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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炉夜话 | 做个自由职业者,想让父母明白有多难?

2020-01-30 18:04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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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又逢一年辞旧迎新时。此刻不论你身在何处,相信都会与家人团聚、和老友重逢。回到熟悉又陌生的家乡,你会有什么发现和感触?难得的相聚,大家坐在一起又会聊些什么?

2020年新春之际,澎湃新闻推出“围炉夜话”专题。区别于浮光掠影式的简单记录和宏大叙事,我们希望呈现的、似乎是碎片般的景象,但又意味深长,蕴含着这个国家的另一些细节。

文 | 与归

编辑 | 俞诗逸

2020年的第一个月不知不觉过去了。突然意识到,我即将迎来“无工作状态”两周年。

这个“突然”让我有些触动,因为这说明在不知不觉中,我已经适应了现在的生活方式。从2018年3月起,我就辞职成了一位自由职业者,一直到现在,我都没有上过班。

爸又在第一时间催我找工作了

作为一名自由职业者,我是不吝于时不时表现自己的“职业优势”的。

比如春运,很多朋友首先面临的问题,不是抢到抢不到票的问题,而是无法提前知道公司何时放假、自己几时能走。我就不一样了,“一人放假,全司回家”,说走就走,谁也拦不住。

所以,今年春节,为了和上班族返乡大迁徙错开,我早在腊月二十三就回到了家。

回到家已经接近晚饭时间,爸在厨房里做饭,我在旁边打下手和他聊天。果然,不出我所料,没几句就问到了工作了。我照旧汇报了我去年的回答,爸听完之后,也留下一句和去年一样的嘱咐:过完年找个工作吧。

我应了声,笑着说,“有好的工作,我也不放过。”

妈妈对我的状态,则不置可否,或许是因为她真的不懂写字这行,所以不发言就是她对我最大的支持。

爸妈都是农民,他们没怎么见过都市白领,在我小时候,对我的期待也不过是毕业后考个公务员或者事业单位,有个不易碎的铁饭碗就很好了。

他们这一代人,与其说是迷信所谓的铁饭碗,倒不如说是对铁饭碗有种原始的憧憬和羡慕。

我的爷爷是一名小学教师,干了一辈子,比起一般的农人,似乎清闲不少;我的二爷爷,一家曾经全是教师,在同村人看来,都是体面的社会身份,退休后还可以拿稳稳的退休金,已经比面朝黄土背朝天,不知高到哪里去了。

但是如今,时代变了。在我的老家河南信阳,教师的工资实在说不上高。以我二爷爷为例,已经接近退休的年龄,资历在学校里最老,也不过每月五千元,我的一些读了师范留在老家教书的同学,刚入职的时候,一月甚至不足两千元。

为此,我的叔叔,也就是我二爷爷的儿子,前两年辞职自学自考了法律,现在做起了律师;我的小姑,也就是二爷爷的女儿,则辞职去了深圳,在一家教育机构工作,工资比之前翻了不知多少倍。

这就是时代的浪潮,爸妈看在眼里,多少有些触动。但他们的内心,仍然残留着难以改变的观念。对铁饭碗的执著认知,或许将伴随他们的一生。他们依然相信工作必须是稳定的、光鲜的。

“干啥都比打工强”

在接下来几天的谈话里,爸和我还聊了很多工作的事情。我也趁机给他普及了不少“新知识”。

2019年,曾经光鲜亮丽的互联网“金饭碗”,大概成了最不稳定的饭碗之一。我身边不少在互联网工作的朋友,都在年前丢了饭碗,有的还因为离职补偿的事,和公司闹得不可开交,最后被保安“扫地出门”,蹲在大街上哭泣。

我跟我爸讲了这些故事,介绍了什么叫“996”,他似有所思,没有发表意见,我妈则在一旁附和了句,“都不容易呀”。  

他们几乎一辈子都生活华北平原最南端的这片平原上,最远也就是去沿海打过工。我能理解,在他们的认知里,无法想象一名大学毕业生竟然可以不靠工作、不创业而生存。

不过,我有注意到,爸的世界观和价值观,近年来是有不少变化的。比如,今年春节,我听到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干啥都比打工强。”

