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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你会吹口琴吗？

2020-02-27 20:48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原创老周望野眼老周望野眼

评弹是用苏州话弹唱的艺术，偶尔夹杂一点方言，行话叫“乡谈”。传统剧目中的角色，如《描金凤》里汪宣说的徽州话，是已经“苏州化”了的，大概是那么个意思，听上去有点徽州味道就行了。后来编写的《啼笑因缘》、《杨乃武》等书，方言更为丰富，但“乡谈”在评弹里只是一种补充，用于“起角色”，说表必须是苏州话。评弹演员的籍贯大多数是苏州人，也有上海、无锡、常州、常熟、湖州、嘉兴……等等地方来的，现在启东人也不少。但总的都是苏南浙北吴语区的。北方人说书，也有。蒋月泉收过一位北方弟子马增蕙，那属于南北曲艺交流范畴，马增蕙唱过弹词，是用北方话唱的。但有一位评弹演员比较特殊，是位台湾同胞，而且是高山族，做评弹演员不是客串，而是正儿八经拜师学艺、唱出名堂的。她就是侯莉君的学生：潘莉韵。

台湾籍评弹演员潘莉韵

谈潘莉韵，要先从他的父亲说起。现在的小孩子，接触音乐的起点很高，动不动就是钢琴小提琴。笔者小的时候，很少有人家玩得起西洋乐器，玩的大多是口琴、笛子。因为这些乐器成本低、入门快。牛皮人人会吹，口琴就不是了。要吹得好，也是要天天练的。一旦掌握了一些技巧，就能到女孩子家门口去吹了。那个时候谁要是有一只“国光”口琴，要是相当拉风的。有人说口琴是民族乐器，还到古书里去找证据，其实看口琴的材质就知道，民族乐器非丝即竹，金属质地的乐器肯定是西洋来的。中国民族乐器里可能有类似的，但现代一般意义上谈的口琴，英语叫harmonica，是德国人发明的。国际上最出名的口琴牌子是“和莱”（Hohner）牌。到上世纪三十年代，台湾出生的潘金声造出第一枚口产口琴“宝塔牌”，创造了中国自主生产口琴的历史。

潘金声

（1902-1972）

潘金声是台北出生的高山族人，1902年生。14岁离台赴日读书，在横滨高等工业学校学过机械专业。1928年他进入日本的台湾总督府任技师，因不满日本人的统治，来到上海。当时上海口琴很流行，但市场上都是洋货，潘金声得到北新书局负责人李志云的赞赏和投资，于民国20年（1931年）租赁福煦路1242号（今延安中路1234号）100平方米作厂房，命名“中国新乐器制造股份有限公司”，李志云任董事长，潘金声任总工程师。由于资金不足，潘金声直到民国22年才推出第一项产品：宝塔牌20孔口琴，这是第一只国产口琴。

1933年3月3日《申报》

刊登“国货口琴出世”

随着质量的提高，潘金声的口琴销路越来越好，结束了中国人不能制造口琴的历史之外，还打破了德国、日本口琴在中国一统天下的局面，潘金声被誉为“中国口琴之父”。由于他在国难时期提倡国货，致力发展民族工业，当时的国民政府主席林森为他题字“国产增光”，“国光”牌口琴成为金字招牌，一直沿用至今。

林森题词：国产增光

“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潘金声离开口琴行业，创办轻工机械研究设计制造厂，转而从事各种金属制造加工精密自动机械。上海解放后他创办华侨口琴厂，推出“华侨牌”口琴，直到1972年去世。他是公认的中国口琴发明家、制造家、演奏家，“中国口琴之父”。

