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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发展观|陈燮君:上海不要一味长太高,要保持厚度和长度

陈燮君
2016-01-23 07:59
来源:澎湃新闻
浦江头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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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市文物管理委员会副主任陈燮君。

我觉得我们的城市应该说不能没有厚度,不能没有长度,只有高度。今天对上海这个城市,有人已经开始思考,城市长高值得反思,不能只是鼓励我们孩子、下一代和城市一起长高。大家应该吆喝一声,不要长得太高了!

上海城市在发展进程中,其实十分重视“空间周旋”。这种“空间周旋”既有经济、文化、社会空间的布局,又有历史空间的延伸;既有横向空间的营造,又有纵向空间和多向空间的舒展;既有城市空间的塑造,又有人文空间的运筹。城市就像我们画画一样,树枝有八面触风,不讲八面,至少除了左右的生长枝叶,还有纵向的舒展问题。

上海宣传城市精神太少

上海这座城市在发展过程中,有着与历史空间的一种周旋。

上海这座城市,远的可以讲到距今6000年以前的马家浜文化,5000年前的崧泽文化,距今4000前年的良渚文化,3700年前的马桥文化;还有广富林,距今4100年前;还有元代水闸遗址,这就是我们经常讲的“4+1+1”结构。

当年黄浦江畔“江南制造总局”是一种历史空间的打造。我们很多领导专家都参加过世博,自己也有机会参与到世博中。江南(制造总局)在这个过程中,给我自己的感受太深了。盛宣怀这个历史人物和民族工业、上海这座城市联系在一起,其实李鸿章和民族工业也是难以割舍。

1865年在上海创办的江南机器制造总局。

我们搞历史研究、学术的,要还历史本来面貌,不要矫枉过正。有一个不争的事实,就是李鸿章对民族工业的发展,对江南制造总局当时确实是起作用的。1960年代末、1970年代万吨轮一条一条下水,其实在1918年,老江南已经能够制造四艘万吨级的、在美国军队服现役的军舰,当然不是现在纯钢铁结构的。但毕竟还是万吨级的军舰,是服役的。

400年前,利玛窦和徐光启是朋友,几何是利玛窦传到中国上海的,徐光启翻译。但是当年如果说90度的角,徐光启先生不翻译成直角,小于90度的不翻译成锐角,大于90度的不翻译成钝角,我们今天就不是这样念的。所以上海这座城市,很多场合下城市精神宣传太少,其中的科学精神尤其宣传少。从徐光启、利玛窦对上海科学精神贡献,再回到江南(制造总局),其实江南(制造总局)当年有非常具有规模的先进水准的翻译馆。这个翻译馆在中国近现代翻译意义上,都是不得了的功臣。

1881年—1883年间建造的英商杨树浦水厂。

现在黄浦江边看到的杨树浦水厂,当年剪彩的还是李鸿章。杨树浦的水电煤发电厂有距今八九十年前的旧的发电机组,美国人希望买回美国本土,当然我们不会干,再高价也不卖。现在杨树浦电厂已经退出现役,很快会变成工业博物馆。

我们小时候非常留恋西藏路桥上的两个大煤气包,但是1980年代城市改造过程中抢救不及时,现在荡然无存。好在更早的上海三个煤气包现在被杨浦区和文管委联合保护下来了,以后怎么做,一定要跟上,不跟上的话,里面的环境卫生,蚊子苍蝇都会滋长,而且长期对保护非常不利。杨树浦水厂是英式建筑,距今也八九十年以上了。

以上这些足以证明上海这个空间在苏州河河畔、黄浦江江畔,有很多历史生长点。我们在城市规划、新一轮改造中如果把这些涵盖起来,这座城市就很有长度。

上海的城市色彩差不如50多年前

上海城市很有纵深感。从英国伦敦来的朋友说,世界要是评比哪座城市包含了各种风格不一的各国风情的建筑,毫无争议,首推上海。长宁区新华街道的一条里弄里有各式各样的外国建筑,所以今天的上海,真是一笔很大的历史文化财富和遗产。

有次专家会上,有些专家不负责任地说,今天上海这座城市一天用推土机推倒了几栋非常有保护价值的房子,我实在听不下去,因为毕竟在文管委工作了十多年。这么说吧,如果上海这座城市一天就推倒几栋,上海这座城市老建筑,肯定也荡然无存。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大家,不是这么回事。上海老建筑、历史建筑保护是好的,从全国来看、世界来看,我们不输给世界任何一座城市。当然不是说没有问题,但是问题和发展、成绩来讲,我们还是要还历史的本来面目。

