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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下的职场人，如何修炼心理“内功”

2020-06-24 13:55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文：赵欣然

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让全世界停摆。自庚子新年的第一个月开始，我和爱人禁足在家三个多月，孩子学校安排线上网课，我们一家三口难得在这个小小的天地里朝夕相处这么久。小区封闭期间我去过的最远距离，就是到小区门口取快递走的这段路。3月份开始逐步复工，孩子5月返校，地铁里又恢复了熙熙攘攘的早高峰，周末的商场里也常有一家老小聚会。除了人们面孔上的口罩，一切已与往常无异。

前两天看到朋友小林发了一条朋友圈，“蚍蜉岂能撼动大树？做好自己该做的吧”。小林是我大学时的同学，在国内排名前几的租车公司做人事经理。我问她是不是碰到什么事儿了，她回复说，因为年后几个月业务量锐减，公司正在进行大规模裁员，手下一位人事小伙伴也被“优化了”。自己不仅要补上多一倍的工作量，每天还面对着被辞退员工扑面而来的负面情绪。这么大幅度的裁员减薪是头一遭遇见，她担心自己哪天也被一纸令下“优化”出局，内心惶惶不安。

小林当年在上海读完大学后顺理成章的找到了工作，爱人是她大学时的师兄。两人一毕业就扯了结婚证，有时候同学聚会大家还会跟她打趣的说，“一毕业就被套牢了”。结婚后小林很快有了孩子，想着未来孩子的教育问题，两人跑遍了上海几个区新城开发的楼盘，当机立断买了一套八十多平的小两居。之后的日子，两个人勤勤恳恳，慢慢在上海扎下根来。她自己也从负责招聘的人事专员，逐步爬到了人事经理的位子上。一晃俩人已经在上海打拼小二十年了，日子过得平淡而又充实。这次疫情之后，小林爱人所在的软件开发公司勉强没受到太大影响，但是极度依赖线下交易的租车行业却受到不小的冲击。

小林告诉我，现在公司上班期间，经常听到有同事在茶水间议论公司经营情况，大家传言谁谁谁要被“请喝茶”了，老板已经两天没召集大家开会，是不是公司遇到困难了？每当看到网络上其他公司出现危机的消息，心里的焦虑更添几分。

我所在的培训公司也对2020年的销售价格进行了整体下调，还开发了不少在线的学习内容。即便如此，这半年的销售额可以用“惨淡”来形容，原本的招聘计划也都搁置了。我告诉她，我也和她一样的感受。虽然外面的疫情得到了控制，但“心里的疫情”还在继续。大家努力抓住更多捕风捉影的信息，希望用这些信息碎片来拼凑未知的未来，牢牢掌控事态的走向。

我们心里被这些信息填满，而信息的背后都渗透着看不见的情感，就像一个被胡乱塞满各季衣服的行李箱，外壳完整，内部却拥挤混乱。在强烈的情绪冲击之下，人们可能会退回到早期的状态，用更加原初的方式来应对超出我们承受能力的危机。在生命之初，襁褓中脆弱的小婴儿无力理解自己饥饿、寒冷的感受，在那一刻他们的内心也像那个黑暗混乱的行李箱一样。由于内心的感受强烈得难以承受，失去了控制，他们试着将这团难受的感觉归咎于母亲，认为不舒服的感受都是有个“坏妈妈”造成的。当这些感受都凝聚到“坏妈妈”身上，婴儿丢出了心里面的包袱，不再害怕这些无以名状的感受会将自己吞噬，自己的内在世界得以“存活”。当婴儿认为“原来让我们难受的是外面的坏妈妈”，这种确定感消弭了内外世界的界限，也让小婴儿重新获得了掌控感。

我们主动或者被动接受了疫情、企业的信息，在这场人类共同的灾难面前，每个人的内心都承受着沉甸甸的哀伤和不安，为逝去的同胞难过，为前途不明的未来焦虑。我们有时候也会不假思索的把内心的“包袱”丢出去。我们开始对外在的信息变得敏锐，寻找关于公司的蛛丝马迹，因为掌控了公司的情况就让自己从裁员的不安中获得了确定感；搜索疫情传播的进展，因为掌握了实时的信息就将内心的焦虑指向了外面。这些下意识的举动都是为了在不确定的处境中获得掌控。

寻求适度的掌控感，可以成为我们前进的动力。然而现实的走势不会全部由人掌控，我们被不断冒出来的新事件牵动，内心的感受与外在世界缠绕在一起。将控制感依托于变幻莫测外在的信息，这无疑是让自己暴露于外界无意识的情感洪流之中。原本是期待获得掌控，最终却更加被动，只能随波逐流，草木皆兵。

小林的一番吐槽让我感同身受，趁着世界停摆的时机，是否可以让自己也暂停一下，尝试将外在世界与自己的内心稍微拉开一段距离。我们俩一起讨论了现在的环境，目前国内的疫情得到了不错的控制，整体已趋向稳定。有些行业受疫情的影响确实比较大，但我们似乎忽略了一点，行业的兴衰与企业的存亡每一天都在上演着，就像身体的细胞的新陈代谢一样。而各行各业全部卷土的可能性非常小。我们一起打开了内心的行李箱，也将里面归置整齐。回忆疫情刚刚爆发时，我们担心肺炎能不能医治，密切关注在哪些地方传播，“不明原因”这几个字听上去让人特别不安；公司经营困难，我们担心自己是否将遭遇裁员，也开始忧虑随之而来的家庭经济断流。我俩的心里有着相似的情感，我相信很多人和我们一样。

一个人从孕育到死亡的过程一直在面对未知和丧失，失去亲人或是恋人，失去青春或是昨天。在无法挽回的逝去中，我们通过完成哀悼变得成熟，接受了现实本来的面目，有爱与得到，也有恨与失去。对襁褓中的小婴儿来说，摆脱“一切尽在掌控”的幻想是他必须经历的一份的功课。在这样的灾难面前，我们承认自己无法扭转，感到受到无力与悲伤，是开始关爱自己的第一步。有时候不得不去接受，我们没有办法控制疫情，也无法消除各个行业受到的影响，对于这一点，我们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