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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00万“无声者”如何直播?

2020-09-12 15:28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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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刺猬公社编辑部 刺猬公社

虽然“无声”,但聋人朋友一样有表达的权利。

作者 | 思想漪

编辑 | 杨 晶

短视频与直播,是“光影声”的世界。在这种纷繁中,总会有些人感到落寞,比如聋人朋友。

据媒体披露的数据,中国聋人(听力与言语“不自由”人口)群体数量达2700万。不过,虽然他们难以像常人那样言说,但他们有自己独特的语言与文化。

当短视频、直播用音乐、嘶吼在表达的世界里“自由奔跑”时,并不意味着,他们没有享有做直播、拍短视频的权利。

虽然“无声”,也能表达自我

毕飞是一名快手用户,不同的是,他是一名聋人。

前不久,笔者在快手上看了他的一次直播。主题是表演一只孔雀。他的两只手像表演魔术般灵活,忽左忽右,搭配着晃动的身体。一些人留言评论,“懂了”“明白”“有趣的孔雀”。尽管只有七八百人同时在线观看,但并不影响毕飞表演时的“卖力”和“热情”。

毕飞在直播间表演 /图源:快手账号“黑苹果-老飞”

毕飞的表演在国外称之为视觉白话(英语缩写:VV)。视觉白话在欧美地区的聋人群体当中很兴盛,它本身是一种身体和视觉表达形式,强调用肢体动作、脸部表情表达生活片段与戏剧故事。

2018年9月23日,上海首届国际聋人电影艺术展上,德国视觉白话戏剧艺术家Giuseppe Giuranna曾表演视觉白话,引起国内聋人群体的轰动。

毕飞告诉刺猬公社(ID:ciweigongshe),除了视觉白话外,还有手语诗、手语故事、手语歌、手语搞笑、手语艺术、手语韵等形式,这些艺术依赖的根基就是“手语”。

社交媒体的发达,让聋人的表达也有了渠道。毕飞从2019年开始玩快手。目前,毕飞在快手上已经更新了70多个短视频,有视觉白话,手语搞笑故事,也有手语歌,已经积累了4万粉丝。

毕飞的快手首页 /图源:快手账号“黑苹果-老飞”

不过,若细看他的视频,就会发现这些作品并没有“背景音乐”,点赞量也不算多。笔者留意了下他直播时的观众,发现大部分也是聋人朋友,圈层外的人并不多。

一位叫冯刚的手语老师,对这些视频平台上大量出现的手语作品,还表达了某种忧虑。

“当前短视频、直播平台上,基于手语之上的手语歌、手语诗等并不是特别符合手语表达的规范,有些人是为了单纯取悦大众而编排动作,这是不对的。在某种程度上,手语的专业性为聋人在短视频平台上的表达设置了门槛。”

冯刚还建议道:“如果平台提供配音或者字幕支持功能就好了。”

不过,借助新兴表现形式,还是给聋人朋友提供了一个展示的窗口。虽然聋人朋友在使用视频平台时,还有诸多不便的地方,但一扇“能够进行自我表达”的大门已经徐徐打开。

直播,是我们与社会的对话

今年受疫情影响,聋人朋友的生活也受到了影响,变得更不便和狭小了。毕飞想:“为何不利用直播,让其变成聋人表达自我的另一个世界呢?”

在这个思路下,7月15日到8月22日,一档名为“首届中国手语文学大赛”的活动通过直播连麦形式举行,毕飞是主持人,也是发起人之一。比赛的内容很简单,参赛者用手语讲个故事,或者朗读一首诗歌,或者唱一首手语歌等等。

这档节目共吸引800多位聋人朋友报名,最终经过筛选75名聋人参加。一位叫孙晓娜的聋人拿到了第4名的成绩。她表演的主题是“猫和主人”,这个题目她想了四天,她希望通过自己的肢体动作,来表现出人与宠物之间那种时而紧张、时而轻松的瞬间。不过表演时,她还是因为太紧张,没有表现出她心中最理想的状态。

孙晓娜(右)参加“首届中国手语文学大赛”

8月25日,比赛结束的第三天,孙晓娜发了一则视频,她在短视频中,用手语这样表达了自己的心境:

“这几位评委老师在前天给我提供了中肯的建议。我知道这是好机会。可是我并没有好好珍惜,也没有完成,半途而废,就这么草率地完成了比赛任务。唉,悔不当初。我要是认真努力完成更好的作品,说不定能排在前三名呢。”

孙晓娜的懊恼,来源于她对头一次参加全国性聋人比赛的极度珍视。又因为是线上,她得以省去昂贵的交通费。

“他们的收入很低,没有什么钱。”一位聋人朋友曾这样对刺猬公社说出了他们这个群体的辛酸。

不过,直播的到来,仍给他们带来了阳光。免费、低门槛、充满娱乐精神,让更多聋人涌入直播世界,尽管这个世界是以音乐、喧哗为主要特点的,但聋人朋友依旧能扒开缝隙,看到阳光。