华侨牌潘金声口琴

潘莉韵1939年生，她是潘金声的女儿，本该是养尊处优的小姐。无奈1952年潘金声被“同行好友”骗去资产，家里11口人靠他开销。潘莉韵初中未毕业就踏上社会，开始了评弹演员的生涯。从小潘金声对女儿进行了音乐教育，潘莉韵后来在回忆文章中写到父亲教他们唱台湾民歌《我的家庭真可爱》和《风啊，你要微微的吹》。《我的家庭很可爱》这首歌的曲调我很熟悉，罗大佑的《家II》中曾用了其中的一段，其实是来自苏格兰民歌。有一个蔡琴演唱的版本可以和读者朋友们分享一下。罗大佑还有一首《风儿你在轻轻地吹》，是刘文正演唱的，罗大佑本人也唱过，和潘莉韵小时候家里唱的《风啊，你要微微的吹》是不是有关系，就不得而知了。

蔡琴·我的家庭真可爱

宝宝呀快睡呀

窗外和风轻轻吹

宝宝睡呀快快睡

妈妈唱个催眠曲

唱一声宝贝呀

轻轻闭上双眼

唱一声宝贝呀

和着歌声快快睡

唱一声宝贝呀

轻轻闭上双眼

唱一声宝贝呀

和着歌声快快睡

啊

请给我讲那甜蜜老故事

往事难忘往事难忘

请给我唱那好听的歌曲

往事难忘不能忘

你已归来我已不再悲伤

轻轻诉说你不再久流浪

我相信你爱我仍然一样

往事难忘不能忘

你可记得春华路初相遇

往事难忘往事难忘

两相一触微风动落花香

往事难忘不能忘

谱首情诗我微笑你神往

你诉衷情每字句最柔肠

你已愿意情深处永珍藏

往事难忘不能忘

我的家庭真可爱

整洁美满又安康

姊妹兄弟很和气

父母亲都慈祥

虽然没有后花园

春来秋回常飘香

虽然没有大厅堂

冬天温暖夏天凉

可爱的家庭哟

我不能离开你

你的恩惠比天长

我的家庭真可爱

整洁美满又安康

姊妹兄弟很和气

父母亲都慈祥

虽然没有后花园

春来秋回常飘香

虽然没有大厅堂

冬天温暖夏天凉

可爱的家庭哟

我不能离开你

你的恩惠比天长

潘莉韵（右）和龚华声（左）

潘莉韵师从侯莉君，曾和龚华声合作。1957年苏州光裕书场发生所谓“光裕事件”，艺人自发的评弹协会和国家支持下的评弹团发生冲突，没有加入过评弹协会的潘莉韵是否具备在光裕书场说书的资格？一时成为矛盾双方的焦点。“光裕事件”的后续影响很大，不少艺人因此吃了官司，而龚华声、潘莉韵都是二十来岁的小青年，由他们身上引发如此重大的事件，恐怕也是他们自己始料未及的。潘莉韵龚华声合作演出《梅花梦》、《孟丽君》，后又与丁雪君、薛君亚等合演《秋海棠》、《苦菜花》，1981年转入上海新长征评弹团，与周剑萍、张剑琳合演《十美图》、《顾鼎臣》等。网上有一些她的演出视频，其中与蒋云仙合作的《啼笑因缘》片段令人印象深刻。一查资料，果然五十年代十几岁就曾和赵稼秋合作过这部书。潘莉韵的唱腔应该是“侯调”，但富于变化，经常唱着唱着唱成了琴调或是朱耀祥的祥调，可能有人觉得“怪”，但我蛮喜欢的。

潘莉韵、王月仙·简神童

潘莉韵是台湾同胞，还是高山族。由她来弹唱两岸题材，那是最好不过。果然，她录过一只名为“台湾同胞的心声”的开篇，由彭本乐作词，基本上算是她的自传体开篇吧。

潘莉韵·台湾同胞的心声

鸟儿的家乡在山林

鱼儿的家乡在河滨

羊群的家乡在草原上

我原籍本是台湾人

父亲他日夜常谈家乡事

我依偎膝下凝神听

阿里山山峰入青云

日月潭的碧水碧波清

宝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