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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德语文学歌德奖作家笔下,我们身处难以捕捉的蛛网中

2020-10-17 08:43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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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瓦德·卡拉哈桑

拥有波黑和奥地利双重国籍的波斯尼亚作家杰瓦德·卡拉哈桑,凭借长篇小说《夜空的抚慰》于今年5月3月获得三年才颁发一次的,在德语世界久负盛名的歌德奖。近期,该书中文版由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

歌德奖评委会主席、德国法兰克福市市长彼得·费尔德曼在谈及授奖理由时说:“当今,民族主义在欧洲亦呈日渐抬头之势,而本届获奖者杰瓦德·卡拉哈桑则坚定不移,长期致力于打破和消除民族之间的政治或文化界限。将2020年度的歌德奖授予这位波斯尼亚作家,表明了作为伟人故乡的法兰克福市对相互宽容和谅解的充分认同。”

这部由三部曲组成的长篇小说取材真人真事,讲述了伊斯兰文明中一段尘封千年的历史。主人公奥马尔·海亚姆生活在公元11至12世纪,是波斯著名数学家、天文学家、哲学家和诗人;他青年时代的两位挚友尼扎姆·穆尔克和哈桑·萨巴赫,一个是马利克·沙赫苏丹的宰相,权倾朝野;一个创立了著名的阿萨辛派,成为以刺杀活动播散恐惧的匪首。海亚姆本人则淡泊名利,唯对浩瀚的夜空和那背后隐藏的真理情有独钟。作为王室学者,他以自己波澜起伏的一生见证了塞尔柱帝国的兴盛与衰败,也见证了那段波诡云谲的历史中最为闪亮的人物和传奇。

杰瓦德·卡拉哈桑近年来在欧洲文坛十分活跃并颇有人气。他生于1953年,在前南斯拉夫境内的杜夫诺(现为波黑共和国多米斯拉夫格勒)的一个穆斯林家庭长大成人,大学时代攻读文学理论和戏剧学,后在萨格勒布大学获博士学位。从中学时代起,卡拉哈桑就热衷文学,尤其崇拜歌德等德国名家大师,并在学习研修中掌握了德语。1993年波黑战争期间,卡拉哈桑逃出水深火热的萨拉热窝,移居西欧,先生活、工作在奥地利的格拉茨和波黑的萨拉热窝。其文学创作的体裁涉及小说、戏剧和散文随笔,题材则大都聚焦于故乡的世态人情和社会矛盾,将自己对不同宗教和文明共存相处之中的切身体验付诸笔端,娓娓道来,形成了多民族聚居背景下的鲜明地域特色。

卡拉哈桑著述颇丰,迄今为止已发表了几十部小说、散文和戏剧作品,其中主要有《东方集》《迁移日札》《沙莉雅的指环》《萨拉和萨拉芬娜》《城市的阴影》《来自阴暗世界的报道》《沙漠边缘》《一则古老的东方寓言》等,并出版有广播剧和光盘制品。经11年精心研磨于2015年问世的长篇历史小说《夜空的抚慰》是其迄今最重要的里程碑式文学作品。

精彩点评

杰瓦德·卡拉哈桑以无尽诗意的魅力,跨越了国家、时间、文化与宗教的界限。

——海涅文学奖授奖词

杰瓦德·卡拉哈桑是一位伟大的欧洲作家,出生于萨拉热窝的他,从小就深知不同宗教与文化并存共处的脆弱。对欧洲的精神氛围而言,卡拉哈桑是一位不可或缺的文学桥梁建筑师。

——歌德奖评委会

卡拉哈桑拥有对宏达主题极强的掌控能力。政治与个人,壮烈与细腻,史诗与对话糅合在一起,使复杂的叙事充满推动性和跳跃性。

——《苏黎世新报》

这是一部拥有时光穿透力的作品,直达历史最深处,在尊重史实的同时,不失其文学性:思想深刻,语言精准,这是一部既理性又严肃的著作。

——《萨尔斯堡消息报》

译作选读

和其他城市一样,伊斯法罕的商贾以及亲近王室的人,诸如官员、学者、医生之流,也就是除了宫廷侍从之外所有能够走进王宫的人,都喜欢在巴扎聚会,去那儿鳞次栉比的饭馆茶肆坐坐。当地最受欢迎的店铺里有一家是巴苏米基德开的,此人土生土长,顺便说一句,他父母也都是实打实的本地人,可他自称是也门人,而且引以为荣,大概因为他们家两代前的祖先是从那儿过来的吧。从前,巴苏米基德继承了父母一座经营吃喝的茶肆,坐落在一处黄金地段,虽说当时已经初具人气,但生意还没好到足以养家活口的程度,原因在于这家店和该地区任何商业旺地的任何一家餐饮店铺没有任何区别。在物质丰盈富足、人们挥霍无度的享乐时代,千篇一律地打理生意是无法出类拔萃的。要想鹤立鸡群,就不能只是做得好,总还得有点与众不同的花头才行。这情形直到两三年前才有所改变。那时,巴苏米基德去了趟也门探亲,顺便带了些咖啡豆回来,随后他试着用这种让南边那些也门人心醉神迷的浅绿色果实制作出了一种这儿谁都未曾见过更别说尝过的饮料。就是这玩意儿使巴苏米基德的店铺开始与众不同,它很快赢得了名人显士的钟爱,让饭馆迅速跻身伊斯法罕最受欢迎的聚会场所之列,爆发之快,连老板本人都始料未及,而咖啡也随之成了当地体面人士不可缺少的杯中之物。