一位聋人就常常喜欢在直播里,扮演卓别林——默片时代的喜剧大师。这让他感觉非常满足。在直播里,只见他常常穿着紧身的衬衣,打着领带,头戴高帽,鼻子下沾着一撮儿毛,手拿拐杖,摇摇晃晃走在在温州大街上,遇到气枪打气球或者烧烤摊,他都能即兴表演一下。碰上商家搞舞台表演,他也敢直接跳上台,与小姑娘竞技跳舞。

聋人扮演“卓别林”

图源:快手账号“聋人模仿《卓别林》”

整个直播,除了周遭环境的嘈杂,他不“说”一句话,夸张的肢体动作和脸部表情就是他的语言。

直播后,在他后期生成的7分钟长的短视频里,安静极了,没人解说,没有配乐,直播以倍速播放,画质也成了灰白,颇有百年前默片电影的味道。

除了直播表演外,还有聋人朋友直播卖货。手语老师桂花告诉刺猬公社,上个月,她的一位聋人朋友在快手直播卖扇子。这个朋友喜欢手工画,她就买白扇面,然后在上面作画。结果第一场直播,在她的小姨(是个听人,能够识别聋人手语,帮助其解说)帮助下,单价30元的扇子,卖出去20多把,销售额总计500多元,这位聋人朋友很高兴。

或许这个卖手工画扇的聋人朋友并不知道,就在她直播间的隔壁,一些主播的销售额数以亿计,单价商品最高可至万元,直播间动辄四五十万人在线观看。但或许他们也知道这些,他们要的只想与这个世界有更多的对话。

短视频创业,虽难但不想放弃

任何群体里都有“敢为天下先”的人。聋人群体里自然也有,有的“先行者”已经开始利用短视频开展起创业活动。

苏同达是一位聋人朋友,他5岁时就失去了对声音的感知。现在的他身材魁梧,有点肚腩,这位80后青年,联合4位聋人,于2018年在青岛成立了“聚听同心文化传媒有限公司”,主要从事短视频制作、照片拍摄与广告业务。

他们做了一个“聋人脱口秀”——《暴暴扯谈》,在同名微信公众号上更新短视频,主要是解说社会热点、传播最新聋人政策或者发布聋人招工信息。主持人是苏同达的好朋友卷卷,她也是这个创业团队的一员。

图源:公众号《暴暴扯谈》

8月17日他们更新了一期,为一家工厂发布招聘信息。他们计划招20名到30名聋人,岗位主要是一线操作工(包装工),另外还招收一名手语翻译。

苏同达也做过类似的工作。从大专毕业之后,他的第一份工作是在服装厂工作,一天要工作16个小时,由于太累,他干了3个月就跑了。此后,他辗转做过苏宁青岛大区财务和物流工作,也在养老院做过行政工作,就连汉堡王、麦当劳也都干过。

苏同达最终萌发创业念头是在2013年,他去长沙创业,网上卖灯,开烤鸭店,结果失败,不得不一边在养老院工作一边寻找创业的合适机会。

“为什么一定要打工?打工没有出息,也没人给机会。”苏同达在微信里对刺猬公社说。

聋人短视频创业艰难。有人看到他们作品不错,联络到他们,结果一打听是聋人团队,便推掉。苏同达不怕吃苦,也不怕拒绝,就怕别人不给机会。

聋人拍摄短视频的主要“优点”在于专注,不受外界打扰,可这也意味着沟通的不便利。

为了降低被拒绝的风险,他们就委托听人跟合作伙伴谈,“这样对方也不知道,拍完后对方满意,很少知道我们是聋人。”

苏同达介绍,成立公司后,他们曾发起一个名为“聋摄手”影像俱乐部,免费为聋人拍摄短视频提供指导,“聋人本来就信息闭塞,只有学会拍摄,才能拍自己想拍的,和时代拉近距离。”

图源:快手“聋摄手影像俱乐部”

青岛当地政府给他们提供创业的场地,水电房租不用担心。但自团队诞生以来,他们可以抓住的商业项目很少,他们接过公司团建视频、广告视频、美食短视频,还有样板间拍照,当地一些官方部门也会将一些公益广告转给他们拍。

短视频一分钟2000元,这几乎算是短视频行业内最低价了。

苏同达在8月初接受刺猬公社访谈时说,因为疫情的影响,他已经很长时间没去办公场地,团队的小伙伴许久没见,商业项目迟迟接不到。

当然困难不仅在于找不到项目,聋人拍短视频更多的困难在于短视频技术升级太快了,今天流行剪辑风,明天流行倒放。聋人朋友因为接受信息渠道单一,他们很少能感知到最前沿的动态。

但苏同达说,他不会放弃。

笔者在写这篇文章时有了解到,聋人朋友的世界里,苏同达不是只有一个。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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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2700万“无声者”如何直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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