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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访委内瑞拉公社:公社化运动的思想资源

刘健芝、薛翠、严晓辉、何志雄
2020-10-14 17:16
来源:澎湃新闻
思想市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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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底,刘健芝(岭南大学),薛翠(西南大学)、严晓辉(全球大学)和何志雄(梁漱溟乡村建设中心)四人,共同探访了委内瑞拉,对那里的公社进行了自费考察,并共同写作了此文。本次考察得到当地朋友埃尔南.瓦格斯(Hernan Vargas)和社区民众、进步学者的热情招待,他们也对四位中国来客在国内参与了20年的乡村建设运动感到莫大的兴趣。严晓辉给他们示范种植的技能知识,讲解他主持小毛驴市民农场和国仁乡建联盟的经验,何志雄分享他在梁漱溟乡建中心推动大学生和年青人下乡回乡的实践,刘健芝和薛翠交流生态和金融危机下中国丰富的另类实践经验与理论。短短两周的行程,在结下深厚友谊之外,也商议日后多组织两国民众的实地考察交流团,并多作翻译传播,加深相互的认识。

于是,在今年夏天7月8日-17日由刘健芝教授发起、岭南大学主办的第七届南南论坛上,设了委内瑞拉专题工作坊,请来五位委内瑞拉讲者介绍公社、经济、社会、文化、妇女运动等。工作坊之后,观众强烈要求有系统地、详尽地介绍和分析委内瑞拉的丰富经验。因此,全球大学南南大讲堂开设了一个“委内瑞拉在战斗”讲座系列,共20讲,每周三晚上9点进行,提供西语翻成英语和普通话的同声传译。10月7日的第一讲,请来了社会学家瑞纳多.伊都里沙(Reinaldo Iturriza),他也于2013-14年间任公社和社会运动部部长,于2014-16年间任文化部长,2020年与合作伙伴共同发起“公社联盟”。

在接下来的10月14日和21日,讲座系列请来委内瑞拉玉米公社、格瓦拉公社、玻利瓦尔公社城和原住民公社的发言人,与中国观众见面。全球大学南南大讲坛同时开设Zoom讨论室和B站直播室,讲座资讯发布在微信号Global U,敬请读者关注。

讲座海报

“公社掌握着解决危机的钥匙,在思想上深化查韦斯建设社会主义的道路。”

——委内瑞拉玉米公社负责人安吉尔-普拉多(Angel Prado)

一、委内瑞拉,跨年之旅

2019年12月31日,我们一行四人——刘健芝、薛翠、严晓辉、何志雄——从香港出发,前后30多个小时经巴黎飞抵委内瑞拉首都加拉加斯,短暂休息几个小时后,元旦日,我们坐上面包车匆匆往南走,沿途穿越了五个州,行车700多公里,开始马不停蹄的访问日程:委内瑞拉农村公社、小镇农墟、农技中心、城市公社、建筑互助社、粮食日用品分派点,等等。

期间,目睹了在美国和西方国家制裁之下,物资短缺,加油站排队的车龙,可以等上两三天。在一个全世界石油储存量最为丰富的国家,真是极为反讽。持续多年的经济制裁金刚咒扼杀的同时,美国明目张胆地干预委内瑞拉内政,扶植反对派领袖胡安·瓜伊多(Juan Guaido)发动政变并以军事力量包围委内瑞拉,这个悬在头上随时劈下来的利剑,每天威胁着委内瑞拉社会。

却是在这种远近威胁之下,委内瑞拉社会底层只有极为有限的资源条件,但是为了存活,为了尊严,他们依托过去20年来形成的基层公社组织,打造自足经济和社会文化生活。我们在各个社区,看到的不是哭丧着脸唉声叹气的穷人,而是笑容灿烂生机勃勃的男女老幼。就像石缝里艰难但坚毅生长的花草,告诉我们,他们也享受着阳光与露水的福荫。

相遇甚欢(右2:薛翠)

加拉加斯街头访谈 (左起:刘健芝、薛翠、Hernan Vargas)

首都一角

二、迈向社会主义的公社运动

很多人好奇委内瑞拉的公社,这是我们此行一个重要关注点。委内瑞拉的公社化运动,从90年代开始酝酿,2006年立法推进,但是直到查韦斯去世前,公社运动的进程还是比较缓慢。

2012年,查韦斯在去世前的几个月,宣告的未竟之志,并非捍卫石油财富,而是:“玻利瓦尔革命之未来系于公社,没有公社,啥都没有!”可见,查韦斯把公社运动视为委内瑞拉革命最核心的工作。

查韦斯的公社构想起源于90年代末。我们拜访前公社部部长和研究公社运动的理论家瑞纳多.伊都里沙(Reinaldo Iturriza),他说,启发查韦斯借助公社运动推动国家政治改革,是一本介绍人民公社的书。90年代查韦斯读到西文版的《Chiliying》(七里营),开始构思公社运动如何可能帮助委内瑞拉走向社会主义。七里营人民公社位于河南新乡,1958年创立,是中国第一个人民公社,毛泽东提出“人民公社好”的口号,就是起源于七里营;六、七十年代,公社运动高涨时期,这句口号伴随着七里营的故事,被翻译成十多种语言,全球流行。

查韦斯执政后,首先面对的是一个由石油利益集团和腐败官僚组成的国家体系,而他是通过群众运动民选上台的。需要强调的是,查韦斯上台,是委内瑞拉民众反抗运动的结果,而不是查韦斯创造了民众运动。从这个角度来说,掌握政权,并不是运动的胜利和终点,而是进入了另一个阶段的、更加艰难的斗争,斗争的对象除了帝国主义的打压,还有国家旧治理系统本身。