到巴苏米基德的馆子喝咖啡的人,许多都是冲着观看咖啡的制作过程而来。表演时,伙计从大麻袋里一勺一勺地舀出些浅绿色的豆粒,仔细称出所需的用量,再倒入一只精致的薄铁皮锅里,然后放到持续燃烧的炉火上烘烤,那熊熊不息的烈焰犹如信仰波斯哲人琐罗亚斯德的拜火教徒在其寺庙里供奉的长明圣火。店伙计晃动铁锅,一抖一抖地上下颠翻,来回挪动,一股奇香随之溢出。那气味简直绝无仅有,闻所未闻。伙计接着不停地搅动已经几乎发黑的棕褐色咖啡豆,香气也越来越浓。等到锅中之物轻得差不多没了分量时,他就知道火候到了,便把豆粒拿给巴苏米基德过目。后者坐在店铺很靠里的一个低台上,臃肿肥胖,行动迟缓,寡言少语,可一旦开口说话,又声若洪钟,总而言之,是位四平八稳的主儿。巴苏米基德往手里倒些咖啡豆,又赶紧向上一掂,生怕被烫着,同时凑上去闻了闻,认真察“颜”观色,看看豆粒变黑到什么程度,随后对伙计轻轻点头,示意他可以继续,然后把咖啡豆放回到伙计一直伸着胳膊端在手中的铁锅里。伙计见老板认可了,就回到饭馆的前堂,把烘烤后的豆粒倒进一个花岗岩的石臼,用石杵捣碎并研磨,然后将磨出的粉末倒入一只小铜碗,再把它放到先前烘烤咖啡豆的炉火上,浇入沸水。铜碗一放回到火上,里面的液体马上泛起泡沫,看上去好像就快要潽出来了,这时,一阵宛若天外飘来的美妙异香便弥漫全屋,让所有在场者心醉神迷,仿佛行善积德者原本升入天堂后才能获得的一项福报,提前变成了他们在人间就可以享受的奖赏。不过这琼浆玉液基本上溢不出来,熟练的伙计会在最后一刻将铜碗端离火头,并立即加满滚沸的开水。尽管如此,不少人还是喜欢再次观赏他的操作过程,边看边琢磨,猜那泡沫到底会不会潽出碗口。不得不承认,大家都挺爱喝这种已经入乡随俗被命名为“咖啡”的新饮料,尽管很多人并非真正能够品尝其滋味,但都信它可以养胃、补气和提神。而且有一点毫无疑问,那就是对巴苏米基德的伙计那套制作咖啡的工艺、程式和表演,所有来这儿的人都百分之百地觉得赏心悦目。

奥马尔·海亚姆朝巴苏米基德的馆子走去。在城里,人们已经接受了它“咖啡馆”的名字。海亚姆此去想必是按过去泡茶馆的经验,深信能在咖啡馆里找到费力敦,此人是他的朋友,也是承建天文台的商人。两人在离巴扎北大门几分钟路程的大街上相遇了。

“你钻到哪儿去了?昨天下午起我就在找你。”费力敦一看见老朋友就叫了起来。

“是为了给我建材吗?”海亚姆有点生气地反问。

“是想请你帮忙救救我父亲。”

海亚姆倒退半步,打量了费力敦片刻,似乎要搞清楚对方是不是在拿自己开涮。说实话,救人的请求此刻在他听来简直像是一种挖苦,尤其是眼下,萨里刚刚发生的悲剧让他痛苦地意识到,他当初是怎么帮这个可怜人救掉了自己的性命。

“到底出什么事了?”在确信费力敦不是拿他开玩笑后,海亚姆问。

费力敦开始讲述父亲米尔宏德的病情,说他昨天早晨就开始头疼,但在正式宣布这疼痛是真疼之前,并不厉害,所以一开始大家都以为,只要到了巴苏米基德那儿,一切都会好的。人们都知道,巴苏米基德的咖啡能治头疼。可不料病情越来越厉害,疼得父亲差点没法硬撑着去做晌礼。不过他自己也说,如果不去祷告心里不虚的话,他也许根本就不会去做礼拜。而且这头疼从一开始就和眼睛有某种联系,就像光线微弱时用眼过度而引起的胀痛。中午一过,父亲的眼睛也不行了,视物模糊昏花,看东西对他来说本就是一件十分吃力的事情。

“不过咱们干吗跟木头桩子似的傻戳在这儿?”费力敦在述说中突然反应过来,“我也可以跟你边走边聊呀。”说着,他拉起海亚姆就走。

(《夜空的抚慰》[波黑]杰瓦德·卡拉哈桑/著,宋健飞/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20年8月版)

原标题:《在2020德语文学歌德奖作家笔下,我们一直身处隐形且难以捕捉的蛛网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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