前两年,大姐夫和大姐夫接手了一家餐厅,这两年的生意还算可以,尤其是在春节期间,外出人口都返乡了,小城一下子拥挤起来、热闹起来,客流量大幅增加。为此,爸也经常去店里帮忙。

大姐和大姐夫最近总是在深夜下班,一天下来忙得不可开交,让爸亲身感受到了创业不易,但同时也体会到了“累并快乐着”。因为忙碌劳累的背后,是清晰可见的收获,他们只恨一天不止24小时,而不会因为辛苦而抱怨。

今年春节前,二姐也在邻市开了家童装店。爸早在第一时间就给予了支持,他的所有理由汇聚起来,还是那句话,“干啥都比打工强。”或许,这是他自身体会过并深知打工不容易的缘故吧。

在我跟爸讲解新业态、新经济的同时,爸也在跟我讲村里的故事。比如谁在外面做什么事业买了什么车,谁家又在县城买了多大的房子。在对这些故事的评价中,我可以看出,他对这个时代确实有了新看法。

这是一个可能性足够丰富的时代,是创业成为显词的时代,成功学成为显学的时代。稳定且有上升预期的工作,已经不再是财富与梦想的唯一通途,甚至不是主要通道。

看到爸能理解这一点,我也尽量把我的状态尽量往“创业”上去解释,不仅是为安慰他,也为督促自己,循着自己的兴趣,做出更出彩的成绩来。

长长鞭炮声里的祝福与期待

如往年一样,今年爸又买了好几大盘鞭炮。除了小年夜、除夕夜、初一凌晨接新年都要放一挂外,我知道,其中有一挂是为我“出征”准备的。

按照我们这里的习俗,每年我离家的时候,爸都会放一挂鞭炮。我印象比较深的是,我上学时,爸放的鞭炮还是比较短的;等到我工作了后,这挂鞭炮似乎越来越长了,几乎仅次于除夕夜那挂长鞭炮了。

去年我出门时,爸甚至在鞭炮之外,放了几十响烟花。由于我的出发时间比较早,此时邻居们都在睡觉,我有点又好气又好笑,对爸责怪道,“大清早的你放这么多炮,把邻居都吵醒了,不怕人家骂你呀!”

爸笑了笑,没说什么,随后开车把我送去车站。我懂爸的意思,这挂送别的鞭炮,代表着父母对游子的祝福,鞭炮越长,意味着祝福越多,思念越厚,而烟花大概代表了“发发发”的意思。

纵观我毕业后的这几年,爸妈对我的工作内容和工作状态,其实能理解清楚的不多。

我以前在北京的某报社上班,名义上是家事业单位,但却是充分市场化的企业,除了报社几位高层,其他人员几乎都是合同制,和普通企业无异。但就是这个性质,我跟爸解释了多次,他始终似懂非懂。

直到我辞职,他还以为我放弃了事业编的铁饭碗,很不以为然。在父亲眼里,工作的最佳搭配词,大概是稳定;而在我自己心中,这个最佳搭配词是兴趣。

以前,爸妈尚能泛泛地跟人介绍,我是个广义上的记者、做新闻的;而现在,我只能跟他们“翻译”说,我是个文字工作者。只是,他们在向别人介绍我时,一时说不好我这个自由职业者到底是做什么的。

我很庆幸,父母虽然对我“自由工作者”的状态不甚理解,甚至不甚赞同,但却一直默默地支持。他们还会像我在上班的时候一样,通电话的时候会问我“下班”了不、忙不忙,经常嘱咐我不要熬夜。

今年春节,由于疫情严峻,而我家信阳又是河南省最靠近湖北的一个市,这种防疫氛围就更加浓厚,在一波又一波“取消”“关闭”“暂停”的通知后,春节假期也延长了,我则当机立断地退票了。

爸的那挂鞭炮,只能过一段时间再响了。

这时候,爸妈终于意识到了我这个自由职业的好处了,没有老板和领导,想什么时候出发就什么时候出发。当然,我想他们笑容里更多的潜台词是:能多在家里待几天,总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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