2006年,在查韦斯政府的推动下,委内瑞拉通过了“公社委员会法”,如果用奈格里(Antonio Negri) 的话来说,这是一个由民众作为主体,通过正在形构的力量(constituent power),与已形构的制度力量(constituted power)磨合的进程。各地民众在日常生活抗争中衍生自我组织的力量,从具体困境中不断创造新的集体关系,此消彼长地、推陈出新地,以不懈的创新来应对僵化制度力量的压抑与打压。 

当进步力量掌控政权,这个上下互动、内外互补的重新界定国家与社会关系的过程,是充满矛盾张力的。玻利瓦尔革命被称之为革命,更多不在于它夺取了权力,而在于它卷入了广大的群众,形构一个创意的、创新的、超越资本主义关系的过程。

有意思的是,查韦斯1992年政变失败,坐牢两年后获释,接着走遍委内瑞拉每个地区,了解底层民众的渴望、失望,看到巨大的能量在积累,所以他不断探索委内瑞拉如何走出新道路。早在80年代末,委内瑞拉的社区邻里小组已经提出一个重要的口号:“我们不要成为管治机构,我们要作出管治行动。”(We don’t want to be a government, we want to govern.)1999年民众通过选举把查韦斯推上总统位置,接着由全民公投通过的新宪法,订出各种推进民主制度的条文,例如不仅强调要建立参与式民主(participatory democracy),也要建立主人公民主(protagonist democracy)。主人公,就是要让人民成为社会革命进程的主体,让人民学习与实践发挥主人公精神。这是一个动态的过程。有趣的是,2005年之前,查韦斯说的民主制度,是要超越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的第三条道路;2005年之后,查韦斯改口了,强调要超越资本主义,唯有社会主义。

公社运动相比起其他社会运动,更能让民众参与,而且不断有前进的动能。例如,1999年的新宪法赋予合作社重要的社会和经济位置,接受大量国家补贴,到2010年代中期,有7万多个注册合作社,社员估计有200万人。可惜大部分合作社依循的是资本逻辑,最大化收入,对所在社区投入不多。政府因此改为支持由社区拥有和控制的合作社。又例如,2007年之后,国家接管了很多破产企业,原则上它们应该转成社会财产,由工人和社区直接管理,可是很多时,它们变成国有而非社会所有的企业。

查韦斯2007-2013年“经济社会发展全国计划”的五年计划,提出“既然主权绝对在于人民,人民自己可以指导国家,不需要像间接或代议民主制度般把人民主权交付他人。” 在2012年进行总统选举竞选活动时,查韦斯提出2013-2019的五年计划,说:“我们不能自欺,委内瑞拉的主导社会经济结构仍然是资本主义和寻租性质的。” 要走向社会主义,必须推进公社委员会、公社、公社城。就在这个时候,他提出:没有公社,啥都没有!

三、从公社到国家——查韦斯的公社构想

查韦斯始终强调人民主权。为什么他要设想民众作为主人公?他是从1985年和1992年的两次民众运动走出来的,这些运动中,他既是参与者也是动员者,这个过程需要考虑民众如何担当作为主人的问题。

公社是一个推动民众为主体的运动,建立既是个人的又是集体的主体性;公社运动本身,提供民众发现自己的进程,在这个进程中,民众设定目标和梦想,既畅想享用权利,同时承担责任。

身处运动中,就会发现,民众有非常积极的自我发现和自我肯定的能力,也就是创造历史的能力,继续这个进程可以让这种能力进一步发挥。运动中的民众可以改变自身的主体性,从不可见的底层变身为建设社会的主人,从被治理的对象和客体,变成自我组织、自我生产的主体,这种主体性寻求不被资产阶级民主系统吞噬,创造另一个生产性的主体性;这个历史进程正是未来的希望所在。

因此,公社运动是革命的延续,公社不是目的,而是在建设的进程中,让民众自我组织、自我动员,让民众的主体性的改变成为可能。委内瑞拉的公社运动中迸发的这种自我认同、自我组织、自我动员的特性,更多不是国家从上而下推动的运动,而是蕴藏着巨大内在能量的自发草根运动。

查韦斯推动公社运动作为与国家运行平行的运动,在社区重建的过程中,塑造建设性的、自治的文化,这种文化的重要性,是为社区和运动创造新人。正是有这个基础,委内瑞拉才得以在过去二十年以美国为首的国际压力和强力制裁底下,坚持至今。殖民历史遗留下来的极端不平等的经济结构和扭曲的人口结构(90%的城市居民住在贫民窟),迫使民众运动和底层动员在艰难的生存条件下,不断为了改变而做出持续的努力。

查韦斯设想的理想的社会进程,是上下结合的:通过民主选举掌控国家体制,政策从上而下提供资源、条件、空间,让从下而上的民众自我组织和社会动员不断提升,不断实验、学习。但是,在实际上,反对派在美国支持下不断生事;2002年4月发动政变,2002年12月到2003年2月石油产业反政府大罢工等,与智利1973年把民选总统阿连德推翻时的情状极为相似;反对派瓜伊多2019年1月自封总统然后获美国及60个西方国家承认,也是明目张胆的。20年来,委内瑞拉的政治经济充满矛盾和冲突。查韦斯多次指出,现行的官僚体制,是资产阶级国家机器,它阻碍民众的动员和组织力量。查韦斯经常要绕过官僚体制的阻扰,例如通过中央政府直接拨款资助公社委员会,避免中层的州、县等官僚体制的干扰。20年来,委内瑞拉并没有取缔由大资本家垄断的超市、传媒、教育、医疗等体系,只是设立平行的体系,让底层民众受惠。

