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时健：落地上的果子不卖，橙子不好，再大的人情都会凉

即使已名震四方，但对核心产区5000亩冰糖橙，87岁的褚时健仍像照顾婴儿一样细心：“那里有个果子烂了，摘掉吧。”“这片过两天可以摘了。”

10月底11月初，褚橙即将上市。2015年10月21日，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记者跟随“褚橙”缔造者——87岁的褚时健探访其位于云南玉溪哀牢山的种植基地。褚时健说，名气再大，橙子如果不好，就是砸自己的牌子。但种橙子每年碰到的具体问题都不一样，所以每一年橙子长成之前，自己都不能真正放心。

烟不健康，那就种水果

10月下旬的哀牢山，橙树林一层层布满整个山头。向阳的果树上，橙子已是一片片金黄。不少果树枝条被果实压弯，只能靠竹架撑住。

13年前，褚时健和夫人第一次来到这片山坡，山上虽也种了些冰糖橙，但稀稀拉拉，和甘蔗错落种着，山坡上还有不少杂草。

“我这一辈子，做过烟、酒、糖，还种过甘蔗，所以来种橙子，也不奇怪。”说起当年的决定，褚时健说，事实上，冰糖橙从湖南引进到云南，在云南当地就一直有种植，只是它的口感偏酸，不适合中国人的口味，所以多年来一直没有火起来。在决定种橙之前，他和老伴马静芬考察了大半年，包括气候、土壤、水分和品种，确定能做了，才上山开荒。

而在妻子马静芬看来，褚时健决定要做的事情，没有不成功的。此前，褚时健做烟，大家说烟对健康危害大，那么水果呢？马静芬说，褚时健还“在里头”的时候，有一次，一个亲戚去看他，给他带了点自己种的冰糖橙。后来褚时健对她说：“等我出去，我们就种这个橙吧，健康。”

2002年，褚时健和马静芬砸上所有的积蓄和借来的钱，真的动手了。所谓“万事开头难”，那时候，山上土壤并不肥沃，褚时健评价说是“瘦薄”。“就是没有营养，只是比较透气。”褚时健补充道。

于是，两口子和工人们在附近建了一个堆肥厂，收集烟叶、鸡粪、甘蔗榨糖剩渣等一系列本地材料，发酵堆肥。这样的肥料富含有机质，但也可能和作物所需的营养成分不匹配，或者导致土壤营养结构不均衡。

所以，褚时健团队给各个地块的土壤和果树叶面做检测，按照结果，将有机肥和工业肥做一定的配比调和，最后再施在作物上。平均每棵树每年施大约15公斤自制肥料。此后，基地土壤有机质含量明显改善了，而且，一般果树因为化肥用太多，七八年就容易过劳死，但褚时健种的橙树，今年已经13年了，仍然处于盛产期。据其介绍，他的橙树，至少可以活30-50年。

山上种树，还有一个问题是怎么灌溉。经过考察，褚时健决定挖个水库，将哀牢山顶的水引到水库，再铺设管道，将水库的蓄水引来灌溉。

“不过，今年云南的雨水太多了，橙子挂果以后，最怕雨水多，一旦落果，大半年的心血就白费了，还影响口感。”虽然年事已高，走路尚需人扶，但前阵子，褚时健几乎天天要去果园看看。

“担心啊。那几天甚至还跟我闹脾气。”马静芬说道。好在，最近经过检测，今年橙子的品质非但没受到影响，还比去年高。

“种橙子每一年都会遇到不同的问题，有时候是病虫害，有时候是天灾，还有时候是管理的问题。这十几年，不管他有没有再出名，都一直坚持自己在管橙园。就算现在已经快88岁了，每周至少还会让人扶着在山上转一两次。”作业长郭海东说道。

“橙子不好，再大的人情都会凉”

