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纽约丨在疫情中庆祝节日：少了团聚气氛，更懂得珍惜家人

4月11日，纽约的天气不错。就如朱自清先生所说的，“桃树、杏树、梨树，你不让我，我不让你，都开满了花赶趟儿。红的像火，粉的像霞，白的像雪。”白色的梨花点缀在纽约的街道旁，粉色的杏花绽放在纽约的公园里。雪与霞装点下的纽约，处处都散发着春的气息。

只不过，此时的纽约和美国正处在疫情的关键时刻。从周日开始，美国各级官员就不停地在对民众放话，让民众准备好迎接此次疫情在美国“最为糟糕的一周”。此后事态的发展也印证了官员和专家的警告。美国的死亡人数在这一周内继续快速攀升，每天的人数都在打破单日纪录。到4月11日，单日死亡人数达到2087人。

正是在这样的环境下，美国民众迎来了基督教的复活节以及犹太教的逾越节这两个重要的节日。根据美国智库公共宗教研究机构（Public Religion Research Institute）在2016发布的研究报告，纽约市大概58%的居民信仰基督教的一个分支，7%的居民信仰犹太教。大疫当前，许多纽约市民难以和家人团聚。通过视频软件线上团聚，线上过节，也成了今年这个春天许多人的选择。

在这种艰难时刻，节日给许多纽约人带来的有欢乐，有遗憾，有不舍，也有对疫情过后的生活的期待。通过这次疫情，更是让许多人在庆祝节日的同时，懂得了珍惜家人，珍惜福报的道理。

孤单的复活节

住在纽约曼哈顿上西区的帕特里克·穆里根（Patrick Mulligan）知道今年的复活节不比往年。当初纽约要封城的消息传来时，作为新闻系学生的他主动从新罕布什尔州的家中赶回了纽约。这也就意味着，今年的复活节，他没办法和家人一起度过了。

复活节传统上是基督教为了纪念耶稣被钉死在十字架上过了三天之后复活的神迹而产生的宗教节日。每年在春分之后的第一个周日庆祝。到了现代，这个节日的宗教意味已经淡了许多。除了节日当天前往教堂参加礼拜之外，这个节日主要是人们和家人团聚，迎接春天到来。

“要说这个节日和圣诞节或者感恩节最大的不同，就是这是个春天的节日，天气还是不错的。”穆里根说。

今年的春天，他只能自己在公寓里独自迎来春天。虽然家人们还是组织了一次线上聚会，但是穆里根总是觉得缺了点什么。一家人过节，讲究的就是个热闹。现在虽然大家都能通过摄像头看见对方，但是毕竟大家不在一起，总还是缺少点节日的氛围。同时，往常丰盛的节日晚餐，今年也没了踪影。虽然他的父母和姑姑都分别在家里做了一顿盛宴，但是独自住在纽约的穆里根就没那么幸运了。按照传统，复活节应该要吃火腿，疫情下的纽约穆里根就只能凑合了。

“现在在纽约哪里买得到火腿，不过我还是给自己做了点意大利面和鹰嘴豆。”穆里根说，“不过这些东西总归还是比不上火腿的。”

在和家人聊天的过程里，听到他们讨论着为之后晚饭准备的火腿、土豆以及山药，穆里根更加感受到了一点独自过节远离家人的凄凉。

不过，这次疫情也为穆里根的复活节家庭聚会带来了一些积极的变化。本来，他的家人都不是话特别多的人。此前当大家都聚集在一起过节时，饭桌上时常会冷场，显得有些尴尬。但是，今年的疫情为大家提供了一个话题。所有人的生活都受到了疫情影响：他的父亲在超市工作，母亲是高中老师，姑姑则在一所中学做行政方面的工作，他自己则身处疫情的中心纽约。

“我们共同讨论疫情对我们生活的影响，抱怨政府的政策，再也没有出现冷场的情况。”

穆里根对于今年复活节的另一个遗憾就是没能见到自己可爱的侄女。往年他们家的复活节传统之一就是要陪着小侄女一起装饰复活节彩蛋，然后玩寻找复活节彩蛋的游戏。但是今年因为疫情，自然是没法做这些事情了。

能通过视频的方式在复活节这天见到家人，还是让穆里根感到些许慰藉。不过，线上的团聚毕竟是虚的，还是比不上现实生活中的团聚。

“结束视频之后，你还是会猛然想起，自己现在是孤身一人，而他们都离你很遥远。”

面临这些问题的纽约市民不止穆里根一个。家住布鲁克林的记者安德里娅·马克斯（Andrea Marks）也有同样的烦恼。复活节当天，她家里也没有火腿。因此她只能从冰箱里找出了最类似火腿的食材——牛排。

“这块牛排还是我未婚夫在封城之后专门去肉店里买回来存在冰箱里的。”