我也不知道哪个年代开始,本来上海四季分明,忽然很难感觉到春夏秋冬的变化了。那天我在规划局讲,城市不能没有色彩。但今天,我们细细想,和我们儿时1950年代、1960年代初城市的色彩比,真的不如那个年代。

我不止一次听日本、韩国的朋友讲,说你们图书馆、博物馆从老馆搬到新馆,城市发展没错,是市民的追求,但是从我们同行人老老实实说,你们建了新馆,为什么要把老得那么好的建筑搬出来?博物馆是有历史的,很多国家大部分的博物馆建了新馆以后,不搬老馆,对上海这座城市来讲,他的一种空间的周旋、空间的一种厚度,慢慢就在变薄。这是非常值得我们思考的一个问题。

上海民族工业发展有200年历史。1843年开埠以后,圆明园路、北京路口当年叫李庄,那是上海外滩发源地。外滩的起步和租界兴起,有直接联系。后来公共租界兴起,才有西北角今天我们讲的中心外滩的区域。当然,外滩广一点讲,可以过外白渡桥,河南路,甚至更加朝西。但是大家共识中今天的外滩,还是比较狭义的停留在今天北京路外滩这个区域。

实际黄浦江也好、苏州河也好,在元代的时候,上海母亲河轮不到黄浦江,还是苏州河的前身吴淞江,黄浦江很窄。之后随着城市变化包括水利工程的兴起,疏浚,黄浦江慢慢开始变宽。上海工业跟黄浦江、苏州河是紧密相连的。如果没有黄浦江、苏州河的积极发展,说实在话,上海工业不可能发展那么迅猛。

上海除了是历史文化名城外,还是水系城市。上海是全国仅有的几座全面涵盖“三点水”的城市,从太平洋开始,江河湖泊,甚至青浦一个地方,有32个和水有关的,都是乡名、地名,如果要排序,尽管没有深入研究,毫无疑问,上海排序第一。另外,上海是工业文明城市,除了天津可以跟上海媲美。上海有电话的历史,比纽约还早。上海有电灯的历史,比东京还早。

上海从历史文化名城、水系城市、工业文明城市、再到城市现代转型、国际大都市的兴起,上海这个城市空间纵深感是任何一个城市无法取代的,是立体的、全方位的、多元地进行舒展,是渗透到城市血脉中、经络中、弄堂中、思想中。所以从这个意义讲,上海为什么好玩,为什么有城市的纵深感,有城市的厚度?其实和这四大城市发展背景是紧密相连的。

上海的里弄不是多了,而是少了

我和女儿花了比较长的时间进行准备,创作了三年,最近还在海上艺术馆办,专门画上海,就是上海印象。

从几百幅油画作品中精选了167幅,由于场地有限,展出70幅。我想用这些图片给大家展示一下上海城市空间的人文情怀、色彩,是怎么感受四季变化的。刚刚于海教授讲田子坊,也有很多照片,看到这些照片,有情怀的,有回忆的。我在北京路圆明园路住了50多年,小时候就是住在这些弄堂里,指甲红的这种房子,走过千百遍,苏州河黄浦江从小就在那边玩。后来在影视管理局工作,父亲讲,真是一种缘分,小时候我们讲乘风凉,小孩子睡在洗衣服的擦板上,都是打着赤脚,穿着短裤,就是在那里乘凉的。后来到北京东路2号工作,上海人就是在这种空间中周旋的。

这种空间的穿插,我想凡是在上海生活多年的,有这种情结的,看到这种空间弄堂的结构,真的会想起很多很多故事。可以毫不夸张地讲,去年、昨天、前年可能很多事情未必能记得住细节,但是这些小弄堂、大弄堂、石库门的情节,真的终生难忘,就像发生在昨天、今天早晨。

上海城市其实很有色彩。有人说,特别是余晖将要退去的时候,上海弄堂的色彩就会变成上海城市的一种背景色。仔细想,真是这样,宁波路、四川路,这种新式里弄、旧式里弄,不是多了,而是少了。

(作者系上海市文物管理委员会副主任,本文是作者在第三期“SEA-Hi”论坛上的发言,经作者同意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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