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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74岁台湾绘本大师:“二十四孝”的说教孩子不爱听

澎湃新闻记者 徐晓阳 实习生 牛悦旻
2015-11-24 18:15
来源:澎湃新闻
教育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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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绘本大师曹俊彦

“我是看着您的漫画长大的。”

“如果你是看着我的书长大的,应该永远长不大才对啊!”

在2015年的上海国际童书展上,台湾绘本大师曹俊彦和粉丝的对话让人忍俊不禁。在童书展上,他时不时就被粉丝拉住合影、签名。事实上,他的行程非常紧凑,作演讲、参加论坛、接受采访……安排精确到了分钟。

年逾古稀的他被称为儿童文学界的老顽童,想法依然天马行空,他的作品充满孩子气。11月13日,在接受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记者采访时,他半开玩笑地说:“说不定我今天和你聊完天,回去就画一个叔叔,我无论说什么,他都说‘嗯嗯嗯’,小孩大便也是‘嗯嗯’,但叔叔说‘嗯嗯’意义不同,他会答应我们很多事情,我会安排这样一个故事也说不定。”

玩笑归玩笑,这位1941年出生于台北的绘本大师,从一名小学美术教师,转变为美编,逐渐成长为出版社总编辑,不遗余力地推广绘本。在童书展现场,他穿着粉红色的衬衫,戴着玳瑁圆眼镜,给孩子念自己担纲插画的《小红和小绿》,头发花白,有几分神似日本动画大师宫崎骏。

《小红和小绿》最早于20世纪70年代在台湾出版,此次由青豆书坊再版,面向大陆发行。曹俊彦告诉澎湃新闻记者,《小红和小绿》的故事是一位东北老人讲给他听的,内容是长白山人参精的传说。该绘本曾是台湾教育部门指定的课外读物。在台湾有一种说法,70后80后都是看着《小红和小绿》长大的。

《小红和小绿》内页
他回忆说,自己刚与大陆儿童文学界交流时,被吓了一跳:大陆图画书作者画技太好,人物描绘也漂亮。当时,他与台湾的插画家都担心,孩子会被大陆的绘本吸引过去。

“但最终很多孩子还是选择了我们。”他将缘由归结为台湾图画书更有孩子的“体臭味”。

“体臭不是真的臭,而是一种味道。”曹俊彦说,你有你的思考方式,你有你的语言方式,你有你的用笔方式,你有你的用色方式,综合起来,就是作品的体臭。

曹俊彦觉得,早期的大陆绘本,许多故事出自古籍,画得好,故事对大人也有启发性,但小孩子并不买账。

“小孩子谁愿意在那儿听人说教。比如说‘二十四孝’,我们的小孩听下去,觉得很不合理。”他模仿孩子的语气评价道:“比如卧冰求鲤,干嘛一定要卧在冰上,可以想其他办法把里面的鱼弄出来嘛,那会感冒哎。黄香温席,替父母喂蚊子也不对啊,会得病哎,小孩子会这样想。”

【对话曹俊彦】

谈创作:画累了就往床上躺

澎湃新闻:作为绘本作者,您会不会去观察小朋友的一举一动?

曹俊彦:观察小孩?我没有那么有心机(笑)。有时会回想,小朋友有这样或那样的行为。

如果作品“体臭”和小孩子是共鸣的,那他就可以接受。实际上,我不可能完全知道是否会和孩子产生共鸣,但创作时会有一种感觉。孩子的想法往往天马行空,如果你的想法很有趣大胆,那可能就接近孩子的想法。

当然也有具体的标准可以讲,比如《小红和小绿》,他们玩着玩着就开始种东西,我们知道小孩子很喜欢挖泥,这就很符合小孩子的胃口。

但为了不要太直接,也为了让造型抢眼,我会把小孩画成动物,比如大象因为块头大,我给他的名字叫大块头,如果是猴子,就叫猕猕,因为台湾猕猴很多。

澎湃新闻:您的创作灵感来自哪里?

曹俊彦: 灵感有些是逼出来的。比如杂志约稿,当时觉得哎机会难得就答应了,但等到要画了,会想糟糕了画什么?

当然也会做准备。我曾把一年的图书出版计划全部放到数学绘本上,请教授给编辑上课。我不是等到完全学会了再来创作,而是当他提到一个现象,就马上去想一个故事,问他如果这样的话算不算。

我在小学教美术时,很多人说不会画画,那我就让他们去玩,剪一些奇奇怪怪的形状,然后家里带一个不用的牙刷来,用颜料沾着撒上去,图像就出来了。

然后就有了这次带来大陆的绘本《白白·黑黑和花花》,你看书中白色的车子泡到黑水里再出来,就变成了黑色,隔着栅栏被溅的车子就变成黑白条纹,后面的车被溅到,就变成了黑白点状,这其实就是美劳活动的概念。

所以你要说idea(灵感)哪里来,我还真的很难说,每本都不一样。

澎湃新闻:您有没有创作习惯?

