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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我终于康复了 | 得了双相又如何?我们并不残缺
原创 繁生 双相躁郁世界
Emile:
经常有读者留言感叹,难道没有已康复的病友吗?其实是有不少啦,但是走出躁郁之后,欣喜地开始新生活、不再谈论双相也是人之常情。
暂且把康复定义为遵医嘱逐步停药,今天的投稿作者是一位已康复的双相老司机,读者当中应该有不少人认识她、甚至通过她认识了如今相熟的病友。文章有点长,大家记得看到最后呀!
繁生说,自己“不负责任地永久注销了公众号”,我希望她知道:当时很多朋友看了你的公众号临别留言,我们都没有指责你不负责任,我们很开心看到你能够慢慢感知到自己、能够找到自己的方向~
前段时间,我完全不想接触躁郁症之类的字眼,因为在经过好几年的科普和接触后,我发现这三个字给我的负担远远大于它的症状本身。它的定义和症状交织在一起,我没有办法去确定现在开心是正常情绪还是躁狂状态,现在难过是因为这件事真的应该难过还是因为我抑郁想多了。
我不敢接触,也不喜欢接触。但我唯一确定的一件事就是,双相不可能困扰我一生,所以还是去解决吧,哪怕医生告诉你它可能持续一生。

我一直吃药,也试着减过,但一减就大发作被关进医院,这样重复很多次后我还是认命吃药。我一直在建设自己的心理状态,每一次当我好很多,跑到医院和医生说我可以减药了吗?医生说不行,你复发这么多次有风险,你要吃一辈子。好几次听完这句话我就真的光荣地复发了。
其实谁没有个情绪问题呢?比起疾病本身的情绪体验,“一辈子/终身发作”这样的字眼,带来的负担可能更大。它就这样局限了患者的一生:我一辈子都是病人,哪怕我现在很好了,还需要活在对未知的恐慌中。但是,当我康复后,我也理解了当初为什么别人会觉得我不正常,只是当时自己不自知而已。

那什么才是攻略?你得到的答案可能无非就这几种。吃药,心理咨询,规律作息多运动,要不就调整心态,或者不吃药当做自己是个正常人。
躁郁症大概最烦人的就是没有一个折中的答案吧。我想好起来,可是我不想吃药;我明明好多了,我还是得吃药;吃药也没用,副作用那么大,可是不吃药又会复发;一会high一会down,一会清醒一会混乱......什么才是我真实的想法?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我到底该怎么办?

更重要的是,哪怕你是一个躁郁症患者,你也不要忘记自己还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你还是有自己的心智和思考,你有你的人生,你有你的路。我因为躁郁症耽误学业,一直很遗憾。工作后到了完全不适合自己的圈子和领域,难道我的一生就要这么惨淡了吗?这不是我的画风。于是我选择了辞职考研。反正最严重也只不过是再次大发作住院,但学业是我很想要完成的事情。于是,颓废了八年的我,第一次体会到了追梦的感觉。
梦想这个字眼有点玄幻,文艺一点,就是自己喜欢的样子吧。我身体机能运转正常,躁郁症也没有引起智力严重衰退,三观也算正不伤天害理,我怎么就要这么接受所谓的悲惨的躁郁人生。躁郁是一种情绪而已,它最多影响我的生活和主观体验,才不会影响我的独立自主天下无双闪闪发光的灵魂......

也许我属于比较容易傻乐外放又偶尔敏感害羞,但还是能在关键场合正经起来的那种吧,这种性格让我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多重人格。其实谁都有许多面,就像一面三棱镜,不同的角度产生不同的光线,但你还是没有割裂开来。
一个人遇到不同的事情,在不同的心境下,本来就不可能持续同一种反应和思维方式。这也和年龄有关,在发展心理学中,青少年期是形成自我同一性的关键期,它可能提前也可能延缓,人一般在25岁才能实现心理整合。我遇到的大部分患者都是年轻人,其实随着经历和年龄增长很多事情都会自动化解。(参见埃里克森的自我同一性理论。)

因为副作用,很多年我都没办法起床,但我怕死,不敢停药,所以我就自己来了。我不觉得这是一个只能靠药物维持的病,医学是辅助,我的最终目的是摆脱。我停了奥氮平,换了其他的药,起来了。每一件困扰我的事情,我会想办法解决,每一个有危险的情绪,我想办法去摆脱出来。一切过多影响我情绪的东西,都是我需要去面对的东西。

我学会了找朋友倾诉,他们告诉我你有压力很正常,丧心病狂到联系上了幼儿园老师大学老师初中同学大学同学,都出乎意料地在鼓励我。后来我发展了一整套完善的解压方式,虽然心态经常自己爆炸但是每一次都很快调节出来。
再后来,我忙到根本就没时间想七想八,战了四个月,以每日可见的成长速度,整个人有了质的飞跃,觉得自己终于活明白了。现在朋友说我闪闪发光,亲人说我人生开挂,我也只是活成了自己本来的样子而已,不过还是很值得骄傲的。

