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群像剧《刺》：暴力这根刺

随着她经济时代的到来，“女性向”文化在崛起，女性群像剧成为主流的创作模式。正在热播的《二十不惑》《三十而已》热搜就没停过。7月28日起，一部相对小众的女性群像剧《刺》也默默开播。不过《刺》走的不是都市情感剧路线，它的主题沉重得多——关注校园暴力与职场暴力，采取的是冷峻的写实风格。 

《刺》海报

《刺》由知名编剧宋方金担任监制，潘戍午执导，苏青、施诗、包文婧、庄茱淩等人主演。剧集改编自畅销书作家李尚龙的同名小说《刺》。坦诚地说，小说《刺》很一般，好在写作者一直保持着对热点话题的敏锐和对现实问题的关注，《刺》关注“暴力”这个大主题，并分别讲述了校园暴力、职场暴力与网络暴力这三个层面的故事，思考暴力的由来、暴力的蔓延以及如何遏制暴力。网剧《刺》在保留主题和主要人物关系的基础上做了重新改写，除了增加的警察那一条线过于累赘外，当前剧集的质感在小说之上。 

袁弘饰演警官陈茜

剧集主要分为两条叙事线索。一条发生在2018-2019年间。韩晓婷（苏青 饰）失踪，警官介入调查。韩晓婷本是一家大型旅游公司独当一面的部门经理，领导看着她辛苦给她安排了一个助理。新来的助理竟然是她10年前读高一时的同桌刘涛（包文婧 饰）。 

苏青饰演韩晓婷，剧中贡献了很有层次的演出

韩晓婷与刘涛一度是形影不离、无话不谈的闺蜜，但当韩晓婷遭受校园暴力时，刘涛因懦弱选择沉默，两人分道扬镳。10年后两人再见关系已经发生颠倒：以前刘涛是懦弱的暴力旁观者，韩晓婷是暴力的受害者，但现在她成了暴力的施害者。 

包文婧饰演刘涛

比如剧中有一个桥段，下班后几个同事打算到一家火锅店聚餐，刘涛自告奋勇先到火锅店占座并帮大家把想要的菜点好。刘涛前脚离开公司，韩晓婷后脚就让同事们别走，要开个会，并故意将会议时间拉长。同事们都知道韩晓婷是有意排挤刘涛，没敢给刘涛发短信。刘涛一人在火锅店点了一大桌菜苦等，发短信问同事也没有回应。她一边吃一边哭泣。

刘涛被排挤

在之前的国产影视剧中，观众虽然见识过不少“恶老板”，但多是采用漫画笔法刻画，至于办公室斗争，走的也常是精英斗法路线。《刺》还是有些不一样，它直观又细致地呈现了职场暴力的一些形态——孤立、排挤、打压、贬低，没有金手指、没有帅气男主角相助、没有逆袭，只能硬着头皮承受种种恶意。韩晓婷对刘涛的霸凌，给观众带来一种心理上的窒息感。

韩晓婷怒斥刘涛

另一条叙事线索发生在2008年。韩晓婷刚读高一，与刘涛是同桌也是闺蜜。因为班长喜欢韩晓婷，这引起不良女学生张蓓蕾（施诗 饰）对韩晓婷的嫉恨，张蓓蕾伙同柴紫晶（庄茱淩 饰）欺凌韩晓婷。性格胆小的刘涛虽然很着急，但选择了沉默。韩晓婷一开始也敢于反抗，但张蓓蕾等人有恃无恐，加上自己孤立无援，久而久之她只能默默忍受欺凌。 

施诗（右）饰演张蓓蕾，剧中的表演也很出彩

《刺》对校园暴力场景的呈现同样让人产生窒息感。从暴力指数看，剧中的欺凌——比如涂抹课本、扎轮胎、剪头发、逼迫吃脏东西、围堵并放话威胁等，算不上血腥，但我们知道它对一个女孩内心世界的冲击不输给任何暴力。同学的长时间欺凌、好友的沉默，一点点侵蚀摧毁了韩晓婷自信和乐观的堤坝，她眼神里的光渐渐黯淡下去，她变得惊恐、畏缩而警觉。

张蓓蕾团伙欺凌韩晓婷，刘涛选择沉默

在得到刘涛的一次声援后，俩人短暂和好。她们来到海边的灯塔上，又一次说起了之前一起看的电影《杀手莱昂》中的台词，“人生本来就苦，还是只有少年苦？”

只是，这一刻两个女孩的心境与第一次说时完全不同。那时她们不识人间愁滋味，而今她们感受到了来自这个世界汹涌又冰冷的恶意。她们与痛苦过早短兵相接，这一幕实在令人难过。她们只能自我安慰，也许长大就好了。

欺凌没有结束，观众也可以推测出两个女孩短暂的同盟随后又被瓦解，甚至韩晓婷的父亲因女儿遭受欺凌一事而丧生。10年后，她们都长大了，长大了并没有变好。韩晓婷时常在梦魇中惊醒，每一次惊醒她就用花的刺扎自己的手臂与大腿，唯有这自虐的疼痛能够让她忘却心理上的疼痛。

韩晓婷自虐

原来暴力不是我们释放出去，它就消失了。暴力就像一根根刺，扎下去，拔出来，肉体的疼痛会消失，但痕迹一直存在。这痕迹难以抹平，甚至伤痕会滋长出的新的暴力幼苗。别人将暴力的刺刺向她，她也有样学样地将暴力这根刺扎向另一个她，如此循环反复，暴力不断蔓延。

就像张蓓蕾和柴紫晶，她们并不是天生的恶人，她们先是在各自的原生家庭里遭受到了冷暴力与暴力的伤害。张蓓蕾恐惧于心爱的东西被夺走，所以她憎恨韩晓婷“抢”走她喜欢的男生，她把对继母的恨都撒在韩晓婷身上。柴紫晶的父亲是个家暴狂，动辄把柴紫晶打得伤痕累累。柴紫晶在欺凌韩晓婷时就能获得一种宣泄的快感。包括沉默的刘涛，她的懦弱也来自于家庭长时间的冷漠与无视。她们是受害者，也是施害者。

但很显然，以暴制暴不是纾解暴力的办法。韩晓婷是有自省意识的，所以她在职场上霸凌刘涛，她并不快乐，她也很快收手。那到底该如何稀释暴力带来的伤害？到底该如何彻底拔掉暴力这跟刺？《刺》的后续为我们提供怎样的答案，决定着它能够达到怎样的层次。

同为女性群像剧，《刺》并没有太多含情脉脉的女性情谊，它揭示的是女性关系残酷的另一面，或许会令人不适，但也足以令人警醒。

【上海文艺评论专项基金特约刊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