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土安全》：那个“最爱美国的疯女人”终于要谢幕了

毋庸置疑，长达八季的美剧《国土安全》（Homeland）是21世纪最好看的特工题材影视剧（之一），而由于与现实存在某种关联，它又常被冠以“神剧”称谓。今年2月29日，美国与阿富汗塔利班签署和平协议，恰与最终季情节相吻合，因此一度成为网上热门话题。

不过话说回来，这几十年来，如此“神剧”比比皆是——从《纸牌屋》到《国务卿夫人》，从《24小时》到《指定幸存者》再到《女副总统》——但凡有点成功的政治类、特工类剧集，都可以用诺查丹玛斯的方式去检视。

2017年，《纸牌屋》主演凯文·史派西在“扣扣熊”史蒂芬·科尔伯特主持的深夜脱口秀节目上说，“每一季《纸牌屋》，尤其是最新一季，在我们拍完到电视剧上线的那段时间里，剧中好多情节都会在现实中发生。有人会认为我们从新闻里偷故事，但事实上是我们先编出来的。”他表示，《纸牌屋》的编剧比白宫里的大人物们“厉害多了”。

然而，编剧并不一定会很高明，《纸牌屋》在砍掉史派西的戏份之后，让最终季烂尾，而在《国土安全》里也同样存在着主创者的自以为是。

就以《国土安全》第八季第四集中的情节为例，美国总统沃纳与阿富汗总统达乌德一同乘坐直升机前往前线哨所，并在那里宣布美国在阿富汗的军事行动彻底结束。这一虚构桥段并不为过，在现实中，从小布什到奥巴马再到现在的特朗普总统，他们都有过亲赴伊拉克或阿富汗美军基地的经历，比如去年11月底，特朗普突访美军驻阿富汗巴格拉姆空军基地，并与官兵一同共进感恩节大餐。

问题在于，历任美国总统的造访，都不会采用全球同步直播的方式，或者说，如果有公开行程，一般也都会选择在大本营内举行，比如巴格拉姆空军基地，再比如伊拉克阿萨德空军基地等。

像剧中总统这般，仅以一架主机一架僚机的配置前往前线哨所，空中没有任何飞行中队护航，地面也无任何执勤人员保驾，那只能用“找死”二字来形容了。也就是说，《国土安全》的编剧为了推动故事发展，常常会设计一些“不可能的任务”。

那么一部经常“失真”的剧集，为何又常常让观者感觉“神预言”呢？答案或许还在“人心”，《国土安全》在很多方面契合了观众的心理预期。

回顾自2011年以来的八季《国土安全》不难发现，这部以“反恐”为名的电视剧，总是能扣准时代的脉搏：从国际事件上说，它涉及到了伊朗核问题、极端组织在欧洲的发展、难民问题以及阿富汗战争等；从美国本土上说，它涉及到了女性总统候选人、极右翼势力的崛起、种族主义、孤立主义以及美国优先等。

如果仅从尼古拉斯·布罗迪（戴米恩·路易斯 饰）角度来划分《国土安全》剧情的话，那么这八季剧集实际上可以分为两部分，即以布罗迪为主线的前三季和以凯莉·麦迪森（克莱尔·丹妮丝 饰）为主线的后五季。

事实上，当布罗迪在第三季结尾被吊死在德黑兰街头，许多人都弃剧了。然而，如今回头来看，布罗迪之死固然让观者惋惜，但围绕这位变节中士的故事其实早已经讲完，凯莉的故事更为精彩，因为那个最爱（美）国的“疯”女人太有戏了。

其实，《国土安全》每集开头的画外音，都可以视为凯莉·麦迪森的行动注解。画面总是从“9·11”事件开始，然后便是凯莉神经质的话语——上次我漏掉了一些信息。我不会，我不能再重蹈覆辙……你是在指控我什么吗……不是所有的中东问题都需要武力解决，因为一场“9·11”，整个国家的人都疯了……