建设“21世纪社会主义”的口号,由此提出。如何推进这个进程?2006年,通过“公社委员会法”。查韦斯在2006年1月开始在他的“哈啰!总统!”电视节目上推广公社委员会,国会在2006年4月通过“公社委员会法”,2009年该法在咨询民众后,作出修订。查韦斯这个理念的核心在于,现在是资本主义,国家是资产阶级国家;要超越资产阶级国家,就要从下而上地一层一层建设公社委员会、公社、公社城、公社国。最基础的是公社委员会,由工人、农民、原住民、学生、妇女、邻里等组成。

公社运动所设想的社会构成,大概分为四个层面:第一层是草根的公社委员会,公社委员会是自发成立的,城市的公社委员会大概由150-400户组成,乡村的公社委员会由最少20户组成,原住民地区最少10户组成;其次是公社,同一地区的公社委员会可以自愿组成公社;第三层是公社城或公社网络,如果某个地域全由公社组成,就可以组织公社城,范围未必与现行的行政界域重合;第四层是公社国,就是这些公社城和公社网络联合形成的全国共同体。

实际上,2006年通过公社委员会法之前,很多地方在2005年已经自发组成了5千多个公社委员会。在委内瑞拉,根据政府公社部2019年的统计,大概有4.7万个注册公社委员会,3000个公社。公社城的例子,有南部Apure州的玻利瓦尔社会主义农村公社城 (Ciudad Comunal Campesina Socialista Simón Bolívar),和西北Zulia州的拉巴林都公社城(Ciudad Comunal Laberinto)。由于公社都是地区单位,为了加强它们的交流互助,2009年,“公社社员联网”(Network of Commoners)成立,是自愿参加交流的网络,各个公社派出“发言人”出席交流。2020年1月,在委内瑞拉中西部的Lara州,召开了60个公社300多人参加的地区大会,筹备成立“公社联盟” (Communard Union),之后在全国其他四个地区也召开了大会。“公社联盟”声言要成为全国政治运动,明确表示不是与政府对抗,而是要让公社力量成为社会的柱梁。新冠肺炎疫情蔓延之下,公社运动提出,人民只能自救自助。

查韦斯的公社国家的提法,有点类似甘地谈的乡村共和体联邦,这个共和体,不是现代民族国家的模式,而是以乡村或底层为单位,联合形成共同体。公社国也不是美国式的联邦,而是与从上而下的腐败官僚体系对应的、自下而上建造的治理体系。查韦斯的公社思想,有点不同于无政府主义,并不取代、排拒或消解国家,而是双向的,国家层面的某些功能仍然被强调,比如保护民族经济、国家主权、资源调配等。在这个进程中,一边是民众通过选举尝试支配的国家建制,一边是正在形成的公社体系,二者互相协调和磨合,形成一个双向结合的治理体系。

委内瑞拉的公社,首先是地方性的自治机构,每个公社有公社议会,相当于地方性议会,以实现民众自治。从治理层面来说,公社组织不仅和国家治理机构并行,更大程度上是为了对抗根深蒂固的国家官僚体系,这个体系主要由大地主资产阶级、石油利益集团、精英阶层构成。

其次是实现自我生产的机构。公社社员通过讨论来决定生产什么产品,发放多少工资,如何分配等等问题。生产是为了公社的需要,而非针对市场和利润;当然,不是所有公社都从事生产,超高的城市化率和庞大的石油收益早就让很多农民放弃耕种,进入城市的贫民窟。因此,很多新的生产组织也围绕在城市农耕领域,尤其是最近三年被西方强国加大制裁以后,出现了大面积的食物短缺,食物生产变成很多公社的首要问题。

公社也是资产所有和资产管理机构,要实现如何把资源转到民众手上,让民众自我管理资源;公社而非国家和私人拥有生产资料的所有权,类似于国内农村的集体所有制;这也是开展国家社会主义改造的路径之一。针对殖民化遗留的私有化问题,作为财产改革,第一个是针对腐败。公社运动不是取消私有制,彻底推行公有制,而是通过修改宪法,推动混合所有制,在此基础上加强公社和国家的所有权。

查韦斯推行的国家自身的改革,不是彻底推翻现有的国家系统,而是推行一套平行的政治系统,即是说,一方面,维持自上而下的国家治理系统,同时发动人民自下而上通过组建公社的体系,打造非官僚化的自治系统。这也相当于在原有的私有化为主的社会经济系统中,增设一套以公社所有制为主的社会系统。

四、蜂巢2021公社(Panal 2021)

尽管美国政府实施制裁,但无碍美国民间支持委内瑞拉人民。2020年1月8日,蜂巢2021公社获得美国国际食物主权联盟颁奖,委内瑞拉政府十分重视,外交部长豪尔赫·阿雷亚萨(Jorge Arreaza )、人民政权外交部国际通信部副部长威廉-阿尔弗雷多-卡斯蒂略-博莱(William Alfredo Castillo Bolle )、人民政权食品部长卡洛斯·莱亚尔·特耶里亚(Carlos Leal Telleria)亲自出席恭贺。

 

