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兰漫议之9 | 打压"类比原则"与伊斯兰律法演化节点

原创 阿刻隆河学者 阿提卡野话

霍奇森自制图表，清晰呈现出伊斯兰法律从古典时代的英格兰式习惯法朝向严谨、封闭、法典化的“教法”的演化路径。这其中，对“类比原则”的贬低、打压和最终剔除起了关键作用。

“类比原则”（analogy）是一种极具个人性的解经方法，旨在突破《古兰》的字面律法性意义，致力于更深更远的哲学—神学探索，很容易构成律法正典的反题，弄不好会遁入负典领域，对正典秩序构成根本挑战。“类比原则”主宰的领域因此是异端丛生之地，哈里发和他们的法学家宫廷会本能地保持警惕，出手打击那些执行类比思考原则的哲人和神棍也是有必要的，这让我们联想到霍布斯的异曲同工，《利维坦》正是从重申“字面原则”的圣经解释学开始对“黑暗王国”的打击的。因此，我们不妨用“类比原则”大胆地说，霍布斯的思考潜伏着一种隐秘的“古兰经精神”，这是另一个复杂故事，此处不表。

从霍奇森图表上看，这个节点发生在翰百里（汉巴勒）时代，他重申先知圣训的字面权威，哪怕是一条传述链极端薄弱的圣训也要优于深刻的哲学玄想。从这个节点开始，伊斯兰律法就告别了那种对文字背后活泼神秘的生活世界的忠诚与守护的英格兰式习惯法精神，向着大陆法系式的法典崇拜之路大步走去，这当然是一种偶像崇拜。

有一个字绝妙地呈现了正典伊斯兰这种文字崇拜的律法精神：“Inliberation”，译成中文就是“道成书”，和基督教秩序主张的“道成肉”（Incarnation）判然有别。基督教和伊斯兰教两种秩序之精神差别，在根本意义上就是这两个字的差别：肉（carnis）和书（liber）。——正统伊斯兰秩序贬低"肉"、崇拜"书"，因此在几大"告解宗教"（confessional religion）里面是最看重洁净的。区分洁净与不洁净是告解宗教的特质，正统伊斯兰教的洁净度最高，其律法性最强，因此秩序最封闭，欧式启蒙运动意义上的"自由精神"（free thinking）最薄弱。

霍奇森（Marshall Hodgson），1922-1968，史学巨擘

那么"自由精神"去哪里了？答案是：随着"类比原则"一道遁入灵知世界了。——形形色色的阿里主义者、出走派、密契派、伊斯玛仪派、阿萨辛派、阿维森纳的东方学派、乃至沉醉于风月酒肉的苏菲派等等，这些人在边缘地带承担着被正典伊斯兰律法秩序排斥出来的负典残留。这些闪耀着思想强光的残留由于种种原因没有汇聚成一股足以冲决正典大堤的保罗—路德意义上的新教洪流，正典与负典分区而治，始终没有发生致命的同时也蕴含着无限生机的混合，这就是伊斯兰世界律法与思想的基本线索之一。幸？还是不幸？伟大的安拉最明白。

2020.2.9 疾书于南国，瘟疫难中

原标题：《古兰漫议之9 | 打压"类比原则"与伊斯兰律法演化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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