随后便是彼得·奎恩（鲁伯特·弗兰德 饰）歇斯底里地质问——你XX的还有底线吗？！（Is there no f***ing line？）

凯莉有底线吗？肯定是有的，但肯定是非正常的。她固执、偏执、疯狂、疯癫。她有精神疾病，却让她有一种异乎寻常的直觉。她是爱国者，但又是叛国者。

从第一季开始，她的隐疾便成了她的优势与劣势，她敏锐地察觉到了营救布罗迪行动的不合理之处，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便死死咬住布罗迪不放，然而等到布罗迪身败名裂之际，又是她不可救药地爱上了他。

从布罗迪开始，观众们一次次发现，凯莉有着“爱的诅咒”，与其亲近的男子都难逃死亡的厄运（或许，第五季里那位律师Jonas是个例外，但凯莉是否真心爱他也很难说）。

凯莉往往为了获取情报，采取“色诱”手段，但结果却都付出了真心，比如布罗迪，比如第四季里的南亚小哥Aayan。实际上，凯莉还曾想“色诱”索尔·贝伦森（曼迪·帕廷金 饰）——在第一季里，索尔发现凯莉私自对布罗迪进行窃听的行为，凯莉便曾想着用解开衣扣的方式解决问题，索尔当时便怒了。八季看下来，观众们已然明了，索尔视凯莉为自己的门徒、心腹，或者说，情同兄妹，更似父女。

无疑，凯莉与奎恩是真心相爱的。自从奎恩第二季出场之后，这位特工小哥的人气便有增无减，在第四季尾声处，两人似乎就快要走到一起，但却理智地分手了，因为从某种角度上说，奎恩就是男版凯莉，他虽然没有精神疾病，但同样疯狂，病态地追求着杀戮的刺激，而又在某个时间段陷入情绪低谷。而随后的几季里，奎恩就算是恨着凯莉，仍然会无怨无悔地保护着后者，直到第六季第12集他为了保护女总统基恩和凯莉，驾车冲向那群叛乱的美军老兵，身中数弹而亡。

《国土安全》里令人窒息的绝望感，不在于凯莉的精神疾病产生的疯狂行为，而在于另一些毫无精神疾病角色的疯狂思维。第八季中那个强硬鹰派Zabel，犹如活化石般活在冷战思维里，而他实际上毫无外交、军事经验，却天真地以为凭借美国的实力，能够轻易达到美国的战略目标。这一角色无疑是在影射如今白宫里那群特朗普幕僚们。（说句题外话，饰演Zabel的休·丹西是克莱尔·丹妮丝的丈夫）

笔者暂未看到有关《国土安全》后续的新闻报道，纯从一个剧迷角度出来做个预言，如果未来该剧也不能免俗地要拍衍生剧，那么最有可能的方向会是索尔。

在《国土安全》最终季的最后几集里，观众们看到了一个年轻版索尔，他游走在冷战中的东西柏林之间，如同《柏林谍影》里的情节。在全部八季剧集里，索尔是除凯莉外，最为丰满的角色，他是犹太裔美国人，他曾穿越巴以边界，在第五季里大骂现在的德国人变得“没种”，他在第四季和第八季里都表现出了某种灵活性——清楚地了解传统战争与非传统战争方式都只是谋取最终和平的手段而已，然而这位看似鸽派的鹰派，却在当今的美国政坛靠边站，不啻为一种最犀利的反讽。

《国土安全》第八季可以说是后五季的大总结，最终季关联了第四季里的阿富汗塔利班领袖哈卡尼，也关联到了第六季出现的美国极右翼势力。克劳塞维茨的《战争论》里说，“战争无非是政治通过另一种手段的继续。 ”那么《国土安全》实质上表达的观点是，美国对外战争无非是美国国内政治的延续。所以美国国土安全最大的问题，并不发生在美国境外，而都源自美国国内，即该剧剧名“Homeland”的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