外交部长豪尔赫·阿雷亚萨(Jorge Arreaza )与刘健芝教授交谈

会场就在公社的篮球场,男女老少欢聚一堂,洋溢一片欢乐,听到我们来自中国,都非常高兴,纷纷找我们合影。当地电视台记者抓住机会,采访健芝老师。前一天,健芝老师已经上了南方电视台(Telesur),在《来自加拉加斯》(From Caracas)节目中,畅谈这次调研的目的与见闻。

我们很早来到会场大会,等候期间,与各地不同组织的成员交流,了解他们的经验和想法。

 

左起:严晓辉、刘健芝、委內瑞拉食物部长卡洛斯·莱亚尔·特耶里亚(Carlos Leal Telleria)、薛翠、何志雄

蜂巢2021公社位于加拉加斯一月二十三日(23 de Enero)社区中心,因参与推翻独裁者佩雷斯·希门尼斯(Marcos Pérez Jímenez)的战斗而闻名,在1980、90年代抵抗新自由主义政府的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该公社源自亚历克西斯万岁(Alexis Vive)集体,纪念当地社区的革命活动家亚历克西斯·冈萨雷斯·雷维特(Alexis Gonzaléz Revette)在策动查韦斯总统的政变中被反对派控制的大都会警察暗杀。

2006年,围绕玻利瓦尔革命的讨论,谈及公社理事会和自治的理念,亚历克西斯万岁集体趁势成立了蜂巢2021公社。创始人罗伯特·龙加(Robert Longa)解释,"El Panal"(蜂巢)是具有阶级视角的隐喻,指的是工蜂的集体建设,同时捍卫社区和革命事业。

成立之时,深受数十年新自由主义的影响, 该地区黄赌毒泛滥,黑社会横行,治安极差,因此,社员集中精力改造社区生活环境,无形中击退黑社会。公社核心社员巴尔巴拉·马丁内斯(Bárbara Martínez)回忆,第一步是清洗公寓大楼楼梯,向居民募捐,然后用来资助生产计划和社会活动。他们认为,革命必须从教育、志愿工作、公共空间的恢复和自我管理的生产开始。

公社因其自我组织的能力,很快引起查韦斯和政府机构的注意。他们与政府合作,获得资助,开展社区生产项目,包括糖包装厂、纺织厂、社区广播站、面包店,所有项目至今仍在运作。

蜂巢2021公社强调,公社经济是组织的核心部分。糖包装厂、面包厂和纺织厂的建立在公社初期发挥了重要作用,提供了经济和组织支柱,即便在委内瑞拉经济危机不断加深的情况下,政府的资助减少,生产需求却增加,公社仍在此基础上不断发展。

蜂巢2021公社作为首批成立的公社之一,根基在于民众广泛参与。在公社中,“街区”或公寓大楼被组织成蜂巢系列(Panalitos),由10至12名亚历克西斯万岁集体成员组成。蜂巢系列负责统筹公社理事会的愿景,以及规划、组织、实施社区政策和项目。

蜂巢系列在社区组织中发挥有效,最终在全国范围内建立蜂巢系列,使亚历克西斯·维夫从地方集体扩大和转变为全国运动,即亚历克西斯·维夫爱国运动。

蜂巢2021公社主要决策机构是民众爱国大会,成员包括公社委员会、蜂巢系列和其他形式的社区组织,有权提出建议,并审批准预算和项目。

公社拥有社区银行,所有资源在这里存放和分配。公社设立规划和生产办公室,根据社区的需求和机会,负责生产项目投资的战略规划和地方社会项目资源的分配。所有建议都要提交民众爱国大会批准。

由于物价飞涨,基本产品变得稀缺,再加上大量走私和投机倒卖的社会现象,公社以公平和规范的价格,直接挨家挨户分发糖、面包和其他主食。巴尔巴拉·马丁内斯解释说,这一战略对社区在这一危机时期的抵抗至关重要。

随着委内瑞拉的经济和政治局势变得更加复杂,公社制定新的抵抗和发展战略,相信公社和公社国家是解决危机的办法,也是通向更加人道和公正的社会的道路[1]。

为了调整和深化其经济战略,蜂巢2021公社建立了促进和组织当地经济活动的结构,为公社成员提供就业、工作环境和机会,以及以公平价格为社区提供商品和服务。

公社将劳动联合社(Associated Work Collectives)的盈余投放于社区建设项目,近年来创建的重要例子是大众食堂,每天为70至130名弱势儿童提供免费膳食和活动。公社还自筹资金开展其他社会项目,如体育学校、文化项目、社区教育项目和娱乐基础设施建设,为社区的总体福利和集体安全做出贡献。

近年来,公社建立了洗车场、机械厂、午餐柜台、便利店、公共有线电视服务,以及每周一次的新鲜蔬菜市场,与农村公社合作,透过人民与人民结对子(Pueblo a Pueblo)的全国民众运动网络直接运到社区。

美国封锁对进口重要原材料产生了巨大影响,打击国家工业加工能力。公社的面包店和纺织厂,都依赖进口初级产品,因此,公社认为有必要开发替代产品,以建立从原材料生产到工业加工和销售的完整生产链。因此,他们把眼光转向农村和农业生产,组建“农村大队”,下乡到农村地区进行农业生产,随后将农产品带到公社加工和销售。

蜂巢2021公社、亚历克西斯万岁集体还与全国各地的民众运动和公社联合起来,号召民众团结起来捍卫玻利瓦尔革命的政治项目,深化公社经济。蜂巢2021公社与全国范围内的其他生产公社,如玉米公社,开展新运动,即公社联盟(Communard Union)。促进公社掌握生产、加工与销售完整的生产链,互助合作,分享知识与经验。

公社负责人芭芭拉·马丁内斯说:"我们唯一的前景,就是公社。通过查韦斯司令给我们的政治项目,就是玻利瓦尔社会主义,我们的社会主义,按照我们自己的条件,采取我们自己的方式,掌控在我们自己的时空里。” [2]

与委內瑞拉外交部国际通信部副部长威廉·阿尔弗雷多·卡斯蒂略·博莱(William Alfredo Castillo Bolle)合影

借助这个颁奖仪式,我们送上从中国带来的种子作为礼品,播下友谊种子,恭贺蜂巢2021公社!