郭海东自2002年跟随褚时健一同上山种橙子。他说，褚老就是一个特别较真的人，比如，早几年，到养鸡场买鸡粪。大多数人都是直接拎着袋子，过秤、交钱、装袋。而褚时健会把鸡粪倒出来，放在手掌上捻一捻，看看水分多少，看看有没有掺过多的锯末。因为眼睛不太好，还要凑到脸前看。

前几年，地里的橙子口味并没现在这么稳定，有时候味道淡了，有时候又酸了。那几年，他们就以便宜的价格卖。现在，质量基本稳定了，褚时健对种橙的要求也极为苛刻：比如，一棵树挂果最多不能超过260个；还有，落在地上的果子不能卖。只能任其腐烂埋在地里沃肥。

职业买手钟文彬曾怀着好奇心捡了树下一个自然落果，也在周边其他农户那买了几个同品种品尝。结果，“那颗还带着青皮的果子，把附近的农户上市果和超市里买的商品果都PK下去了”。钟文彬说，临近采摘期，果树不免有自然落果的现象。附近的农户都是捡了落果在摊位上卖，普通的果子8元一斤，而落果大小不一，6元一斤。怎么说6元一斤也是个收益，但是褚橙基地，落果拿出去卖是坚决禁止的，因为不好的果子会影响品牌的口碑。

“这个就好比你请客吃饭，如果味道不好，吃一次两次，人家可能卖你面子，但请个六七次，人家肯定就不来了。橙子也是一样，品质不好，再大的人情也会凉。”褚时健说道。

澎湃新闻记者获悉，今年，褚橙已有种植基地近1.5万亩，产量预计1.2万吨。褚时健的目标，是2018年产量达到3万吨，2020年达到6万吨。褚橙公司新平金泰果品公司负责人李亚鑫告诉澎湃新闻记者，今年，褚橙加大线上销售，除继续与“本来生活网”合作，目前，公司也成立了云南实建电子商务有限公司，负责褚橙的电子商务，并且自建“天猫褚橙水果旗舰店”。价格今年统一是10斤装148元和168元两个等级。

【对话】

澎湃新闻：您当初有想过种橙子会做到今天这样的规模吗？

褚时健：当时我们并不想做太大，只是想种好900亩橙子，几年后市场反应不错，一直供不应求，才渐渐扩大的。今年虽然产量比去年多，但还是供不应求的。

澎湃新闻：现在橙园的构成怎样？扩张后怎么管理？

褚时健：现在主要有四块基地，褚橙庄园这一块我自己打理，还有一块种着幼树。我的孙辈们，他们每人在搞着一个公司。我这边等于养着一只老母鸡，每年剩余的钱都给他们，支持他们去搞他们的公司。我对他们说：“我88岁了，还有一点点精神，帮你们把品质搞上去，但是你们要晓得，产品不过硬，你们随时会垮台。将来要永远关注产品质量，只能比现在好不能比现在差。将来哪个经营管理得好，就归哪个管。”

澎湃新闻：您怎么处理和农民的关系？

褚时健：国家一直在说解决三农问题。在云南这种贫困山区，一户农户在家一年拿七八千块钱，在我们这里，种得好的，可以拿八九万甚至十几万。利益共享了，农民自然就高兴了。这些农民其实也是公司的职工，将来跟着公司效益起来，福利还会不断完善。

我们还有一些作业长，管十万颗树，管四十户人。他们的年收入是三十万。我们给他的任务就是，你的质量产量达到要求了，基本工资二十五万，超过标准再加五万。

三农问题是个棘手的问题，农业现代化技术差，土地流转难，如果说褚橙成功的话，我也很高兴，因为不仅仅种了一个成功的品牌，也为农村脱贫走出一条路。

澎湃新闻：褚橙出名后，您又成为焦点，对此您怎么看？

褚时健：其实我更喜欢过平静的日子。没事在院子里走走看看，比如，二月份果树的花好不好，三月份小果的挂果率有多高，走着看着就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