曹俊彦:在台湾常常有媒体说要到工作室拍照,我说没有工作室,我在我的床边画,我画累了就往床上躺。有时被杂志逼得想不出,就躺下来,哎思路就真的出来了,但是等到坐起来,又不见了。

所以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是有idea出现,当出现时最好有本小小的笔记本,马上记下来,否则稍纵即逝。

养成一种任何东西一看到就去联想的习惯,不痛苦,当作去玩;当然有人也会去体验高兴或痛苦的事情,都要去写,每个人的体质不同嘛。

澎湃新闻:您曾提到,作品要自己感动自己,这个怎么理解?

曹俊彦:创作凭什么说自己感动自己,有一句很好玩的话,小孩自己躺着,突然被自己放屁吓一跳,感动自己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哈哈大笑),创作时你自己先要觉得好玩。

有时画好我自己会很得意,哎我怎么会想出那么好玩的东西。比如,台湾的绿灯里有绿色小人,一开始会慢慢走,时间剩下越少走得越快,很有趣,但对我这个画漫画的人来说,有趣不是到此为止。我会想,走得越来越快,接下来就应该飞起来啊。于是我把绿色小人画成绵羊,绵羊慢慢走,最后越走越快,变成大野狼,“夸”一下就飞起来了。

把该结合的东西结合在一起,很自然的有它的好;把不该结合的东西结合在一起,产生矛盾,有时也很有趣味。

谈绘本:外国绘本和中国孩子的经验有距离

澎湃新闻:这次您带来的图书最喜欢哪一本?

曹俊彦:每一本书我都喜欢。统统都是我的孩子。最费力气的可能是《一条尾巴十只老鼠》,画和构想都要花力气,再请人配文字,解释给他听,再出来很有韵味的东西。

《小红和小绿》我觉得写得太好啦,经典的东西永不过时,描述方式、情节、主题意识,都很强。我喜欢作者潘人木的文字技巧,很有营养,她根本没有一句是在说小红和小绿是在谈恋爱,但是她用行为来表述,所以儿童本身就是这样的,你不要用形容词,你要用具体的行动行为来形容。

当然对于出版者来讲,台湾的小鲁文化,大陆的青豆书坊,也算是很大胆,把那么旧的东西拿出来。但我想他们自己一定也非常喜欢。

澎湃新闻:如何看待国外绘本抢占目前国内的绘本市场?

曹俊彦:可能年轻人站在一种崇拜、好奇、探讨的状态下,会拼命买外国的绘本,可是当他拿去给孩子讲的时候,会发现有些讲不下去,外国绘本的经验,和中国小孩子的经验其实是有距离的。孩子喜欢的东西,与家长认为孩子喜欢的东西不一样。

我时常说,图画书印出来了还没完成,完成的是说故事的人,更完成的,是听故事的人。

澎湃新闻:听您说曾是小学教师,后来怎么会从事儿童文学行业?

曹俊彦:幼年时看到杂志漫画,就会模仿,受到过夸奖,也受到过禁止,因为画漫画干嘛?但这个兴趣一直维持下来。

之所以当老师,因为那时想要学美术只有去师范学校,而且我父母都是教师,我5岁时母亲教书把我带在身边,所以我成长在学校。我母亲还帮我外公办了一个幼稚园,布置教室都要我来负责。

我在师范学校念书时,除了纯艺术,我会做剪纸,玩一些和人家不一样的东西,包括画漫画。有一位从东北来的国语老师,他很严,如果发音不正确,他会拉我们去宿舍,一直念直到正确为止,有一天他把我叫去,我想糟了哪个字不对,他拿出一份东西说,“你看看这个,是儿歌,怎么样?”

我说“很有趣啊”。“帮我画插图。”然后我就帮他画插图,隔不久又叫我去,我想不会又叫我画插图了吧,这次是给我稿费。就这样,我开始从事儿童读物创作。

后来我毕业去了小学做老师,正好遇到了一个台湾漫画家,我俩就把抽象的道德教育画成了具体的漫画,贴在学校的玄关上,小朋友每周一会站在那边欣赏。

这个图画,后来让台湾省教育厅的人看到,开始找我画图画书,于是走上了正式画插画、图书画的道路。

漫画很好玩,也很喜欢,画漫画纯粹是凭着一丝兴趣,很多人都是这样。可能这个路会有人阻止,因为很辛苦,全世界都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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