五、玉米公社(El Maizal Commune)

玉米公社是委内瑞拉公社运动的标杆之一,前来参观的全球社会活动家络绎不绝。

2020年3月5日,玉米公社庆祝11周年。雨树树荫下,查韦斯铜像昂然耸立。玉米公社诞生日,恰逢总统查韦斯去世。社员自豪地表示,他们继承了查韦斯思想遗产,竭力缔造公社国家,迈向社会主义。[3] 公社负责人安吉尔·普拉多(Angel Prado)解释:“公社以其生产和参与的动力,帮助我们摆脱对私人资本和政府赞助的依赖。只要‘细胞’在全国各地建立起来,我们努力发展人们的政治良知、新的文化和优先考虑共同利益的社区之间的新关系,那么,我们就能朝着查韦斯司令提出的这种社会模式迈进。”

玉米公社从诞生那一天,便与大地主和官僚系统不停周旋。2009年, 拉腊州无地农民响应查韦斯倡议,占领大量私有闲置土地,投入农业生产, 消除贫困,玉米公社由此诞生了。后来大地主反扑, 告上法庭,最高法院下令驱逐。2014年,马杜罗出面,重申最高法院的裁决是 "反革命"的,并承诺 "恢复玉米公社土地宪章的合法性"。

 

2009年,查韦斯访问玉米公社。查韦斯曾在其广播节目“哈喽!总统!”两次高度赞扬玉米公社的发展和基层组织。

 

马杜罗与玉米公社负责人安吉尔·普拉多合影

玉米公社现有22个公社委员会,分布在两个州,波图格萨州(Portuguesa)10个,拉腊州12个,社员合共约9000人。玉米公社除了集中生产活动,竭尽所能,掌握从种子到消费的整个生产链,还有定期举行集会,拓展各项政治活动,积极推动公社联盟。

玉米公社拥有2300公顷土地,其中600公顷种植玉米,300公顷养牛,部分土地用于育种。公社成立几家公司分管生产,农业生产公司以19世纪农民革命领袖埃塞基尔·萨莫拉(Ezequiel Zamora,1817–1860)命名。养牛公司以共产党游击队指挥官阿希米罗.加瓦尔东(Argimiro Gabaldón,1919-1964)命名,目前有800头牛,有一部分属生产肉类,其余的生产牛奶和奶酪,现在每天生产30公斤奶酪。除了玉米、肉类和牛奶外,还种植黑豆、昆乔、南瓜和其他蔬菜。社员Maria Angel Bonilla 说公社秉承本地生产、本地消费原则。公社待满足社员的口粮需求后,才将收成剩余,通过人民与人民结对子网络,与其他组织直接交易。

此外,公社带头鼓励及支持本土生产,与周边约80家山区小农结盟合作生产。由于山区小农比较难获取政府资助,于是,公社为他们提供种子、物资、拖拉机等生产资料,用于播种与收割,他们只管农作物好好生长, 收获之后,才偿还成本。2018年,双方一起播种玉米1300公顷,收获达9000吨。双方也以实物与服务作为交换,比如学校物资、节日礼物、卫生服务等。

公社看重把农业与工业的收益留在公社内部,普拉多强调公社必须掌握更多的生产资料,因为公社不仅仅是初级生产者,而是进入工业化循环,并对整个生产链进行调控。他解释:

“我们不能继续做单纯的原料生产者,把一切都交给国家或私人部门,然后让这个地区没有供应,这是很荒谬的。自治问题就是要让人们认识到,领土自治是能够解决问题的。而现在的首要任务是粮食,我们的经济是建立在粮食生产的基础上的,如果我们不能继续生产,最后就会被国家或私人部门全部拿走。

我们建立微型公司的网络,利用基础技术,在社区进行接收、加工、保存和分配。例如,玉米小磨坊,安装一台小型机器加工玉米,又准备好谷仓。牛奶和肉类的产量,一直在增加,直接分配给社区。我们公社和小农一起种植咖啡、蔬菜和其他东西也是如此。下一步是建立小工业体系,至少应该能够加工我们生产的东西。”

此外,公社属下Camilo Cienfuegos公司(以古巴革命家卡米洛·西恩富戈斯Camilo Cienfuegos,1932-1959)命名的公司,向波图格萨州和拉腊州120个公社委员会输送委内瑞拉国家石油公司(PDVSA)天然气钢瓶。公社还拥有玻利瓦尔制砖厂(以民族英雄西蒙.玻利瓦Simón Bolívar,1783 – 1830)命名的制砖厂,生产的砖块已经用于建造400栋房屋、学校和人行道等。

由于公社组织有效,带动了越来越多的民众投入生产,远近闻名,因此,有些国营农场不善经营,纷纷找上门,请求接管。比如公社承接社会主义农业发展基金(FONDAS)温室种植计划。经修复后,现有7个温室在运作,种植黄瓜和甜椒,每年可种植好几茬,年产约100吨甜椒。

