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下的两难抉择 | 博物馆该卖画度过危机吗？

10月底，有两家美国博物馆计划在苏富比拍卖会上出售自己的藏品。

其中一家进展顺利，纽约的布鲁克林博物馆(Brooklyn Museum)从亨利·马蒂斯(Henri Matisse)、胡安·米罗(Joan Miro)和克劳德·莫奈(Claude Monet)等艺术家的七件作品中收获了近2000万美元。

另一家巴尔的摩艺术博物馆(Baltimore Museum of Art)则在与艺术博物馆馆长协会(Association of Art Museum Directors，简称AAMD，该协会是监督全美博物馆行为的专业组织）的协商后，赶在拍卖开始前两小时决定撤下饱受争议的克莱福德·斯蒂尔(Clyfford Still)和布莱斯·马登(Brice Marden)的画作。

如果你对两家博物馆相同的行为，却得到了不同的结果有些困惑，那么欢迎来到“博物馆藏品流转制度”的世界。

众所周知，博物馆通常会通过出售或捐赠的方式处理掉仓库中的二线作品，或是不再符合其长期收藏方向的作品，以赚取“收藏基金”购买新的藏品。但是，如果这些钱被用作博物馆的运营时，便会违反行业道德标准，进而遭到协会的制裁，并禁止博物馆协会的其他会员向其出借作品。

不过2020年是特殊的。疫情的出现给所有博物馆都带来了巨大的财政压力，于是协会在今年4月放宽了规定：在未来两年内，博物馆不仅可以用“收藏基金”来进行新的收藏，还可以用它来对现有藏品进行保护。而且，最重要的是，协会给每家机构内部如何定义此类保护行为提供了解释空间。

布鲁克林和巴尔的摩很快抓住了机会。

卡罗·莫里诺独一无二的桌子以618.135万美元成交

对布鲁克林博物馆来说，资金的需求尤其迫切。自疫情爆发以来，该博物馆已经裁掉了7%的员工。馆长安妮·帕斯捷尔纳克(Anne Pasternak)表示，该机构在藏品的选择上“极其保守”。不久前的苏富比的拍卖上，一张卡洛·莫里诺(Carlo Mollino)的桌子卖出了620万美元。事实上，几十年来，博物馆一直在考虑是否要将它卖掉，因为该馆收藏了这位艺术家的大量作品。

帕斯捷尔纳克说:“莫奈的这幅画很可爱，但不是他最伟大作品之一，也不是我们收藏中最好的。”

克劳德·莫奈《维尔茨港的岛屿》在苏富比以461.8万美元成交

同样，布鲁克林博物馆在如何分别拍卖所得时也很谨慎。“我们不只是说，‘这将会用来支付所有工作人员的薪水’；我们对保护藏品所需的时间和金额进行了准确的评估”她说。

但另一家却不是这样。巴尔的摩艺术馆疫情以来收支还算平衡，没有裁员或强迫员工休假。在2018年，博物馆馆长克里斯托弗·贝德福德(Christopher Bedford)卖掉了七幅蓝筹艺术家的画，转而购买女性和有色人种艺术家的作品。博物馆抓住一切筹集资金的机会，以开展更多艺术平权计划——而且是在一个黑人占68%的城市里。

在策展人和董事会的商议后，他们选中了斯蒂尔、马登，以及安迪·沃霍尔的一幅巨幅作品《最后的晚餐》，这些画预计将带来6500万美元的收入。博物馆表示，拍卖所得将用于购买更大范围的、不那么知名艺术家的作品，并创建一个预算250万美元的基金，用于员工加薪和其他公平权益的措施。考虑到该馆所拥有的大量的沃霍尔晚期作品、马登的纸上作品，以及其他抽象表现主义艺术家的作品，决策者认为，他们可以在绕开这三件作品的情况下，丰富地讲述这段历史。

安迪·沃霍尔《最后的晚餐》原本打算在私洽中出售，估计4000万美元

事实上，在刚刚过去的一个夏天里，美国各地博物馆的工作人员都对馆内男女、种族等不平等问题进行抗议活动。10月初，馆长贝德福德曾表示：“卖出作品的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提高员工待遇，以及创造公正的工作环境。”

博物馆馆长协会起初对此并没有过分担忧。AAMD的执行董事克里斯汀·阿纳戈诺斯(Christine Anagnos)在发布公告时表示:“他们符合协会对特使时间内解决方案的定义。”

但艺术评论家、历史学家和博物馆专业人士很快就对这一做法进行了反击。前巴尔的摩(1979-97年)和布鲁克林(1997-2015年)博物馆馆长阿诺德·雷曼(Arnold Lehman)说，要拍卖的画作不是二流的。

“我一点也不反对卖画，”雷曼说，“但巴尔的摩在卖杰作。”

他亲自参与购买沃霍尔和马登作品的全过程。而斯蒂尔的作品，则是这位晚年生活在马里兰州的艺术家捐赠给博物馆的，也是该馆收藏品中唯一一件斯蒂尔的作品。

克里斯托弗·斯蒂尔《1957-G》布面油画 275x234.3cm 1957年作

布莱斯·马登《3》布面油画 213.4x152.4cm 1987-88年作

由劳伦斯·爱森斯坦（Laurence Eisenstein）牵头的一批前巴尔的摩理事团体在公开信中向马里兰州提出请愿，希望能中止此次拍卖。

巴尔的摩现任董事会主席克莱尔•扎莫伊斯基•西加尔(Clair Zamoiski Segal)则进行了驳斥。她在一份声明中说：“说这三部作品破坏了公众信任的人，忽略了我们并没有真正服务大多数公众的事实。”

部分知名藏家表示，他们已经取消了捐赠计划。

“我当然不相信有人会为了藏品的多元化而出售杰作，”董事会前主席查尔斯·纽哈尔三世(Charles Newhall III)在10月15日作为名誉理事的辞呈中炮轰道：“在我看来，贝德福德在为他所推广的艺术家背书，博物馆则从他那里购买了作品”

爱森斯坦在一次采访中说，拍卖的反对者们同意藏品多样化和薪酬公平，但不应该走直接出售作品的捷径，而应该去做看起来更困难的筹款和发展工作。

巴尔的摩艺术博物馆外景

巴尔的摩艺术博物馆所在的马里兰州官员从未公开干预此事，但AAMD协会主席本杰明(Brent Benjamin)上周发表声明，澄清了自己的立场。他写道，用于“长远目标”的资金，绝不能来自出售杰作。”

14名现任和前任博物馆馆长后来联名给巴尔的摩的董事会主席写信，要求博物馆重新考虑这桩交易。在AAMD协会领导人与贝德福德和董事会协商后，该博物馆最终决定“暂停”了出售这些作品的计划。但贝德福德随后在一次采访中明确表示，更大的争议还没有结束。

巴尔的摩艺术博物馆展览现场

贝德福德说:“作为一个机构，我们重视同事的观点，并理解遵守行业专业准则的重要性。”不过，我相信，现在应该更深入地考虑博物馆的运作标准。我们正在经历的动荡不仅仅是金融方面的；这是根深蒂固的系统无法满足当下或未来需求的结果。我们的社区呼吁我们采取行动，超越文字和符号。”

内容翻译自纽约时报《Two Museums Tried to Sell Art. Only One Caught Grief About 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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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疫情下的两难抉择 | 博物馆该卖画度过危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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