过境迁,如今在享受无聊这件事上,经济基础依旧不可或缺。
王村村、手工耿、毕导,都曾在采访中提及网红身份为自己带来的物质回报,他们心存感激。稳定的经济收入为手工耿赢得了选择自己人生道路的权利——盼望他成为包工头、过去一直不支持他的父母,看不懂他的弟弟,因为领着他给的体面工资,默默地接受了这一切。他终于可以在河北农村自己的工作间里成为国王了。
这是为数不多的,让我由衷觉得这些网络平台“有用”的时刻。
对手工耿们来说,这可能真的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了。
参考资料:
[1].《手工耿和他无用的100件发明》 来源:人物
[2].王村村一席演讲
[3].《给火龙果割阑尾?33岁水果医生爆红吸粉26万!网友:看到第一个就痛了》 来源:Pinterest
[4].《无聊的哲学》 作者:拉斯•史文德森北京大学出版社
[5].《生活很无聊,但艺术家更无聊》 时尚芭莎艺术
*图片为视频截图、淘宝
原标题:《手工耿,王村村,吉尼斯世界纪录……无聊的门槛比你想的高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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