玉米公社社员庆祝11周年

2014年,公社接管国营美洲玻利瓦爾聯盟养猪场(Porchicinos del Alba)。社员韦丹斯.马托斯(Wildenys Matos)回忆说,原来农场能够饲养6000头猪,但公社接手前,每天死50头,这些猪要么饿死,要么被偷,已经减少到只有600头,更惨的是,动物饲料又被人拦截。公社接管后,成立Argimiro Gabaldón公司,调配社员劳力,全面修复,铺上屋顶,维修水管,开展生产活动,现在有3000多头猪。同时,公社尝试生产动物饲料,比如用自己生产的玉米加工成饲料,以降低饲养成本。[4]我们在政府设立的生态中心看到的研究项目之一,就是用一些特殊种类的树叶和谷物配制成饲料,以取代依赖美国进口的大豆饲料。

2017年10月17日,公社接管利桑德罗-阿尔瓦拉多中西部大学(Midwestern University of Lisandro Alvarado)实验农场。农场占地近100公顷,剩下几头水牛和几十头卡罗拉牛,但却是先进品种。经改造后,农场每天生产牛奶和奶酪。另外,公社正在进行巨脂鲤养殖试验计划。这些都获得一些外国专家指导,例如来自古巴、巴西、阿根廷等国专家。

多年建设公社累积的经验,让普拉多相信:“我认为,这远远不是乌托邦,而是可以实现的。玉米公社,一直在建设,一直在前进,对我们来说,这种进步是有意义的。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为之奉献一生的原因。我们有丰富的经验和影响力,可以去其他地区,协助人们在公社城中组织起来,在大组织中,促进制定解决人民需求的计划和项目,特别是要由人民自己建设和维护。比起话语权,我们更需要提供实实在在的结果,让人们自己看到这是有意义的。”

六、高岭公社(Altos de Lídice)[5]

高岭公社很年轻,才两年时间。公社代言人贺稣·加西亚(Jesus Garcia)也很年青,才20多岁,带着耳环,一身黑T-shirt黑球鞋,形象非常酷。他在公社土生土长,是地道的本地人。

高岭公社位于加拉加斯西部,建立于Waraira Repano 国家公园的陡坡上。公社下面有7个公社委员会,人口约4000。公社的诞生源于医药物资的短缺。近几年,石油价格持续下跌,又被美国制裁,进口食物与药品都极度短缺。平民缺医少药品,大家聚在一起想办法,慢慢就有了成立公社的决心与行动。

搞好医疗卫生是公社工作重中之重。一开始,公社与政府 ‘深入贫民窟’(Barrio Adentro)项目合作, 建立公社医疗系统,以预防医疗为主。每个公社委员会设一个医生办公室。医生与公社,特别是与卫生委员会携手合作。卫生委员会每周一开会,有时也会在周五开会。卫生委员会负责公社健康普查, 然后按公社需求策划项目。卫生委员会与食品委员会合作,协调和确定社员需求的优先次序,优先考虑低收入家庭。公社保健系统有三大支柱:保健、食物与卫生(获得水和煤气、废水和垃圾处理)。还有,设立“Salud Pal Barrio”公社药房, 自我管理及公社审计。公社根据医生的处方分发药物,很多药物来自国际援助和捐赠,比如智利、意大利、俄罗斯等国际组织。

出发之前,我们专门准备了一批药品赠送,他们提供的短缺药品清单,包括抗生素,降压药和避孕药等。

高岭公社医疗站,我们赠送完药品,把随身带的防护品也送给了志愿者

另一个工作重点是解决儿童营养不良。公社建立大众食堂, 实行学校伙食项目, 由4 位公社委员会妇女负责煮食, 为88位儿童提供营养餐, 如果加上老人、残疾人、孕妇等,一共为200多人提供餐食。

此外,开展各种生产经济实验项目: 在附近空地开垦,种植玉米、水果等,推动城市农业; 回收废纸废品; 维修房屋; 与农村公社对接,做城乡互助贸易等等。此外,公社也响应玉米公社的号召,建立全国公社生产与销售网络,支持几乎没有销售渠道的公社,以公平的价格向其他公社提供优质产品,促进公社生产,以此作为改善全国生产的解决方案。正如普拉多指出:“大城市贫民区,人口高度集中,除了发展生产活动之外,还需要组织起来,不管是围绕安全问题、社会共存、医疗还是服务问题。大工业、机械厂等都在城市里。工人都住在贫民区! 因为有了这样的人员积累,也就有了更好的信息和技术。实际上,我们需要破除生产型公社只能存在于农村的神话。”

不过,即使成了了公社,因为处在一个大的贫民窟当中,当地的治安情况依然不好,在带领我们参观公社项目的过程中,贺稣不停地四处观望,提醒我们注意安全,其他人则分布在前后照顾我们一起行走。

之后,贺稣经常给我们发公社的信息。从今年疫情爆发开始,公社总动员,实施社会隔离, 特别关注最脆弱群体的需求, 即食物与药品。公社医生每周做家访,上门诊治与送药。

贺稣解释如何在条件匮乏下,依然不放弃最底层的 “老弱病残”:“我们没有应对新冠病毒大流行所需的药品和基础设施。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现在专注于预防。自主的公社保健系统很重要,社会隔离和预防工作特别重要。我们的医生每周挨家挨户访问。自从新冠病毒爆发后,医生和卫生委员会的工作重点就是密切关注老年人的健康状况,以及那些特别容易感染COVID-19的人。我们正在挨家挨户告诉邻居如何预防传染,并且告诉他们万一有疑似症状,马上通报及隔离。”