医生还是说,“你复发太多次了,你要终生服药。”如今的我学会了沉着冷静,不然医生肯定以为我又情绪不稳定。我说,“我理解你是为了降低风险,但是我吃一辈子药会有很大的负担。”她没有说话了。
那个时候,我坐在医院外面,开始思考我到底要什么。医生说,就像糖尿病一样,你就算吃着药还是个正常人。我想说我要考研,要当一名咨询师,如果这会稳定我的生活,那,那就吃着吧。但同时我也想,我只是做好了吃一辈子的打算,未来那么长,谁知道我就一定要吃一辈子呢。

因为这件事,还有顺带的结婚生子问题,我那几天确实挺难受的。但我不会告诉自己我抑郁了,我只是遇到了事而已,谁遇到这种事都会难过的吧。可是我没法接受就是没法接受,一辈子,不可能的。我觉得我现在明明可以自己来,我光想到要吃药就这么难受了,为什么要被所谓的潜在的风险束缚。哪怕我真的复发,吃回去不就行了吗。而且,我不觉得我需要用这个对我来说更像安慰剂的药物来维持我的心态。于是我减药了,按照正常的减药速度。

于是有了这样一段对话。这也是一个哈佛的医生。她当时说,“你就像一个在宇宙中的飞行器,撞上了一颗小彗星,身上有了烙印,但你还是可以飞。”是啊我还可以飞。但后来我觉得不对劲,凭什么这就是烙印了?凭什么我就残缺?我并不觉得我残缺了,我只是因为它做了一些调整,而且这些调整甚至更好。
我说,双相不是烙印。它可能只是最初航线里的一颗陨石,让我改变了我的航线,去了另一个方向,我仍然完整,我还可以飞,那颗陨石也消失在了我现在的航线里不是吗。

躁郁症,不是烙印。是一段经历,就像失恋和找工作一样,你遇到了事情,你很迷茫,你不知所措,你很痛苦,但是你总会慢慢适应,你总会走过去。因为痛苦的最终定义并不是它的属性和类别,只是你需要解决的一段经历而已。只要你活着痛苦就会过去,因为人活着会不断成长、不断改变心态和思维方式。归根到底它是什么,都是你自己决定的,因为体验始终是自己的。

于是的于是,我不打算和医生说我在减药,她居然主动给我停药了。这不是幻听,我表示我录了音。那么顺其自然,她就告诉我你吃到什么时候就可以了。更神奇的是,其实上一次,医生就已经给我减了药,我自己不知道而已。连医学上都给了我最大的肯定,八年的重担,真的是卸下了。

所以,这是一个慎重的问题。吃药缓解你的情绪,好处大于负担,就安心吃着,大不了以后再减。你实在不能接受,但你也要自己调整,确保自己有能力扛得过去。你想稳妥一点,就吃药和自己建设一起来。可以去了解一些双相的事情,但请确保一点,你是为了好起来,是为了让自己过得更舒服,所以有时候要学会分辨和选择。反正,最低限度,无论如何也要确保活着吧。活着就有一切可能。
因为以前的情况,我有些依赖医院,如果实在得不到医院的同意,在权衡之后,我还是会自己面对,只是辛苦很多罢了。对我个人来说,躁郁症是生理还是心理问题不重要,医学的看法不重要,别人怎么做,你看到这里怎么思考不重要,真理在自己手上,我要什么,那我就成为什么,要努力。我害怕成为什么,我就去避免什么,要努力。

爱自己,爱他人,爱生活,爱世界,爱生命,爱我所爱,并且努力去爱。
爱,是最大的力量。
我曾经一直在寻找走出去的人,想看看他们是怎么生活的。但后来我发现很难,因为谁都不想再回去这段时间。欠揍一点,现在不用去思考我是不是抑郁还是躁狂,不用去想我要吃一辈子药,不用去界定自己正不正常,就做自己就好,活成这个年龄的样子,真的是很爽......
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方法,不要被局限,但请积极探索。别灰心,都能过去,你见过几个一辈子疯疯癫癫的躁郁症呢,就算有他也不是你。而且,这太正常了,谁没有不可描述的过去呢。你只是在经历一段过程而已。

我想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所以我重拾学业,我仍然想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我不专业也太年轻,所以我在学心理学,保护自己也保护来访者。不过现在,我做到了关于我的公众号最想实现的目标,就是我好了。
你看,我好了。有人好了,你也会的。
躁郁症,再见咯。崭新的人生,开始啦。我还是不知道考试结果,就像你每一次的尝试不可能都得到回应,结果好自然是一种加强,但是你的努力并不会因为一个结果而消失。你做过的努力,永远都在,并且不会浪费的。厚积薄发,就是这个道理。你只要知道,你最想要什么就够了。是的,无论如何我一定会考上的。
请你活成你喜欢的样子,努力了会有用的,加油哦。
——你本力量无穷。

编辑:为繁生开心的Emi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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