马克斯的父母住在距离纽约不远的康涅狄格州，因为住得比较近，她还会经常回家看看父母，最近的一次是今年2月。而住得更远的妹妹，她已经几个月没见过了。在疫情暴发之前，她还是很期待可以趁着复活节回家和家人共度周末的。往年，他们会一起准备一箩筐的复活节彩蛋，共同去教堂参加礼拜仪式，然后一起准备复活节的晚餐。今年，因为疫情的缘故，教堂禁止人们现场参加礼拜，转而进行线上直播。不过，因为教堂方面遇到了一些技术上的问题，礼拜仪式比原定时间延迟了15分钟才开始。

“我们都在互相发信息，还以为是不是我们哪里没搞对，”马克斯说，“幸好我们耐心地等了15分钟，礼拜仪式还是很不错的。”

与穆里根一样，复活节与家人一同进行的线上视频团聚，让马克斯更加意识到了自己此时与家人天各一方的这个事实。以往马克斯家的复活节庆祝应该是要持续一整个周末的，但这次因为疫情，虽然可以借助技术的力量见到家人的面庞，却也只是持续了个把小时而已。

“家人互相告别那一刻的感觉有些微妙，”马克斯说，“因为我和未婚夫都要从和家人在一起的状态中调整回来，重新回到现实：我们并不真的在一起，我们都被困在了各自的家中。”

不过，这次疫情也让马克斯多年以来第一次有时间认认真真地坐下来装饰今年的复活节彩蛋。往年一大家子人在一起过节时，总是有很多事要做，很多话要说，留给装饰彩蛋的时间反而不多，都是简单地用颜料染色。今年因为大家都只能待在自己的家里，她反而有了静下来心来用画笔一点点装饰彩蛋的时间，也算是节日里的一点慰藉。

马克斯自己绘制的彩蛋。 马克斯供图

终生难忘的逾越节

除了复活节之外，今年犹太教的重大节日逾越节（Passover）也在4月8日拉开了帷幕。

根据犹太教《摩西五经》的记载，上帝为了解放被埃及法老奴役的犹太人而给埃及降下灾祸。而被上帝选中的摩西告诉犹太人将羊羔血涂在门楣和门框上，上帝见了就知道是犹太人之家，就会越过，不会降灾。这是逾越节的由来。

根据《摩西五经》的要求，逾越节为期7天，人们只能吃无酵饼，时至今日，虔诚的犹太教徒在这7天里还是不会吃任何经过发酵的面食。对于全世界的犹太人来说，逾越节都是一年中最盛大的节日之一。人们会阖家团聚，举行一场甚至多场的逾越节晚餐（Passover Seder）。这些晚餐一般带有浓厚的宗教色彩，人们会准备专门的无酵饼Matzo以及其他佳肴，一起讲述以色列人在从古埃及获得解放的故事，一起阅读记载了逾越节规定的《哈加达》（Haggadah）并按照规定举行仪式，分享食物。

不过，疫情当下，今年纽约庆祝逾越节的人们也免不了受到影响。

劳伦·贝克（Lauren Baker）往年都会为了逾越节晚餐从纽约飞回加拿大多伦多的家中，但今年显然不行了。他们家今年的逾越节晚餐是在线上进行的。十几名家庭成员四散各地，通过视频连线的方式共同庆祝了这个节日。不过，不论是从整体的感觉上来说，还是从准备的情况来看，今年的庆祝都大打折扣。

“我很开心我们还是进行了庆祝，不过我和丈夫都觉得整个过程中有很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贝克说，“我们都觉得今年没什么节日的气氛。”

往常贝克的家人们会各自准备一道拿手菜，然后带到餐桌上，这样就能凑出一大桌子美味佳肴。但是，今年的晚餐显得冷清了许多。贝克和丈夫在那天白天都要工作，没有很多时间准备。再加上家人们四散各处，所以今年除了必须要准备的无酵饼之外，在纽约的贝克和丈夫没能为当天的晚餐准备一些特殊的节日佳肴。

同时，因为今年是在线上庆祝节日，许多的环节都被简化了。贝克一家只读了一小段《哈加达》，晚餐的时间也被大大缩短。所有的庆祝活动都是浅尝辄止。

不过幸运的是，虽然有一大家子人一起参加线上聚会，但是在这个过程中都没有人遇到技术上的问题。贝克丈夫的祖母今年已经95岁了，就连她也顺利地和大家连上了线。

因为逾越节本来庆祝的就是犹太人重获自由的故事，再加上《摩西五经》的记载中提到了瘟疫，这一切都让贝克和她的家人们感觉今年的逾越节显得尤其有意义。

“正因为我们现在都被困在了家里，这让我们更深刻地意识到了自由的可贵。”

（徐晓飞，哥伦比亚大学新闻学院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