公社医生古铁雷斯(Gutierrez),今年29岁,毕业于社区综合药疗计划(the Integral Community Medicine Program),很早便参与基层组织。17年前第一批古巴医生到来时,便参与‘深入贫民窟’项目。“我们向医生敞开大门,古巴医生与我们同吃同住,同劳动。”

尽管困难重重,但贺稣意志坚定,即便被美国制裁,经济不振,但基层民众决心走集体的道路,即“一家人”共同解决民生难题。他认为,查韦斯提倡公社的核心内容,即自治、自给自足和共同管理,再加上集体意志,不仅是抵抗帝国主义侵略,也是深化玻利瓦尔革命的关键:

“我们公社能够克服如此多的困难,从粮食短缺和停电到政变、暗杀总统的企图,以及不断受到军事干预的威胁。我相信,在地方一级,人民的力量是有组织的,无论是在公社委员会、公社、工人委员会等。我们有更好的工具直面当前的危机。”

七、委内瑞拉在战斗

在整个行程中,除了外地调研的外地留宿之外,我们主要住在加拉加斯的一所青年培训学校,这个学校是由首都市长推行的“青年阵线”下属的一个培训基地。青年阵线也是与教育系统平行的一个教育网络,主要是训练年青人,为运动培养人才。类似的平行系统还有很多,比如邀请刘健芝老师去做节目的“南方电视台”,就是与委内瑞拉各大传媒系统平行的传播系统之一。

刘健芝接受南方电视台节目访谈

公社也有各种不同的类型,例如为了争取住房的建筑互助公社,他们称之为“先锋营”,此类公社在全国有40多个,通过占领、争取土地聚在一起,然后通过合作建房形成公社。我们参观了其中一个叫蒙特雷(Monterrey)的先锋营,由200多个来自不同地区的家庭组成,他们先是通过各种方式争取到一块土地,有占领的和购买的,然后通过政府的资助计划获得建筑材料,开始自己动手建小区,他们其中有建筑师、设计师,也有很多志愿者帮忙。小区建在一个小山坡上,每家根据出工和出资不同,分发相同面积的单元。整个小区就像一片未完工的毛坯房,有一大半没有装窗户,多数已经入住,装修主要靠自己,但是对他们来说,至少有个房子,有个家了。由于2016年以后,受到制裁影响,政府提供的建材断供了,有局部还未完工,他们就使用一些替代材料,同时筹款自己购买建材继续修建。

与Monterrey先锋营团队交流

其实房子简陋并不是主要问题,最大的问题是没有水,供电也不稳定,他们要到山坡底下几百米的地方去取水。如果修建蓄水工程,周围的土地都是私人的,作为一块仅有一条进出通道的“飞地”,也很难实现。

我们见到了负责小区建筑总设计的年轻建筑师,他自己也是公社成员之一,获得了一套房子,在施工过程中,由于安全设备不足,他从楼上摔下来,一条腿瘸了,但他看起来非常积极和有活力,谈到自己的房子和整个小区的设计,他的眼睛里是兴奋的光彩。

除了公社,在此次行程中,我们拜访了Socopó地区的一个小镇市集,这个市集是查韦斯执政期间的前镇长萨尔瓦多.格雷羅.馬奎斯(Salvador Guerrero Marquez)推动建立的,全区一共有234个农户参与。这个区域相对富裕,农户都拥有或者租赁到一些土地,户均大概8亩,土地经过政府规划,每块地前面是简易的自建屋舍,后边则是农地,相当于一个大后院,所以他们称为后院种植模式。这种模式也是镇长执政期间推行的,在整个地区大概有2400户参与,大多数房子是自建,有大约400户是政府直接资助的。

Ticoporo农夫市集 右四为前镇长Salvador

农户种植的农产品,首先满足自己家庭食用,然后将剩余的产品拿到市集上销售,有些地少农户会从事食品加工,比如制作手工巧克力、红糖、奶酪等,原料一般就近采购或与其他种植户合作;土地多的会从事养殖,我们参观了养猪和养牛的农户。

 

在Barinas 巴利纳斯地区农户的家里,中间是他们家五口人

对应政府推动的生态研究网络,这个区域也有一个技术中心,由当地一个大户提供土地,有返乡青年在中心研发各种适用的农业技术,依托这个中心,农户有机会交流技术,也购买中心提供的农资,中心得以维持运作。

委内瑞拉在每个州都设立生态研究中心,我们拜访了首都加拉加斯附近的維多利亞(La Vitoria)生态研究中心,据说也是本州最大的一个。说是研究中心,其实也是培训中心,接受各地的公社骨干人员来这里培训和学习,不定期有古巴派来的农业专家指导。 

这个中心由甘蔗园改造而成,由查韦斯亲自启动,已经运作了11年,一共有9条试验生产线,74名员工多是附近的村民。最近5年来,国内形势紧张,农业培训已经纳入所有政治培训的必修项目,即是说社会建设的首要任务在于食物生产。

生态中心的研究项目全部围绕食物生产,关于种植、养殖、肥料、饲料的各项试验,都是为了取代进口和市场产品,他们自称这是政治任务。我们看到,其中一个重点新项目是如何取代大豆蛋白的动物饲料研究,他们分析各种植物的叶蛋白含量,试验加工流程,调整配置比例等,将成果提供给各公社。另外一个重要的项目是建立种子银行,通过自己育种替代进口种子。

