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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云过眼 | 白蕉:三百年来能为此者寥寥数人

2020-03-05 18:33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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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鲍相志 群学书院

△书画家白蕉(1907-1969)

今天是蔡元培先生逝世八十周年。

公元一九一七年,蔡元培撰文,提出“鉴激刺感情之弊,而专尚陶养感情之术,则莫如舍宗教而易以纯粹之美育。纯粹之美育,所以陶养吾人之感情,使有高尚纯洁之习惯,而使人我之见、利己损人之思念,以渐消沮者也”,此即中国现代思想史上著名的“以美育替代宗教论”。

一百余年以来,中国人的寻美之路,多歧而坎坷。历史经验证明,一国家精神面貌之提振,人文情怀之哺育,与国人审美素养,关系实莫大焉。群学书院同仁素以“推动深度阅读,行塑健康社会”为理想,创办“东方人文美学”等系列高级研修计划,亦出于同样的愿心。自本周起,群学书院特别推出“烟云过眼”专栏,邀请学人鲍相志博士,每周一篇,深入浅出地品鉴中国现代美术史上的杰出人物及其作品,以飨读者,期待海内外方家及同好指教。

本文为第二期,介绍书画家白蕉先生。作者认为,白蕉抓住王羲之平和淡远的一面,并发挥到极致,简化后看似失掉了许多东西,其实会使风格上更为纯粹。他的书法不比沈尹默精到,但比沈尹默高明,关键就在于气息上的简静。

专栏作者简介 | 鲍相志,江苏泰州人,南京大学历史学院考古文物系在读博士。喜碑帖书画,嗜金石瓦缶。闲时偶作近体诗及楹联,不求工稳,但抒自怀,以残纸宿墨书之,引为人生一快!

白蕉:习古与求新

文 | 鲍相志

图 | 白蕉

俗书只识兰亭面,欲换凡骨无金丹。

谁知洛阳杨风子,下笔便到乌丝栏。

——黄庭坚《杨凝式行书》

要谈白蕉这样一位书家,我们必须先粗略审视一下清代的书坛。客观来说,除了像王铎、傅山等少数由明入清的书家以外,有清一代,行草书名家的成就不及前代。尤其是清中期以后,金石学大盛,大量碑碣墓志与青铜器的出土发现,加上邓石如、阮元、包世臣、康有为等名士的鼓吹,文人对于篆隶、甲骨文、魏碑的重视可谓空前。碑学、金石学的流行固然可以矫正帖学越来越柔弱甜俗的弊端,令清代书家的整体风格迥异于前代,但是由于篆隶笔法与二王一路帖学笔法大相径庭,也使得这期间能够领悟二王帖学精髓的书家越来越少,并且书风越来越夸张野怪。

然而行草书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大量使用,便于识读,有着强大的生命力,物极必反,晚清以后的民国书坛,出现了一批以复兴帖学为己任的书家,我们今天谈的白蕉,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

白蕉(1907-1969)本姓何,名法治,字旭如,号复生,后改名为白蕉。上海金山县张堰镇人。他生于书香门第,幼承家学,少时就有书名于乡里。除书法外,白蕉画兰、治印都在当时享有盛名,允为一代名手。

△晚年白蕉(左)

白蕉所处的时代实际上非常有利于帖学的复兴,由于国外印刷术与摄影技术的传入,名家法帖不再是豪门秘不示人的收藏,碑学家所说的因为资料稀少和摹写失真等对帖学发展不利的因素,已经消失。白蕉非常重视对二王书法学习资料的收集,他得到《丧乱帖》、《二谢帖》等王羲之书法的唐摹本照片后,视若珍宝,悉心揣摩。相比于前代只能通过拓片学习的书家,白蕉可以看到更多的技术细节,尤其是古人墨法的运用。

△白蕉蕙兰小品,一股江南水汽扑面而来

我们看白蕉的书法作品会有一种感觉,他在取法二王时实际上在技法上有所简化,这和米芾恰恰相反,米芾学习二王非常重视技法的丰富性。白蕉的字一般比较匀整,笔划粗细也很少有大的波动,他的行楷书非常有特色,点划温润,不露锋芒,字字独立,犹如纸面上开了一朵朵小梅花,娇俏可爱。

这便是白蕉的聪明之处,他只抓住王羲之平和淡远的一面,并发挥到极致,简化后看似失掉了许多东西,其实会使风格上更为纯粹。他的书法不比沈尹默精到,但比沈尹默高明,关键就在于气息上的简静。

△白蕉小字行楷,端庄中又透着俏皮

白蕉另一个值得注意的特征是,他有极强的创作构思意识,无论是手卷、册页还是短札,他都苦心经营,多有佳构。《兰题杂存》手卷是白蕉的代表作,内容是他画兰的心得。实际上这件作品是一段一段区隔很明显,每段字的大小、轻重、收放、疏密,墨色的浓淡干湿都故意拉开差距,突破了以往创作手卷一气呵成不分段的样式,形式上借鉴了册页与手札,让人有移步换景的感觉。

△《兰题杂存》手卷中的两段,差异极大却又和谐统一

他的手札与小品堪称绝妙,或是一两笔高简的兰竹作为装饰,清婉淡雅,或是大面积留白与字组相结合,营造出独特的块面效果,让人玩味不尽。自然合乎法度地书写加上巧妙的构思,让白蕉的作品兼具古典品格与现代精神。

△小品一开,虚室生白

白蕉非常喜欢老纸旧墨,一旦遇到好的,哪怕米缸见底也要买。不要小看这个嗜好,实际上用这样贵重的工具创作,既是对自己严格要求,也非常容易把自己置身于古典静谧的环境中,下笔难有火气。

入古与出新本来是非常矛盾的,入古太深就很难出来,可白蕉调和得很好,也许他的一个别号可以揭示他的心态,“不出不入翁”,对于传统,他依据天性选择性吸收;对于创新,他审慎地迈出一小步。在中国人的意识中,艺术上不能接续传统的创新是无意义的,白蕉这样一种保持距离的态度,让他获得了无限的自由,最终能入能出。

晚年的白蕉生活非常悲惨,骨梗的个性加上的“右派”帽子,他身患重病却无人医治,在孤苦中去世,这之前他的许多作品都不再落款留印。当时谁能想到病床上这样一个干瘪的老头,年轻时是那样俊美潇洒,还可能是民国书家中最得右军风流的一代帖学宗师呢?直到前几年,书法爱好者才重新发现这样一位艺林隐贤,纷纷被他温润如玉的书风所折服。

△内容请诸君自解,注意结合落款

白蕉去世10年后,沙孟海先生在《兰题杂存》卷后跋云:“白蕉先生题兰杂稿长卷,行草相间,寝馈山阴,深见功夫。造次颠沛,驰不失范,三百年来能为此者寥寥数人。”

△《白蕉论艺》白蕉著

上海书画出版社,2010年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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