我们在中心住了两个晚上,完全没有网络,晚上也没有水,但是空调总是24小时开着。晚上有8个保安持枪巡逻,在和保安聊天时了解到,这里的治安问题,主要是国内反对派从哥伦比亚请来雇佣兵,和当地的一些黑社会势力结合,时不时出来搞事,有时候会开枪杀人,挑起事端。他们认为应对方法一方面是加强民兵训练,还有就是在日常工作中加强和当地社区关系,建立社区信任,可以提前获取一些情报;在极端的时刻,他们也邀请过加勒比海的专业军人清除这些潜藏的雇佣兵。 

La Vitoria 社会主义生态农业科技中心,正中间是来自古巴的农业专家

在座谈中,中心主任贝伦-阿尔泰加(Belén Arteaga)谈到她认为中心的工作,是在创造各种新生命,她说:我们来到这里,用各种的办法再造生命。从百年前玻利瓦尔到查韦斯,我们要传承革命的使命。尤其是我们现在很清楚我们的敌人是美国,是跨国资本,因此一定要彼此信任,团结起来。封锁,是自力更生的条件,是摆脱对外依附的机会,也是对内动员的力量,或许不是坏事,能让国家走上自主发展的道路。 

右二为中心主任贝伦.阿尔泰加(Belén Arteaga)

有两个名字很特别的公社,一个是切格瓦拉公社,一个是玻利瓦尔公社城。我们没有机会拜访,但是听到朋友介绍。

 

格瓦拉公社开会,前二红色上衣的是公社发言人菲利佩.瓦尼加Felipe Venegaz

今年只有24岁的菲利佩.瓦尼加(Felipe Venegaz),是种植咖啡的农民,也是格瓦拉公社的发言人。从公社的命名,可以猜到他们的取向。公社位于安第斯山脉脚下的朱莉娅桌乡 (Mesa Julia ),当地1450户组成12个公社委员会,每个公社委员会派出一名发言人,加上当地三个合作社各派一个代表,组成公社议会。2004年,咖啡合作社成立,占地120公顷,种植咖啡,自己加工,每月可以生产7000公斤咖啡。2014年成立的可可合作社,以妇女为主,种植可可,也加工可可粉和巧克力棒。他们还种植甘蔗和香蕉。别看这里风景秀丽,他们经常遭遇地主聘请的武装民兵的袭击和骚扰。 

玻利瓦尔公社城负责人安帕罗.利尔(Amparo Leal)

阿普雷(Apure)的玻利瓦尔公社城,面积11.6万公顷,人口7600人,由39个公社委员会组成8个公社,在2008年时组成全国第一个选出自治机构的公社城。它是农业的集体,生产多样农产品,包括谷物、蔬菜、菜籽油、肉类、牛奶和水果。

结语

从我们走访的公社运动,我们看到了公社如何掌握三重要素及其收益: 土地资源、劳动力与市场,动员民众参与,共同解决民生难题。印象最为深刻的是蜂巢2021公社是城市公社自治模范,推动城市居民下乡,建立城乡互助贸易。玉米公社作为农村公社领头羊,组织能力强,以生态农牧业生产为主,掌管农工产业链,积极推动全国公社联盟。高岭公社用有限资源打造社区健康医疗小站,在他们那里,看到当年委内瑞拉与古巴石油换医生计划的成果,彰显社区动员与国际主义的重要性。

在全球资本主义的围堵下,委内瑞拉以国家主权的便利,开辟空间,促进民间通过自我组织开垦自身的创造力,对抗资本对生存条件的剥削、掠夺,对心灵、社会关系的蚕食,不向资本主义以牺牲99%走向自毁的死路低头,群众在困境中显示的创造历史掌握自己命运的能量,面对围堵,却一点也不孤立。资本主义以为牺牲99%就不用自掘坟墓的自大,在世界各地唤起呼应,支持委内瑞拉民众通过自救的能量,把命运掌握手中。委内瑞拉的食物运动,是生机勃勃的小农种植、后院菜园、有机农业、CSA社区支持农业、农夫市集等,抗拒工业式农业及目前的食物生产系统,规模尽管还小,但意义却甚为深远。委内瑞拉的民众运动给我们的昭示,是要扭转现代发展死路的人与人、人与自然的关系,是拒绝资本逻辑定断的关系,打开认真思考并尝试互相促进、互补不足、乐于分享的相互关系。

[1] In Commune: The Panal 2021, Katrina Kozarek Jul19th 2020, https://venezuelanalysis.com/video/14940

[2] In Commune: The Panal 2021 Commune (Part 2), KatrinaKozarek, Aug 1, 2020,

https://venezuelanalysis.com/video/14952

[3] El Maizal Commune: 11 Years Building the CommunalHorizon,Katrina Kozarek, https://venezuelanalysis.com/print/14806

[4] Production and Conflict in El Maizal Commune, RicardoVaz, September 7, 2018, https://venezuelanalysis.com/analysis/14038

[5] A Caracas Commune Prepares for the Coronavirus Crisis: Four Voices from the Altos de Lidice Communal Healthcare System, Cira Pascual Marquina, https://venezuelanalysis.com/analysis/14834

[6] Interview with Angel Prado (Part II): 'The commune holds the solution to the crisis', Ricardo Vaz, August 22, 2018, https://venezuelanalysis.com/analysis/14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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